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两旁，停在树荫下的车辆被接连抛出去，好象巨人边跨步前行，边随脚踢开路上的垃圾石块

    我们的头跟着小洁洋一起转动，从右望向左，他显然更震惊

    “……石人也逃出来了，梦境破损的比想象中严重……”

    “石人是什么怪物？”英灵问“是水？还是冰？”

    小洁洋因为话说得太多，开始咳嗽，面色枯黄而凝重

    “……它是可怕的……即是水，又是冰，象空气，似岩石，头如卡车，肩若山脊……虽是庞然大物，却能在万物之中行走……”

    所有特征都指向一种灵异，就是那个险些将可乐吃掉的石魁

    这一点，在汽车飞起时，我就猜到了

    “……制造它的人是位赫赫有名的地质学家，于某次勘探中遭遇泥石流，脖颈以下被埋……枯等救援的过程中，地质学家感叹人类在大自然面前的渺小，认定最完美的生灵应该是无形又有形的……”

    “不被束缚，是每个人的渴望”

    我承认“结果哪？”

    “……在动弹不得的情况下，他依靠雨水和被风吹到嘴边的树叶杂草，整整坚持了20多天……当救援队出现在眼前时，余震发生，山体滑坡，结束了他痛苦的生命……至今没有挖出遗体”

    “20多天能造出这么大的巨怪？”

    “……对一个毕生热爱地质，研究地质的人来说，融入岩石可能是他最后的遗愿……”

    小黄护士从双肩包里取出营养液，替小洁洋注射

    英灵心里很不是滋味

    “和造出陀罗蟹的人一样，科学家都是疯子”

    “……石人并不坏，那座山从此再没因为地质灾害死过人，在几次大地震中完好无损，甚至没滚下一块泥土……”

    “可为什么要踢飞汽车？”

    “他生前是环境保护志愿者……我想，只是在清除污染源”

    如果仅仅是这样，那将是人类的大幸，不过石人却曾听从多尤的指挥，追赶过可乐

    小洁洋边咳边笑“……此人年逾花甲，心却象顽童，幼年曾被老鼠咬伤过脚趾，所以，最见不得这样的小东西……”

    “你的意思是它把可乐当成了老鼠？”

    “一只很小很小的老鼠”

    英灵忍了很久，终于冲口而出“你好象什么都知道，不是信口胡说吧？”

    “……我每天在灵异的梦境里穿梭，观察它们净化的结果，怎么会不清楚？”

    他眼神飘渺，仿佛回想起过去的时光

    “最有欺骗性的是梦，最忠于内心的也是梦，在每个梦中都存在一点点真实，累积起来……便是完整的自已……”

    我也有这样的感觉，三本灵道录里真假掺半，侏儒双胞胎和鲁璐对梦境的见解更是不同

    就象要从色彩碎块拼凑的图片中找出数字一样

    必须有双明亮的眼睛

    “如何准确的辨别欺骗与真实？”

    英灵难得的谦虚，主动请教“有没有万无一失的窍门”

    “希望有……”小洁洋苦笑“……我也在寻找”

    ……

    远处传来建筑倒塌的轰隆声

    我们回到窗前

    几公里外，原本直立的工厂烟囱已然不见，白色粉尘蘑菇云似的膨胀升起

    “再这样下去，整座城市都要毁在石人手里，必须想办法”

    “……你们奈何不了石人，除非是……”

    小黄护士眼睛明亮“……向组长的肩胛刀”

    我和小洁洋互看一眼，心照不宣，还有爱丽丝的神血手臂

    ……

    正当我们准备出发进攻石人时，城市忽然变的安静，它凭空消失了

    向杰的意见是让小洁洋乘坐警用直升机在天空巡视一圈

    “还请组长考虑一下”

    小黄护士担心他的身体状况

    我想起在马主任办公室看到的电视采访，屏幕里曾出现过恶灵，心中一动

    “如果石人被摄像机拍到，能在屏幕里现形吗？”

    “人类看不到，我能……光线穿过灵异气团多少会产生折射，转换出的电信号肯定有所区别……但光线必须充足”

    此时的天空，无云，阳光明媚

    向杰当即让身边的女警联系相关部门，时间不长，警务直升机已停至医院楼顶，机械师下来例行检查，驾驶员在雷达上核对需要巡视的区域

    只等电视台的专业摄像人员一到，立刻升空

    “走”

    向杰拍我肩膀“跟我去审讯室”

    ……

    415病房，临时审讯室

    ……

    “考虑好了没有？别说没给你机会”

    女警把水杯重重的放在她面前“咬牙硬杠，那是亡命之徒，不象你们文化人的作派”

