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来到近前，西蒙和两人招呼着，不着痕迹地打量乔纳森和德尼罗的神色。
    乔纳森依旧是平日里温雅谦和的模样，德尼罗表情里却明显带着几分犹豫不决。
    眼看如此，西蒙意识到乔纳森应该和德尼罗谈的非常不错。
    不过，罗伯特·德尼罗显然还没有下定决心。
    经过去年的几次变故，运营机制僵化内部斗争又非常激烈的WMA已经明显开始由盛转衰。另外一边，CAA的打包策略却不断地为好莱坞明星争取着越来越高的片酬，罗伯特·德尼罗想要挑选经纪公司，更倾向于哪一边完全是不言而喻的事情。
    只是，西蒙却非常不愿意看到这种情形发生。
    随着身份从编剧、导演向制作人、投资人的转变，西蒙意识到，如果CAA再次变得如同原时空中那样一家独大，好莱坞电影公司绝对会越来越被动。
    想要破解这种局面，方法也再简单不过，尽可能地保持好莱坞几大经纪公司势均力敌的竞争局面。
    丹妮莉丝影业现在还只是一条刚刚在好莱坞搅起了几片浪花的小黄鱼，想要凭借一己之力改变这种行业大趋势肯定不可能。不过，西蒙却也不会轻易放弃这种努力。
    因此，聊过几句，西蒙便直言道：“鲍勃，在我看来，加入WMA，对你来说才是一个更好的选择。”
    自从第一次会面开始，罗伯特·德尼罗对西蒙的观感就非常不错。
    此时闻言，他看了眼乔纳森·弗里德曼，想了想还是坦言道：“西蒙，还有乔，其实，奥维茨先生已经亲自和我谈过几次。平心而论，CAA对我的吸引力还是更大一些。”
    西蒙瞄了眼表情稍微有些不自在的乔纳森，继续对罗伯特·德尼罗道：“鲍勃，你肯定知道肖恩·康纳利在CAA的办公室吧？”
    罗伯特·德尼罗疑惑地点点头。
    肖恩·康纳利是CAA揽入旗下的第一位好莱坞巨星。为了表示对这位客户的重视，迈克尔·奥维茨曾表示，CAA会永远为肖恩·康纳利单独保留一间办公室。
    对于大部分明星来说，这件事似乎体现了CAA对旗下客户的重视。
    西蒙对此却有着完全不同的看法：“鲍勃，CAA从1979年签约肖恩·康纳利以来，他这些年出演的电影，基本上就没有几部票房大卖的。就连四年前的那部007外传《巡弋飞弹》，票房都不能算是成功。但CAA却依旧不停地为肖恩·康纳利揽到高预算项目。鲍勃，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德尼罗只是摇摇头，乔纳森目光中却多了几分了然，只是并没有插话，微笑着等待西蒙继续。
    西蒙接着道：“这意味着，CAA同样是一个非常注重论资排辈的公司。而且，CAA内部的协同合作机制，也注定了他们会不由自主地将更多资源倾斜在某些人身上。肖恩·康纳利就是这种机制的获益者。而且，不只是肖恩·康纳利，CAA现在还已经拥有达斯汀·霍夫曼、沃伦·比蒂、罗伯特·雷德福、阿尔·帕西诺这些每一个名气都和你不相上下的超级巨星，他们都比你更早成为CAA的客户。所以，鲍勃，你觉得你现在加入CAA，还能够获得足够的重视吗？”
    实际上，西蒙这番话，绝对不只是为了制止德尼罗加入CAA的托辞。
    如果没有西蒙的出现，罗伯特·德尼罗接下来确实会成为CAA的又一位大牌客户。
    但结果呢。
    从九十年代开始，原本在表演成就上绝对有望与梅丽尔·斯特里普比肩的罗伯特·德尼罗，却逐渐沦为一个喜剧明星。
    CAA在肖恩·康纳利年近七十时，还通过《偷天陷阱》为对方争取到了2000万美元天价片酬。但罗伯特·德尼罗的古稀之年，却只能出演《下流祖父》这种低俗喜剧。
    这不得不说是好莱坞电影史上一个莫大的遗憾。
    罗伯特·德尼罗听完西蒙这番话，不由沉默下来。
    西蒙和乔纳森都没有打扰。
    片刻之后，罗伯特才对乔纳森道：“乔，我还需要再考虑一下。”
