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绫吃下转换的寒冰精华之后，落雁城的风突然大了一些，天空也昏暗了不少。

    陆绫的行为和决心可以瞒过很多人，却绝对瞒不过仙剑的母亲，此世的天道。

    虚空中，一双万古不变的眼睛中流露出些许的失望。

    那是她选中的姑娘，却最终还是走了这一条道路……对天道来说，是输给了那个魔族出身的女孩子了。

    人性果然不值得试探，纵然是雪女的转世也是一样，是可以被人为的调控和操纵的。

    自己这算是小输了一筹吧，没办法，既然让她帮忙管教女儿们，不输是不可能的。

    可是……

    巨大眼睛缓缓闭上。

    输的人真的是我吗？实际上，从你亲自涉足棋盘开始，你就已经输了……

    那个丫头，比她自己想的要柔软的多。

    ……

    ……

    在乐正落庭的视线中，本来安静坐着的烛明香突然站了起来。

    “姐姐，怎么了？是要下雨了吗？”乐正落庭觉得有些奇怪，之前天黑的时候就已经预见这一下了吧，有什么好吃惊的。

    “没……没什么。”烛明香抬头看着天际，内心一阵的不安，这种不安比之前看到满天魔族尸体时候来的要更加强烈。

    是什么事情。

    她是想说，我……赢了一些？

    我赢了什么？

    烛明香来回踱步，应该出现的喜悦却完全失去了。

    一定是她出事了。

    无力的坐下。

    烛明香此时满心的都是担忧。

    ……

    ……

    灵山上。

    只是食用了微尘大小的寒冰精华，陆绫脸色却瞬间红润起来。

    与其说是在吃东西，不如说是在轻轻舔着指尖。

    少女的美人痣此时如此的惹人视线，猛一看像是野兽囫囵吃着血食之后沾染的血液，可是仔细看，哪里有野兽，只有一个优雅的姑娘在擦拭着手指，而那嘴角的美人痣只不过是擦拭不掉的残渣。

    从此时开始，陆绫就有一些不一样了……本质上的不同。

    如她自己所言，她需要一个人来指引她，但是有资格的人不在，不是她的错，是那个名字叫做柳扶风的姑娘的错。

    陆绫轻轻掩着唇，笑靥如花，没有了以往天真和前些时日的冷艳，反倒是多了几分东方怜人的那种妩媚的气息。

    很怪。

    就好像是……普通的家庭妇女发现丈夫出轨之后的自暴自弃，但是偏偏的，她只是轻轻化妆之后就可以迷倒万千男性。

    你不喜欢我，自然有很多人喜欢我……对吧。

    陆绫擦拭干净嘴角，眨了眨眼，面上出现一抹喜色。

    果然，这些寒冰精华是可以被她直接吸收的，看起来是吃下去了，实际上在她吞咽下去的那一刻，这灵果短暂一生所吸收的寒气全部都凝缩成精纯一点被陆绫所完全吸收了。

    只是一颗灵果的一生，并不会给陆绫庞大的灵海中掀起一丝一毫的波澜，但是这验证了陆绫的想法。

    是可以的。

    有捷径可以走。

    ……

    ……

    另一面，正在苦心研究道德经的红绫突然察觉到了什么，闭上眼睛，接着愣了一下，脸色一变。

    她刚刚感受到了什么？

    陆绫……吸收了寒冰本源转化的灵气？

    是谁教她的？

    红绫心中剧烈波动。

    怎么会这样。

    红绫展开视角，看着少女面上那一丝诡异的笑容，顿时就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陆绫变了。

    虽然乍一看区别不大，不过仔细观察还是可以察觉到，此时陆绫从内而外散发的气息都和之前完全不同。

    糟糕，在她走神这一段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冷静。

    红绫认真思考。

    通过本源侵蚀生物将其转化成为精纯的寒气这是所有精灵都会的……陆绫得到了雪落千寒的承认，作为精灵也是精灵王那一个级别，能够使用这种方法也是很正常的，她不需要大惊小怪。