    完全是向杰式的问话风格

    这位女警俨然是他最忠实的崇拜者

    爱丽丝仍是护士装扮，头发散乱，双手带着铐子，置于腿上

    她有几次抬起脸，和我的目光发生过刹那接触

    眉眼口鼻，身高体貌，坐在对面的简直就是鲁璐，假如非要挑出差异，只能从神态上着手了

    鲁璐冷峻，脱俗

    爱丽丝娇美，柔和，还稍带着一丝胆怯

    胆怯往往来自于心理层面的不自信，婉转的形容，是敏感易挫的艺术家气质

    “我叫陈方，很高兴认识你”

    我老朋友似的伸出手，她看看腕上的手铐，没动

    “你口口声称自已是鲁璐，那么在106别墅被害的女人是谁？”

    “我妹妹，爱丽丝”

    她声音低哑，疲惫，能听出悲痛

    “那好，请告诉我，爱丽丝的尸体怎么会出现在圣玛丽医院的太平间？”

    “你应该问他们”她冲向杰一扬下巴

    “妹妹的尸体被盗，警察一直没给出说法，我不靠自已又能指望谁？仅凭这点逮捕我，太过牵强”

    “既然找到了，就应该报警，而不是偷偷溜走”

    “我……”她一时语塞

    向杰暗示我继续，尽快使其露出破绽

    “既然你不想说，那就听我讲个故事，故事里的人物同样是双胞胎姐妹”

    我整理好思路“姐妹俩的关系相当亲密，妹妹很依赖姐姐，或者说是崇拜，为了支持姐姐的宗教信仰，她甚至也当了通灵者，甘愿隐姓埋名，过着鲜为人知的地下生活……”

    要想讲好故事，必须有个烘托氛围的听众

    向杰很自然的充当起这个角色，更何况，他本身也有疑问

    “好象不太公平，姐姐为什么可以公开活动，是等级制度吗？”

    “是秘密任务，一个只有双胞胎才能施实的影子任务……”

    爱丽丝果然有了反应，无意识的搓着手

    “姐姐在通灵者中的地位不低，相当于护法，并暗中掌管着两件神物……”

    我缓慢的说“装着凡耳的铁箱……还有一支传说滴有神血的手臂，而实际上，它们是由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轮流守护，以混淆别人的视听”

    姐妹俩共用一个身份，所以在邻居眼中，鲁璐好象永远不出门

    她嘴唇颤抖着，似乎在犹豫

    “至于有关的神话传奇我不再赘述，接下来，妹妹该出场了，她爱好音乐，特别是小提琴，可是天不怜人，偏偏一场意外夺去了她的右手臂……”

    为了掩饰自已的紧张，她用发抖的双手端起杯子，水溅满桌面

    向杰赞许的看着我，点点头，意思爱丽丝的防线即将崩溃

    “梦想破灭，人间有情，妹妹原以为姐姐会将神臂赐于自已，可姐姐收到了神的启示，梦境将有大灾难，神臂自有去处，只能忍痛拒绝……”

    “……妹妹不能理解，想法越来越偏激，索性偷走了神臂，重新成为四肢健全之人，却因此与姐姐发生争执，摔门而去，一个多月后，她鼓足勇气回家，想恳请姐姐原谅，没想到，姐姐已遭人残害……”

    爱丽丝终于痛哭出来，边流泪边摇头“别再说了……求求你，别再说了……”

    “心里有创伤，与其等它发炎化脓，不如挑破，挤出毒血，才能重新结痂”

    我真心想帮助她走出绝望

    “妹妹将姐姐的不幸全归咎于自已，发誓要让她重生……”

    向杰摇头“妹妹的精神开始不正常了”

    “对于普通人而言，重生是遥不可及的，但姐妹俩都是通灵者，她们信奉的梦境之主，传说有一只神奇的巨眼能唤回死者游荡在外的灵魂，只是它沉睡在人皮鼓里，必须惊醒它……”

    爱丽丝整个人失去支撑似的瘫在座椅上，呆望房顶

    “可要到那里去找人皮鼓？百般无奈时，妹妹碰巧在医院发现多尤困在李洁宜的身体里，于是，一个错的离谱的想法产生了，如果把它救出来，或许可以得知人皮鼓的藏身地……”

    “天真”

    向杰冷笑“杀害姐姐的凶手就是那个该死的猴子”

    爱丽丝腾的站起来“难道真的是它？”

    我相信她也有所怀疑，因为在鲁璐书里妄想取回凡耳的恶灵正是多尤

    房门忽然被推开，是姚红发

    “向组长，电视台的摄影师到了”

    他闪开，后面站着个编着脏辫的嬉皮女郎，短黑皮夹克，破洞牛仔裤，左耳垂着一条长长的银链与鼻环相连

    她怀抱DV摄像机，用另一支戴满奇形怪状戒指的手打招呼

    “大家好，我叫王娜，很高兴认识你们”

    “了解今天的任务吗？”

    “知道一点”

    “害不害怕？”

    女郎笑了，男孩子似的帅气和阳光“我曾经做过战地记者，怕，但不畏缩”

    她拉开衣领，肩膀有块褶皱内陷的丑陋红疤，居然是枪伤

    “好”

    向杰一拍桌子“跟我上飞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