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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节 鸡鸣寺

    鸡鸣山是太平门内侧的一座小山,不是很高,因为山势浑圆似鸡笼而得名。是南京城内一个重要的制高点,从鸡鸣山上能够直接看到宫城,位置非常重要。鸡鸣山东边是九华山,北面临接城墙,城墙外就是玄武湖,环境非常优美。朱元璋早年在和尚庙里待过,可能过得并不愉快,所以当了皇帝之后,对佛教进行了严格的限制,京师的寺院大多迁往城外清净处,只有鸡鸣山上的普济禅师庙仍然留存,并赐了日本贡品白玉佛观音像在寺**奉着。洪武十八年,下旨修建鸡鸣寺,普济禅师庙全部重建,更名为鸡鸣寺,并迁灵谷宝公法师函瘗于此,命大德德暄法师于此主持,溥洽法师是其弟子,是朱允炆的主录僧。朱元璋这个人很特别,为所有的儿子都选了一名主录僧,负责带领一群和尚帮助主人做法事。在先太子过世时,朱允炆见过溥洽法师,超度朱标就是由溥洽法师负责的。

    朱允炆从宫城出来的时候,时间已经过了戌时三刻,夜禁已经开始了,路上行人稀少,多是达官显贵,偶尔遇到巡逻的兵丁,护卫亮一下腰牌,自然就散去了。朱允炆在想着事情,其他人自然也不敢打扰,一行人只听到清脆的马蹄声在夜色中回响。一行人从西安门出来,绕过皇城,来到了鸡鸣山下,可以看到一个西番殿,安静的矗立在夜色中,据说此地在元朝是个行刑场,所以朱元璋修了一个西番殿,让几个番僧在此念经超度,现在已经回去了,殿里只有几个打扫的人。绕过西番殿,所有人下马,向山上走去,不一会儿就到了山门,迎面看到溥洽法师已经带领众僧在门口迎接,溥洽法师长的高高瘦瘦的,满脸堆笑,迎上来,双掌合十施礼道:“殿下,溥洽有礼了。”

    “大师,允炆要在此为亡父静思悼念十日,要叨扰大师和贵寺了,还望海涵。”

    “不敢,殿下能来鸡鸣寺悼念先太子,鸡鸣寺深感荣幸,贫僧代表主持和所有寺僧欢迎殿下。”

    朱允炆扶起了溥洽法师:“今天太晚了,让各位大师散去吧,大师带允炆去居所吧。”

    “好的,殿下,请随我来。”

    一行人来到了鸡鸣寺后院,安排到了一个独立的小院,本来刘振打算把后院所有的人都赶出去,但被朱允炆拦住了,只是让溥洽最近不要再安排人进来就好,已经住下的就继续住下去吧,溥洽自然是千恩万谢而去,刘振却把护卫叫过来,要求加强警戒,都把眼皮睁大了,保护皇太孙的安全。不过朱允炆不知道的是,锦衣卫指挥使宋忠早就奉朱元璋的旨意在鸡鸣山下和鸡鸣寺周围布下了暗哨,监视每一个香客,切实保证皇太孙的安全。

    清晨,鸡鸣寺后院。

    朱允炆早早就起来了,感觉神清气爽,好久没有睡的这么安稳了,从自己成为皇太孙以来,一直是如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争分夺秒,努力的要和时间赛跑。现在不得不在山上待上十天,既然什么都做不了,只好放下了,反而睡的很安稳。

    吃完早上的斋饭之后,溥洽法师来到了后院,询问今天的安排。朱允炆早就想好了,让溥洽法师安排一下,每天上午自己要亲自念诵《地藏菩萨本愿经》。溥洽法师就安排了一个净室,朱允炆沐浴更衣之后,来到了净室,溥洽法师在旁边端坐,敲着木鱼,墙上挂着地藏王菩萨的画像,允炆将父亲的灵位放在桌案上,点上一炷香,然后跪在地上,打开《地藏菩萨本愿经》开始念诵......

    朱允炆看过很多次《地藏菩萨本愿经》,知道念诵这部佛经能给逝者带来大利益。但是这次亲自念诵,有不同的感触,慢慢的沉浸其中,地藏王菩萨发愿:地狱不空,誓不成佛。曾经一世为女人,为救渡母亲的亡魂而变卖家产,得佛指点后清净念佛,原先堕落地狱的母亲因为她供佛的功德而转生天界;曾经一世为国王,虽然人民造就种种恶业,他仍然以种种慈善事业绕益人民,发愿除非因造恶而受苦的人民能够改过迁善,永远解脱,否则他不愿享有究竟的安乐;再有......地藏王菩萨是从孝顺父母,让父母得到毕竟安乐而发愿的,进而扩大到无量无边的众生,发愿要让他们得到毕竟安乐,然后自己才能解脱。这是一种多么广大的心境啊,其实朱允炆对佛教是半信半疑的,但是有了那次梦境之后,让他对前生后世有了不同的看法,毕竟那么真实逼真的梦境不可能是常说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也许是自己的前生,也许是自己的后世......