    不过红绫之所以心神大动，是因为……会这种方法可不是什么好的东西，至少在红绫这个已经拥有绝世武力的女人看来是这样，虽说有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嫌疑，但是总的来说还是为了陆绫好。

    精灵可以利用寒冰本源去侵蚀任何东西，将其转化成为寒冰元素之后，自己去吸收，而且因为小千世界的漏洞，顺势还可以吸收对方所有的功力，一颗灵果，那么陆绫就可以最大化的去吸收它曾经吸收过的所有灵气，而因为转化成了对自己来说最合适的寒冰精华，所以不会对陆绫有任何的副作用。

    但是也有弊端，即便是最高等的精灵，也很难将自己污染过的寒冰精华完全吸收，毕竟，经过污染的寒冰本源，能不能算是本源都不一定，而这种被本源同化过的精华对于精灵之外的种族来说根本就是最可怕的毒物，吃下去恐怕会直接被同化，躲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去吸收。

    可陆绫不一样……她是人族，但是同时也是精灵族……偏偏，她还没有雪女那样桀骜的性格以及坚强的内心。

    那么，陆绫就很危险了。

    最简单的，陆绫可以杀了人之后，将其吃掉……

    这完全是邪道的做法，直接吸取对方的一切。

    陆绫还记当时黑熊完全失去了抵抗能力，变成了一堆精华，随便换一个寒冰属性的人都可以将它吸收掉，继承那庞大的力量。

    这一点陆绫当时虽然觉得恶心，但是的确记在心里了。

    这才是她一直惦记着自己可以寒冰化的理由。

    陆绫的心思在柳扶风刚刚离开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这一点。

    对她来说这是绝对的禁忌，但是也是最快的道路……

    这简直和杀人吃肉没有什么两样，但是的确是修炼的捷径，只不过将对方分解的那么干净，也只有高位以上的精灵可以凭借寒冰本源可以做到，但是即便是这样，想要吸取变成精华的黑熊也要小心再小心。

    只能吃一些边缘的精气……不然的话，将本源之毒吸收进体内，和找死没有什么区别，但是即便是只能吸收到黑熊一点点的精华，那也比得上数十载的苦修了。

    这种效率可是人族邪修拍马也比不上的，那些邪修费劲心机培养鼎炉最后得到的不过年余修为，实在是得不偿失。

    但是邪修之所以诞生，自然有存在的道理，可不是所有的地方修炼都像灵山那么轻松。

    只不过，玄镜司的存在，修炼邪道的代价太大……

    他们有精灵一半的效率也不会落得人人喊打，没有生存空间的地步了。

    寒冰本源可以将任何东西变成可吸收的寒气，也就是说只要精灵愿意，她们就是走邪道最顶尖的那一批……但是精灵无比抵触这种行为，对她们来说，只要身体里有一丝外来的东西，那都是对母亲的大不敬，更不要说吸收那些其他生物能量这种恶心的事情了。

    陆绫却不一样。

    她是人，而且不怕所谓的寒毒。

    只要她愿意，完全可以将黑熊至今为止所有的能量全部吃掉，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浪费。

    如果她真的这么做了，那么她修炼的速度是极其恐怖的，成长速度也会快的可怕。

    陆绫是这个世界上最适合走邪路的人，没有之一。

    虽然当年的雪女也可以做到，只不过雪女从来没有使用过这种方法就是了，毕竟以雪女的那更胜于仙主的骄傲，哪怕外来的力量再过精纯，她也不屑去使用，在这一点上，她的妹妹小雪应该也是这么想的。

    也就是说，应该不是小雪教给陆绫这种接近于邪道的方法的……

    不。

    还不能说是邪道，毕竟力量无正邪，还是看使用的人……

    但是……

    红绫看着已经逐渐变得歪斜的陆绫，心中忐忑。

    如果陆绫真的……那么她应该怎么办。

    阻止她？

    这是不可能做到的。

    红绫心中满是纠结。

    随后叹了一口气。

    说到底，作为剑，是没有理由去干涉主人的事情，其实对于红绫来说，本身并不反感陆绫做的一切事情，毕竟对于她来说，种族都没有区别……当年万族林立，还不是被她一个人杀的只剩下了四个？

