聂家午宴，不欢而散。

    陆霄径直去了东厢碧园。

    开始打理娘亲遗物。

    自走进碧园，他就变得沉默，眉宇间隐有萧索。

    这栋院子，自娘亲故去之后，两年来都没有住进任何人，所有摆设，都还维持原样。

    外公也经常派人打扫。

    唯一不同，

    是院中有株芭蕉树，

    两年前娘亲临死前亲手栽种，

    当时还是幼苗，

    现在已亭亭如盖。

    “娘亲……霄儿，长大了呢。”

    陆霄眼眶微红。

    终究没有哭。

    陆野狐自小待他不好，

    全是娘亲将他养育长大。

    十七岁那年娘亲故去，便是天塌。

    两年过去，无论受多大的委屈，他都没有哭过，只因娘亲死去时，便已将此生的眼泪，一次抛洒。

    外公和小姨，

    要留他在聂族常住，

    自是不现实。

    他最多在苏州呆两天，

    便要去踏平医圣门的山门！

    就沈苍生给他的消息，

    这段时日，

    医圣门上下，

    正在商讨对付他和紫霄药业的计划。

    丹药市场这块蛋糕太大，

    医圣门绝不会甘心就这么被紫霄药业抢占。

    为了绝大利益，

    双方早晚都有一战。

    更别说，

    陆霄本人跟周道济有罅隙。

    而周道济的儿子周煜，

    还敢觊觎他小姨！

    陆霄从来不是坐以待毙之人，

    他习惯先下手为强。

    ……

    他抓紧时间，

    开始整理娘亲的遗物。

    半个小时后，就整理的七七八八，分门别类，装了个大箱子。

    却是在床底一口有些泛黄箱子中，找到一幅画像。

    打开一看——

    画像是个男子，模样依稀与陆霄有几分相似，身材高大颀长，面容俊秀硬朗。

    再下面还有一排诗句：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再下面是题跋。

    “西子湖上，陆野狐赠与聂素心。”

    陆野狐与娘亲，初见便是在西子湖。

    两人互赠画像，以为定情信物。

    陆霄心中泛起浓浓荒谬感。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当年的陆野狐，便是以这句诗，俘获娘亲芳心。

    却是害了娘亲一生一世。

    白首不相离……

    陆野狐，你做到了么？！

    本想将这幅画像，直接毁去。

    想了想，却是仔细卷好，收了起来。

    他早晚都要提剑入燕京，杀进陆族，然后问问陆野狐这老狗。

    白首不相离，你做到了么？！

    ……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大早，

    陆霄拒绝了小姨陪同的提议，

    自己独自出门，

    在花店买了一大束白菊花，

    接着打了辆车，

    往寒山寺外的墓园走。

    娘亲的坟，便在那里。

    这一天，

    他跪在娘亲的坟前，

    说了很多很多话。

    若有旁人看着，

    铁定以为他疯了。

    但躺在孤坟中的这个女子，

    对他而言，

    意味着什么，

    又岂是外人能够明白。

    人与人的悲伤，

    总是不尽相同。

    他只记得，

    最后给娘亲唱了一阕唱词。

    虞兮奈何，自古红颜多薄命。

    姬耶安在？独留青冢向黄昏。

    今尚祀虞，东汉已无高后庙。

    斯真霸越，西施羞上范家船。

    嗓音低沉，

    如北地纷飞的鹅毛大雪。

    哀而不伤，

    又如月洒昆仑。

    饮几杯酒，弹几滴泪，

    陆霄起身，

    离了寒山寺墓园。

    下次来看娘亲，

    当是他提剑入燕京，

    摘了陆野狐头颅之后。

    ……

    回到聂家，

    陆霄便打算跟外公和小姨道别。

    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却发现聂家上下都很慌乱。

    他暗觉不妙。

    “难道外公旧疾复发？”

    立马去找外公。

    在书房找到聂仲康，

    见他没事，舒了口气，

    疑惑道：

    “外公，怎么回事，怎么家里这么乱？”

    聂仲康满脸焦急，说道：

    “霄儿，你……你小姨，不见了！”

    “小姨不见了？”

    陆霄心中一凛，

    “外公，你别急，仔细跟我说说，怎么不见了的，早上不是才看到她么？”

    聂仲康说道：

    “你出门后不久，素言便出门办事，到了中午，我给她打电话就不通了……”

    他想过聂素言是被什么人绑架了，

    但到现在，

    也没接到任何绑匪电话。

    报警也没用。

    成年人失踪不足四十八小时。

    根本不会立案。

    但聂素言从不是鲁莽之人，

    出门办事，电话怎可能一下午打不通？

    聂仲康就有些乱了分寸。

    整个聂家，

    也跟着乱了起来。

    “外公，你别急，在家等消息吧，我出去找小姨。”