    良久,耳边的木鱼声依然在想起,朱允炆突然反应过来,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而经文早已经念完了。朱允炆定了定神,向父亲的灵位三拜九叩,然后站起来,向溥洽法师施礼表达谢意。

    溥洽法师放下鱼椎,站起来向朱允炆还礼:“殿下,已经念诵完毕,请殿下到贫僧的禅房品茶如何?”

    “好的,请大师领路。”

    溥洽大师引着朱允炆来到自己的禅房,先让朱允炆坐下,然后开始沏茶。看着大师简单而有韵律的动作,朱允炆似乎慢慢从刚才念经的悲怆中恢复过来。一会儿,大师在桌案上放了两杯茶,向朱允炆一示意,自己先拿起茶喝了起来,一边喝一边叹道:“不错,不错,看来贫僧的茶道又进了一步了。”

    朱允炆不由得笑出声来,看着溥洽大师一脸无辜的样子,不由得连连摆手道歉,然后低头品茶,感觉这茶确实不错,但感觉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溥洽大师的茶道和其佛法相比只能说一般吧。

    品完茶之后,朱允炆放下杯子,道:“大师,已经有一年多没见了,大师风采依旧啊。”

    “呵呵,哪里,哪里,在山上也没什么事情做,除了每天和师傅请安,就是念念佛经,寺里的事情,也用不着我。”

    朱允炆轻笑了一下,知道溥洽大师是鸡鸣寺一个特殊人数,作为德暄法师的关门弟子,大家对其都尊重三分,不过溥洽大师除了正式场合,都是一副无拘无束的样子,除了研究佛法之外,万事不关心。但在选择朱允炆主录僧的时候,德暄大师却推选了自己的徒弟溥洽法师,朱元璋考了一下溥洽法师,就答应了,这可跌破了鸡鸣寺大小和尚的一地眼镜(如果有的话),不过朱允炆对溥洽法师还是挺满意的,他本来就对有学问的人很尊重,溥洽的佛法修为是没什么问题,其他的事情反而让允炆觉得很自在。

    “大师,允炆最近以来,行事操切,夜晚心绪难平,有时候疲惫不堪,却不敢停下来,不过昨日倒是睡得安稳,但是世事多变,等离开鸡鸣寺恐怕还会重蹈覆辙,如何解决,请大师教我。”

    “殿下,究竟为何事忧心呢?”

    “这......”朱允炆愣住了,这个还真不好说,难道让自己说将来自己的四叔会造反,自己被赶下台最终不知所踪?

    溥洽大师笑了笑道:“殿下有难言之隐就算了,贫僧只能尽我所能了。”

    “殿下贵为皇太孙,将来的大明之主,能让殿下忧心的事情只能是江山社稷,必是殿下看到了大明的危机,却无力改变,什么事情是殿下无力改变呢?一种可能是当今皇上能掌控,而殿下掌控不了;另一种可能是殿下的做法无人支持,只能孤军奋战。”

    “呃......”朱允炆心说,这个没正形的大师,怎么看事情这么明白?难道现在的和尚都和北平的道衍一样,熟知天文地理、兵书战册?“大师,请继续。”

    “大明目前从表面来看已经没有内忧外患,但殿下却忧心忡忡,说明殿下不认同,那是什么就不言而喻了。”

    朱允炆不由得站起来:“允炆确有所思,请大师教我。”

    溥洽笑了笑说道:“殿下,贫僧无能为力,贫僧只知佛法,对治国安邦并无良策。这一点和北平庆寿寺主持道衍师兄就差远了。”

    “哦?”朱允炆愣住了,溥洽还认识道衍?“您认识道衍大师?”

    “不,”溥洽摆了摆手:“贫僧不认识,只不过最近庆寿寺主持道衍大师的弟子法能到本寺挂单,贫僧和他聊过几次,感觉他言语间对他师傅很崇拜,让贫僧奇怪的是他竟然说道衍大师精通天文数算、兵书战册,搞得我好生困惑。”

    “哦,大师请继续。”朱允炆暗暗决定,回去一定要让人查查这个法能来京师做什么?

    “华严经上说:‘唯心所现,唯识所变’,殿下以为是何意?”

    “允炆认为是说一切现实都是心所变现的,一切改变都是识造成的。”

    “那么,心、识是什么?”

    “这个?心、识就是心、识啊。”允炆纳闷道。

    “这个说法很多,在贫僧看来,心识本为一体,当你观察世界时,心在起作用,当你改变这个世界时,识在起作用,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识,所以每个人所看到的世界不同,每个人对世界的改变也是不一样的。”

    “大师的意思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和做法,进而对同一个事情的看法和做法也就不同?”

