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在下。

    李竹子担心陆绫的身体。

    但是自从上一次陆绫从仙剑洞窟中出来，李竹子就有一种预感，那就是陆绫会醒过来。

    靠自己。

    柳扶风还不知道下落不是吗？

    李竹子从不认为陆绫真的是那么脆弱的人。

    而这种感觉在眼看着孝公子进入房间之后更是达到了顶峰，所以她问了。

    “你见过的陆绫是什么样子？剑心通明吗？”

    李竹子曾经没有想过关于陆绫的性格的问题，因为对她来说最好的解决方式并不是精神一类的诱导，而是放任陆绫自己去调节。

    或者说……由柳扶风将陆绫朝着正确的方向引领。

    所谓正确。

    李竹子不清楚什么是正确，只要陆绫觉得合适，她应该就是正确的。

    事实上，如果没有出现柳扶风的突然消失引起了现在的变数，陆绫的性格应该会逐渐转化成她熟悉的那一个软软的女孩子。

    另一个陆绫的存在李竹子一直都明白，并且不排斥。

    因为她清楚，虽然另一个陆绫的性格可能不太好，但是本质上她仍然是那一张白纸，纸上是她和柳扶风留下的痕迹。

    她在等陆绫调整。

    可是没有如果。

    柳扶风的离开对陆绫的影响太大，如果说第二人格是因为柳扶风出现的，那么是不是意味着，醒过来的陆绫会是第一个人格？

    不好说，因为第一个陆绫……也是被柳扶风温柔俘虏的女孩子，陆绫虚假的人格无法承受失去的苦痛，本质上还是真实的人格的伤痛，她未必就能承受。

    所以，李竹子在思考。

    陆绫应该还是有第三个人格存在的。

    介于虚假和真实之间……但是这只是一种猜测，而李竹子觉得，她之前从叶尊者口中听到的那一个陆绫就很奇怪。

    【剑心通明】。

    那个状态，无论是她认知中的那一个陆绫都不匹配。

    而且剑主……

    现在的陆绫可没有表现出剑主的一丝一毫的天赋，只是单纯的剑道天赋不错而已。

    “剑心通明……究竟是什么样子？我必须要知道。”李竹子重复了一遍，她看着叶尊者，眼神坚定。

    她想要知道的是剑心通明的本质，而不是大家都知道的赤子之心。

    这是灵山不了解的，是蜀山的一个秘密。

    众人只了解有剑心通明的存在，但是并不了解其本质，按道理说李竹子是不应该询问叶尊者这种事情的，但是……现在她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叶尊者也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抗拒。

    “所谓剑心通明，最核心的是一句话，也是一种精神状态，同时也是一种剑招。”叶尊者解释道。

    “清心明镜照灵蕴，形分阴阳神空明，就是剑心通明的基础，其中阴阳，指的就是蜀山的正气，以剑证道心通明，便是剑心通明。”

    李竹子静静的听着。

    “不过，比较好理解的，剑心通明一种修炼的状态，外在表现就是性格，或者说不仅仅是性格。”叶尊者道。

    “性格？”李竹子眼神一动，这正是她要了解的：“说下去。”

    叶尊者点点头：“忽略蜀山的影响，也许【剑心通明】应该叫做【鉴心通明】才更容易理解，心如明镜，静如止水，一定状态下不被外物影响心智，所有的决定都来自于本心，就是剑心通明了，竹子你应该明白，有这种状态的人非常适合蜀山的功法。”

    李竹子表示认同。

    某种意义上，剑心通明和赤子之心有些许相似，只不过前者是可以剑道修为达到一定层次之后可以进入的状态，而有些天生的天才一开始就拥有这种状态。

    陆绫在蜀山的意识中就是这样的天才。

    等等。

    ……听着叶尊者的话，李竹子突然的想到了什么，眼神有些怪异。

    “叶子，你知道的剑心通明的作用试什么？作用，简单和我说一下就行了。”李竹子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她不是要多了解，相反的，或许是因为是她的提问，叶尊者和她说的有些太细致了……连本质什么都说了，可是她并不是要了解这个。

