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完试第二天，陈大河和茜茜一起，带着两大箱行李回家过年。

    和去年一样，飞到汉口机场，依然坐着孙云东安排的汽车，先送茜茜到县城家里，自己再回平安镇。

    今年平安公社已经撤销公社名称，改回了平安镇的名字，不仅在这里，全国各地也都一样，陆陆续续开始了恢复原有体制的改革。

    一进家门，老妈黄玉芝就乐呵呵的迎了出来，一整年没见儿子，现在看到开心得不得了，又是端茶倒水又是嘘寒问暖，二姐和小妹也兴冲冲的围在旁边，小妹还从爸妈房间的箱子里翻出自家做的年货给哥哥吃。

    被浓浓的亲情包围着，陈大河一下子放松下来。

    转着头看了看，没发现老爸，随口问道，“老爸出去串门啦？”

    这个时节早就没了农活，建筑队施工也不方便，不太可能是出去干活，多半又是跑到哪个老兄弟家里打扑克下象棋去了吧。

    前些年打扑克下象棋的不少，但不能玩钱，否则就属于赌博性质，要抓人的，麻将更是碰都不能碰，玩也不行，发现一个抓一个，不过这两年渐渐管得没这么严了，偶尔也能听见麻将声，只要别赌太大就行，这也是农村精神生活一点小小的变化。

    “在工厂干活呢，”黄玉芝出乎意料地说道，“就是大队上办的叫什么，哦，集体企业，要盖厂房，你爸带着人还在赶工，估计也就三十初一能歇两天。”

    “大队上办的集体企业？”陈大河一愣，“做什么的？”

    “做酱菜啊，”黄玉芝有些意外，“杨老大还说是你给他出的主意，难道你不知道？”

    “啊，”陈大河想起来了，去年过年的时候确实给杨老大出过这个主意，还撺掇他找镇上要了靠近码头的两个仓库，自己得了几件古董，大队上卖破烂也赚了一笔，还让镇上讹走了六百块。

    “是我出的主意，”陈大河点点头，“这工厂现在怎么样了啊？”

    这一年没回来，杨老大也没跟他提过这家工厂的事，真不知道现在情况如何。

    “效益好得不得了，”

    黄玉芝还没说话，二姐陈大红就满脸红光地鼓着手，“现在厂里有五百多个女工，都是从大队里选的人，每个小队五十个名额，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人在里面做工，我也在里面。”

    “是吗？”陈大河更加意外，他真没想到杨老大还有这本事，能将一家做酱菜的工厂做到这种规模，不过将摊子做得这么大会不会有问题呢？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个时候，还是明天去找杨老大问问。

    陈大河看着二姐笑道，“既然效益这么好，怎么你今天没去上班啊？”

    “工厂不放假的啊，”陈大红皱皱鼻子，脸上却满是骄傲，“杨老大从地委大学里请的老师过来指导生产，每一个环节都要求卫生达标，现在厂里要扩建厂房，当然要给大家放假了，要不然灰尘弄脏了菜怎么办。”

    “嘿，可以啊，”陈大河现在对杨老大有种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的感觉，“能做到这一步，看来杨老大脑子还是很清醒的嘛。”

    “你小子，”黄玉芝手指点了一下他的脑袋，“有你这样说长辈的啊，你杨叔脑子清醒着呢，当初他这样规定的时候，大家伙都觉得他是小题大做劳民伤财，最后还是他把你搬出来，说是你要求这么做，大家伙才不吭声了，你交代的事他都记着呢。”

    “哟嚯，没想到我还有这作用，”陈大河自嘲道，“咱村里该不会有请我做门神的吧。”

    “哈哈，”

    一听这个，小妹就捂着肚子狂笑，边笑还边断断续续地说，“做门神的没有，做学神的好多，我们班上好多同学都找我要你用过的东西，说是请回去供着，镇上汪瘸子还在卖你的画像，生意好得不得了，听说都卖了几百张了。”

    陈大河满脸囧然，竟然还有这种操作？自己要不要去找汪瘸子收肖像版权费啊！

    黄玉芝和陈大红也很无语，不过都是乡里乡亲的，也不好说什么，头些日子上街去办年货，那汪瘸子死活要送东西，自己这大家业哪能要一个鳏夫瘸子的东西，最后好说歹说只收了他一副对联。

    “老妈，现在家里情况怎么样？”陈大河问道。

    回来了不就是拉拉家常么，外面的事点到为止就好。

    “好着呢，”黄玉芝脸上快要笑出朵花来，“你爸那个建筑队，今年赚了这个数，”

    说着伸出一个巴掌。

    陈大河一愣，“五万？”

    “啊，可不是，”尽管没有外人，黄玉芝还是压低声音，“好多都是杨老大和张庄的张书记牵的线，明面上就给点粮食，工钱都是私下给的，没让外人知道，就连建筑队里的几个人也不知道咱家赚了这么多钱，这还没算上给工厂建厂房的。”

    随即叮嘱两个女儿，“你们两个可不能在外面说，让人知道就麻烦大了。”

    “知道知道。”

    陈大红陈继红一起无奈地点头，要不是上次无意撞见老妈数钱，鬼才愿意知道呢，都叮嘱几十遍了也不嫌烦。

    陈大河也开心，他在外面赚的钱虽然也能拿回来，可不能拿多，多了不好解释，现在老爸能赚大钱自然再好不过，省了往家拿钱的麻烦。

    “你爸在外面干活，我就在家里养猪，”黄玉芝继续说着，“今年二十几头猪出栏，除掉买饲料的钱，也赚了这个数，”

    说着又伸出拇指和食指比了个叉。

    那就是八千了，靠养猪能赚这么多确实不少。

    “不过你哥八月份回家探亲，我给了他两千块，”黄玉芝有些不好意思，怕小儿子有什么想法，“回头你去上学的时候，我也给你两千带着。”

    “不用不用，我又不缺钱，要这个干啥，”陈大河摆着手，脸上露出似喜似怪的表情，“大哥回来探亲了啊，你们都没跟我说。”

    好像自己对家里的关心确实太少了，连大哥回来探亲这么大的事都不知道。

    “这有什么好说的，”黄玉芝倒觉得没什么，“他好着呢，就是比以前还黑了，不过身体倒是结实了许多，壮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