    “呵呵,”溥洽抿了一口茶说道:“差不多就这样了,一个农夫认为世界就是自己的土地、父母家人,对世界所能做的改变只是其体力而已,但他所做的改变是会改变其世界的,对其他人没有影响,如果说有,可能会对一些蛇虫鼠蚁有一些影响;一个帝王认为世界就是自己的国家,对世界所能做的改变可能是赋税增加了几百万石,但其产生的影响会是千百万人。殿下不是出家之人,而是世间的未来帝王,所以这么理解就可以了。”

    朱允炆想了一下,道:“大师,允炆明白了,人的权力越大,那么其对世界的看法会越简单,对世界的改变也会越大,影响的人也越多。”

    “不错,殿下。”

    “哦,允炆明白了,但是不明白大师和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呵呵,不可说不可说。”

    朱允炆无奈起身,回到了客房,一路上在想着溥洽说的话,但不得要领。下午在翻看《资治通鉴》,当看到商鞅变法时,恍然大悟:溥洽在劝诫自己不要操之过急,每个人对世界的看法都不同,改变方式也不同,因为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完美世界,每一个破坏这个世界的人都是他的仇人;所以变革是那么的难,所以皇爷爷才会训斥自己不懂得做事方法,不懂得选择时机。

    合上《资治通鉴》,朱允炆叹了口气,但是如果不做改变,那怎么对付燕王叔呢?而且燕王叔也有他的完美世界,自己最近的做法是不是也引起了他的警觉呢?他是不是已经在部署了呢?朱允炆还不知道自己的行为引起了文官的抵触,也不清楚燕王已经开始部署了,但是他很迷茫,他迫切希望有人能告诉他,如何才能避免悲剧呢?他意识到自己的本来意识和梦中的朱首道的经历的冲突越来越严重,所以他表现的很反常,恐惧,所以反常。

    到了最后一天,当朱允炆念诵完《地藏菩萨本愿经》之后,溥洽大师没有如往常一样让允炆去禅房,而是站起来施礼道:“殿下,家师知道殿下来了本寺,想见见殿下,殿下以为如何?”

    “当然可以,允炆也好久没有见过德暄大师了。”

    “不过,家师已久不出禅房,能否请殿下移步禅房,家师在等你。”

    “没关系,允炆自当去拜见大师,请带路。”

    德暄法师的禅房在后院的深处,从主持鸡鸣寺以来,主要的事情都由他的徒弟,也就是溥洽的师兄溥观负责。溥洽在前面推开门,向床上的一个盘坐的白胡子和尚施礼道:“师傅,殿下来了。”

    德暄法师摆了摆手:“你先出去吧,”抬头看了一下朱允炆:“殿下,请坐,麻烦殿下过来见我这个老和尚,还望恕罪。”

    看到德暄法师,不知道怎么的,觉得他的神态行为都很自然,并没有因为自己是皇太孙而表现出任何异样,就如同对一个后生一样,但朱允炆并没有感到任何的不快,就坐在床上,德暄大师的对面。

    德暄大师仔细的看了朱允炆一会儿,道:“殿下宅心仁厚,请善保身体,才是大明百姓之福啊。”

    “多谢大师,允炆晓得。”

    “殿下乃有宿慧之人,当然知道怎么做比较好。”德暄闭上眼睛,淡淡的说。

    朱允炆感觉自己如同被一道炸雷在头上炸开,感觉脑袋嗡嗡作响:“大师,此事从何说起?”朱允炆强笑道。

    德暄伸出瘦的如同竹竿的手臂,慢慢把手放在朱允炆的头顶,缓缓说道:“殿下乃有大福德之人,但是拥有宿慧,并不一定是好事,多种智慧交织,若不能融会贯通,有可能会性情大变,甚至发疯发狂。但殿下宅心仁厚,实为大明之福。让老衲最后祝殿下一臂之力。”说着,朱允炆就感觉头顶有一股清凉传遍全身,脑袋无比清醒,感觉自己一会儿变成了朱首道,一会儿变成了朱允炆,一会儿为金山卫战斗而疯狂,一会儿为自己的最终结局而悲怆......

    不知道过了多久,朱允炆感觉自己似乎经过了几千年、几万年,感觉到头顶的手臂缓缓滑下,朱允炆一惊,赶紧扶着德暄法师,大叫:“溥洽,快进来。”门咣当一声打开,溥洽冲了进来,看到床上的场景,大惊,赶紧在德暄法师的鼻子下试探了下,然后把德暄法师的手臂放在膝上,然后将朱允炆扶起来:“殿下,请回吧,师傅圆寂了。”

    朱允炆大惊,回头看溥洽法师双眼泪如泉涌,道:“怎么会?我刚才还和大师.....”

    溥洽打断了朱允炆的话,道:“殿下,我师父早有预感,今天会圆寂,请殿下出去,待一个时辰后,贫僧会宣布我师父圆寂的消息。”

    朱允炆一时间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直觉的跪下对德暄法师行大礼参拜,转身离去。溥洽法师没有阻止朱允炆行礼,看着朱允炆离去的背影,在德暄法师前跪倒:“师父,为了殿下,你这么做,值得吗?”

    一个时辰后,鸡鸣寺响起了特殊的钟声,然后后院响起了一阵嘈杂声,群僧大哭,而朱允炆也明白了德暄法师到底帮了自己什么......

    下午,朱允炆在德暄大师的法体前拜了拜,然后带着从人,离开了鸡鸣寺,溥洽、溥观带领群僧送别,看着朱允炆一行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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