    叶尊者经过提醒也明白了。

    “作用的话，简单的说就是，经过一定训练之后的先天剑心通明可以保证面对任何幻术，骗术，招数，一切迷惑你的东西，都能保持清醒，并且发挥出最大的战斗力而且清醒的攻击到对方最薄弱的一点。”

    “幻术？”李竹子一愣：“苏落心那样的幻术？”

    叶尊者点点头：“正是，这就是剑心通明，当然，如果面对移花宫的苏落心……只有达到最顶级的剑心才能免疫她的幻术，而陆绫……先天剑心应该没有任何问题。”

    “……”李竹子难掩惊讶之色。

    这么强吗？

    在面对所有的干扰都可以发挥最大的战斗力并且清醒的攻击到对方最薄弱的一点……

    总觉得有些许的熟悉。

    她继续看着叶尊者，后者叹息，继续道。

    “陆绫的剑心通明不仅有上面的作用，延展到修炼之外，就是无论在感情还是智谋，都能冷静的寻找对方弱点，以强制弱，作为少女……就算放到感情中中也能保持清醒把情人玩弄于鼓掌之中。”

    “感情？她？”李竹子沉默了。

    那个傻乎乎的阿绫……能做到吗？

    李竹子问道：“也就是说，你见到的阿绫，是一个精神修为到达一定境界，可以完美保持自身状态，常时处在极限状态，并且可以随时超越极限，在对战中则是将对手压制到失常，同时自身可以超常发挥。”

    叶尊者摇摇头：“剑心通明是如此，但是陆绫……还不行，想要达到完美的状态，她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剑有形，意无形，主要看那个心字，她还太小了。”

    陆绫的剑心通明并不完美，但是已经是非常有潜力的弟子，而且叶尊者有一件事情没有告诉李竹子，即便陆绫失去了所谓的剑心通明，也不会改变她对蜀山的重要性，胸怀浩然之气的人，剑心通明只是锦上添花而已。

    正气本质上就是阴阳二气，而浩然之气更是人族无法触碰的高等存在……这才是最重要的东西。

    李竹子不了解。

    “心？”李竹子想到了什么：“顶级的剑心通明，应该是心境的最高境界，内心再无破绽，剑心通明并不会使自身功力大进。但完美无瑕的心境会带动自身踏入更高的层次，是这样吗？”

    “正是。”叶尊者点点头，对李竹子能够快速理解并不感觉到意外。

    别忘了在这个世界上，【心】本身就是最强的东西，尊者每一重命劫，考验的不就是对自身道的理解吗？

    大悲谷想方设法、不惜涉险，为的正是用一尊真佛让弟子们【定心】。

    剑心通明有多么重要也就可以理解了。

    可是李竹子听完了之后，却陷入了沉默。

    按照她从渡我禅师那里了解到的，剑心通明这种状态剑心，在佛法中也有个称呼。

    称作净灭灵台。

    绝对冷静，绝对优势……

    听起来是不是很熟悉。

    什么剑心通明、什么净灭灵台……

    这不就是无暇之体在精神上的体现吗？只不过，所谓的剑心通明只是灵山知道的无暇之体的一部分……难怪她越听越觉得熟悉。

    无暇之体……这让李竹子想到了柳扶风，这个真正集成了无暇之体的存在，虽然柳扶风几乎没有修为，但是已经确定了她是无暇之体，这样的柳扶风却抛弃了陆绫，突然的消失？

    很奇怪对吧，和当年柳瑜消失一样的诡异。

    “阿绫也有……这种天赋吗？”李竹子愣了一会，看着紧闭的房门。

    她没有见过呢。

    难道，这就是阿绫第三个性格？

    不，不是。

    剑心通明也好，无暇之体也罢，它们应该都是一种被动技能，而不是多出来的人格……

    “！！！”

    突然的，李竹子的茶水撒了一桌，顺着石头流淌，打湿了衣裳。

    在叶尊者的视线中，李竹子突然的露出惊骇的神情，脚下地面也因为【造化决】无意识的发动而冒出了很多嫩绿色。

    一时间，叶尊者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他起身走到李竹子身旁，犹豫了一下，扶住了身影有少许晃动的李竹子，渡过去一丝真气，担心的问。

    “竹子，你怎么了？”