    她只是站在陆绫的角度觉得不妥。

    可是陆绫现在已经和之前不同了，她做事情不会凭借着冲动，而是想好了一切的后果……如果她真的做好了背负罪孽的准备，作为主人的剑的她，只会无条件听从主人的意见。

    她知道陆绫已经开始对系统抱有怀疑了，自己已经很难再去影响陆绫了。

    红绫叹息一声后钻入陆绫身体中消失不见。

    ……

    ……

    到此时，陆绫是真真的没有了一丝一毫的回头的念想了。

    她已经给了师妹机会。

    她说过，你不回来，阿绫就不会是阿绫了。

    身子脏掉了，现在连灵魂也即将完全变得丑陋不堪，但是陆绫没有办法。

    从知道自己的身世那一刻开始，她就已经没有向回看的资格了，她……已经无法回头了。

    柳扶风在的话，她还有师妹可以相信，但是现在，陆绫竟然有了一种举世皆敌的无助感。

    她深知人族的本性……

    单单是自己可能是魔族这一个理由，就足以让她称成为所有人眼里的眼中钉，包括这个对她无比宠爱的先生……陆绫深刻的明白。

    如果自己的身份暴露，那么，那些人曾经作践自己的事情就会从人人惋惜而变得大块人心，她是魔女，本应该得到那些肮脏的待遇。

    陆绫明白……

    但是即将这样，如果师妹在她仍旧相信，师妹会保护她。

    这样的自己……真的算是温柔的人吗。

    陆绫摇摇头。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果然只有自己可以相信……然后，她开始对那个所谓的父亲感兴趣了，他一定知道什么。

    陆绫本来还不太清楚的记忆，现在已经逐渐明朗，她知道了一些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真是让人无法接受。

    而促使陆绫决心使用自己寒冰能力的还有另一件事，那就是她自己的精灵力量。

    人族都是一个样子，不管你用不用，只要你有，那就是罪恶。

    可以杀掉其他人，然后获得他的力量……有这样的力量，那别人还不是人人自危。

    纵然是无法获得境界，只是单纯的力量……但是也足够让人忌惮了。

    只要泄露出去一点，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她的容身之地……陆绫无比清楚的这件事情。

    有这样的能力，哪怕她不去做坏事，在所有人眼里都不会再是“好姑娘”，尤其是在唯一喜欢她的姑娘消失之后。

    所以，与其和之前那样那样被动的等待被人嫌弃，不如把该做的，不该做的全部都做了。

    是，陆绫是想成为最优秀的人，这和她使用自己的力量并不冲突，即便是不用，等到暴露了，她之前的努力依旧如同流水一般无用。

    不如想方设法变成最强……只要有了力量，她才能保住自己的地位。

    陆绫是这么想的。

    她觉得自己已经坏掉了。

    但是……

    “你们不能怪我的。”

    ……

    ……

    被伤害，被丢弃，现在又发现自己周围所有的安定全部都如同宣纸糊的一样，随时可能破碎，只要破碎也就罢了……如果身份暴露，那么她可能会死。

    怎么能死呢。

    她不想死。

    在这样的环境中，为了保住自己的身份，为了不背离喜欢的人给她准备的道路，陆绫会做出怎么样的事情都不奇怪。

    说到底，她只是不愿意变得人人喊打喊杀的……因为，师妹会伤心的吧。

    直到今天，她还是忘不掉柳扶风。

    就这么承认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有了更加沉重的心事，之前的事情好像也不是那么重要了，正如陆绫自己所想的，有时候哭过一场之后，就可以明白很多事情了。

    想那么多，都不如好好看看书。

    陆绫驱动轮椅想要去找书，当这个满心阴霾的少女滑动轮椅的时候，似乎是动作大了一些，小腹传来了些许痛楚。

    陆绫皱眉。

    闭上眼内视修炼。

    难道……吃下这东西还会有什么后遗症不成？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可真的是世界上最糟糕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