    陆霄安慰了外公几句，

    也不多解释，

    便出了聂家老宅。

    聂素言跟娘亲乃是孪生姐妹，

    陆霄跟自己小姨，

    也有一定的血缘感应。

    他隐隐有感觉，

    小姨……遇到了莫大的危机！

    必须尽快找到小姨！

    他出了聂家老宅，

    便开始加速，

    顷刻就化作掣电般的残影。

    直奔一处没有人烟的荒野。

    “御风。”

    他朗啸，

    整个人便凌空而起。

    不过一会儿，

    就飞到千米高空。

    他卓立云端，眼神变得极为深邃。

    体内真元疯狂运转。

    四周风流云散。

    此刻的他，

    恍如一尊高高在上的神祇，

    俯瞰天地与众生。

    随着他体内真元运转，

    天地间的灵气，

    受到牵引，开始有规律的律动。

    “万里风吟！”

    他口中低喝，

    方圆数十里，

    便有许多声音，

    潮水般涌入他耳中。

    脑海中信息驳杂混乱。

    他沉静心神，慢慢梳理。

    此乃神通秘法！

    其实便是神话传说中的顺风耳！

    他放出神通，

    笼罩了整个苏州城，

    任何风吹草动，

    都逃不过他的监听！

    此刻，

    他便是至高无上的神灵！

    大概五分钟后——

    “哼，找到了！”

    陆霄徐徐落地，化作离弦之箭，直奔数公里外一处废弃工地！

    ……

    姑苏城某烂尾楼内，

    聂素言被绑的严严实实，绑在石柱上。

    她的鞋子已经被脱掉，露出的玉足，浑圆光泽，素白的衬衣，也很是凌乱和褶皱。

    勾勒出凹凸有致的完美身材。

    而她身前，

    是一个面容阴鸷俊朗的青年。

    他邪邪笑着，

    看着陷入惊恐和绝望中的聂素言：

    “美人儿，我说过，只要我想要你，你逃到天涯海角都没用。”

    “周煜……你卑鄙，还不快放了我！”

    聂素言脸色无比惨白的说道。

    绑架她的，

    正是医圣门少掌门，

    周煜！

    此刻的周煜，裹着黑袍，笼罩在阴影之中，如来自九幽地狱的恶魔。

    隔了她好几米距离，

    她都能感觉到他身上，

    那阴寒冰冷到极致的气息。

    周煜本想依靠权势，

    慢慢逼迫聂素言，

    让她心甘情愿的做自己的玩物。

    哪知道，

    这婆娘刚烈的很，

    而本来已经被他逼得风雨飘摇，马上要破产的聂族，

    也不知道祖坟冒了什么青烟，

    竟然成了那该死的紫霄药业在江东的代理商，

    危机完全解除。

    周煜哪里受得，

    便采取更为直接和极端的方式。

    待聂素言刚回苏州，

    便计划绑架她了，

    今天终于抓住了机会。

    此刻他看着完全陷入绝望的聂素言，

    心中有着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他冷笑道：

    “美人儿，本公子本不想如此唐突佳人，哪知道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怪不得我。”

    “这里方圆五里都没有人烟，谁能救得了你？”

    “你可以尽情的哭泣和挣扎。”

    “你越绝望，越挣扎，本公子就越有快感啊。”

    他满脸邪笑，

    见已经挑逗的差不多，

    便往聂素言走去。

    “你干嘛？别过来！”

    聂素言大叫道。

    周煜冷笑，

    到了聂素言身边，

    就要去解她的衣服。

    “找死！”

    就在此时，

    一个冰冷声音响起。

    轰！

    话音落下，

    便有一道身影，破开了周煜从里面钉死了的木门。

    漫天木屑飞溅，

    化作无数尖锐刀锋，射向周煜。

    周煜悚然一惊，

    身形爆退，衣袖连连挥动，将那些木屑全数震落。

    但上面附着的劲道，

    却远超他想象，

    他接连后退几步，

    才堪堪稳住身形，

    脸色无比惨白。

    他看着这道徐徐而来的身影，

    狠声说道：

    “你……是谁？”

    “敢来坏本公子的好事，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来者身材修长魁梧，

    却是戴着神魔面具。

    看不清楚模样。

    聂素言看着这道身影，

    从她这个角度，

    可以看到，

    他整个人都沐浴在从他背后射来的阳光之中。

    身体轮廓，

    镶着一道金边。

    只如身披金甲圣衣的天神。

    虽然他戴着面具，

    但也不知为何，

    她下意识觉得，

    这个来救她的天神，

    一定有着世间最明媚的笑容，

    如暮春阳光般温暖。

    可以驱散世间所有的阴霾。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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