    “……”李竹子面色有些苍白，眸子里出现的是让人灵魂震动的惊色，许久之后，她才开口。

    “叶子……剑心通明、或者是净灭灵台，你有知道将其提升到至高境界的人吗？”

    “至高境界？”叶尊者皱眉，随后摇摇头：“不存在至高境界，那已经不属于人的境界了，或许……到达了极限的长生种能够做到吧。”

    “嗯……”李竹子又一次沉默了，眼里闪动着不稳定的光芒。

    是了。

    没有最高的状态。

    那……有没有可能无暇之体就是最高级别的剑心通明，因为它可以真正的无视任何的幻术和状态下降。

    “……”

    那么，有谁告诉过你，剑心通明、净灭灵台，无暇之体是被动技能了？

    谁告诉过你，无暇之体不是另一重人格、一重绝对冷静的人格？

    至少现世的无暇之体柳扶风就有两个人格，李竹子本来没有察觉到这一点，可是联想到她年轻时候看到的，那个不符合大家认知中的“柳瑜”……

    李竹子破天荒的感觉到了些许的害怕。

    她之所以不那么喜欢柳瑜，她死了也不怀念，也有她见过不同柳瑜的原因在……那时候她只是觉得是柳瑜没有完全觉醒的原因，因为觉醒之后，她就没有再看到柳瑜有过一丝一毫的失态，除了死亡，所有的一切都符合无暇之体的“设定”。

    而现在，或许可以解释。

    如果柳瑜和柳扶风一样，有两重人格的话，那么一切都可以解释的通了。

    可是……为什么那个完美无瑕的柳瑜，那个无比耀眼灵山大师姐要隐藏自己拥有另一个人格的事情……要知道就算是神魂分裂也不是什么不能原谅的，相反的，灵山会更加的保护她。

    现在想过去，柳瑜一直以来的温柔人格难道是无暇之体带来的？并不是她本来的面目……

    联想到柳瑜的突然死亡……李竹子无法窥视到一丝一毫的事实，但是却因为迷雾而心神颤动。

    思路到这里戛然而止。

    柳瑜已经死了。

    她不愿意再往下面想了，而且，一切只是她的猜测罢了，也许……这一切只是巧合而已，再说了，阿绫也不是什么无暇之体，只是普通的剑心通明，多重人格也许只是一个巧合。

    想着，李竹子深呼吸一口，冷静了下来。

    “我失态了。”李竹子歉意的道。

    “没关系。”叶尊者摇摇头，依旧担忧的看着李竹子：“竹子，你想到什么了？”

    “没什么……只是阿绫的一些事情。”李竹子摇摇头，柳瑜在灵山太过敏感，再说了她只是一时的猜测，根本就站不住脚。

    李竹子接着移开了话题：“叶子，我想看你眼里的阿绫，看一下剑心通明的阿绫是什么样子，什么性格。”

    叶尊者点点头，经过了这么久，他也知道他看到的不是真实的陆绫，或者说不是完整的陆绫了，叶尊者伸出手构建了一幅画面。

    这是他凭着记忆，回忆出的画面。

    这种场景，是不可能做假的，他直接连接识海，用秘法将当年的场景重现了。

    剑阁中。

    叶尊者和一个少女独处在一个干净空旷的房间中。

    几乎是一瞬间，李竹子的实现就放在了那个少女身上。

    陆绫。

    一个完全不一样的陆绫。

    “咳咳……”

    画面中，陆绫吃着糕点，似乎呛到了，她喝了一口水将糕点顺下去。

    然后拿起了另一块。

    见状，画面里那个叶尊者摇头，也不知道陆绫是真的饿还是只是贪吃，陆绫眼中毫无掩饰的欲望，让他觉得很舒服。

    他就这么静静的看着身边这个只知道吃的小丫头。

    外面，李竹子看着陆绫每每吞咽之后，眼角便是有一些幸福之色流露而出，李竹子神色复杂，现在的陆绫和她知道的不一样，她……没有隐藏一丝一毫的东西，和那个满心心事却装作毫不在意的女孩子完全不同。

    这一次，在叶尊者的记忆中，李竹子看到了一个放下了一切心事，专心享受生活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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