    乔纳森意识到这件事已经不会再出现太大变故，点头，道：“当然，鲍勃，我很期待能听到你的好消息。”
    时间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九点半。
    这么说完，罗伯特·德尼罗便开口告辞。
    送对方离开，回到派对现场，乔纳森好奇地问西蒙道：“你好像比我还不希望德尼罗加入CAA，怎么回事？”
    虽然关系亲近，西蒙也不可能将自己心底的想法对乔纳森和盘托出，只是道：“你肯定知道周一的事情吧？我和奥维茨谈的可不怎么愉快。”
    乔纳森点头笑了笑。
    他当然知道周一的事情，甚至很担心西蒙会突然被CAA挖过去。
    强忍了一周时间，乔纳森原本还想在这次派对上试探一下西蒙的态度。经过他刚刚劝说罗伯特·德尼罗的一番情形，经纪人此时已经彻底放下心来。
    于是便说起了另外一件事：“西蒙，下午你让人传来的那位女演员资料，妮可·基德曼。我已经和她接触过，挖过来问题不大。不过，你是怎么打算的？”
    西蒙也不隐瞒，道：“我想让她出演米娅。”
    乔纳森对《低俗小说》的选角进度一清二楚。
    米娅这个角色，现在还刚刚是递交简历阶段。妮可·基德曼在澳大利亚有着一些名气，但在好莱坞，这还完全只是一个无名小卒，西蒙提前看过对方表演的可能性不大。
    不过，脑海里闪过‘澳大利亚’这条信息，乔纳森顿时联想到珍妮特身上。
    作为西蒙的经纪人，虽然不清楚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乔纳森从很多迹象上都可以判定，西蒙和珍妮特根本就没有外界说的那样反目成仇，甚至连情侣之间闹别扭都不算。
    或许，这位妮可·基德曼是珍妮特·约翰斯顿推荐给西蒙的也说不定。
    乔纳森知道西蒙从来都不是一个轻率的人。既然他想让妮可·基德曼出演米娅，这位女演员就绝对能够撑起这个角色。《罗拉快跑》已经将桑德拉捧成了好莱坞一线女星，乔纳森自然不介意自己旗下再出现一位顶级女星。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西蒙也打算告辞，却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乔，我最近刚刚做了一个动画片的故事脚本。下周一给你，帮我和迪斯尼联系一下。”
    乔纳森有些意外：“动画片？”
    西蒙点头，道：“故事讲述一只小狮子逐渐成长为草原之王的经历，名字就叫《狮子王》。”
    乔纳森忍不住摇头道：“西蒙，迪斯尼已经不是当年的迪斯尼了。艾斯纳和卡森伯格都很不重视动画电影。他们两年前不但把动画部门重组成了迪斯尼影业的子公司，连工作室的员工都被打发去了格伦代尔的废弃仓库里。”
    西蒙平日里一直都密切关注着好莱坞的各种动态，对于乔纳森所说的这种情形自然是了解的。
    虽然在3D动画崛起之前，迪斯尼在九十年代初连续推出了《美女与野兽》、《阿拉丁》等多部热卖2D动画，但执掌迪斯尼的最初几年，迈克尔·艾斯纳和杰弗瑞·卡森伯格都更加注重真人电影，甚至一度有传闻迪斯尼打算彻底关闭动画部门。
    “乔，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我并不打算把剧本卖给迪斯尼。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由丹妮莉丝影业投资，委托迪斯尼的动画部门代为制作这个项目。动画电影的制作周期是很长的。所以，暂时不考虑发行的问题。你只要按照这种思路和迪斯尼洽谈就可以了。”
    乔纳森皱眉道：“西蒙，我不明白。”
    西蒙今后肯定会做更多让身边人感到疑惑的事情，他可不想每一次都要浪费一番口舌，此时只是道：“乔，这其实是我想要送给珍妮的礼物。所以，你只要按照我的想法和迪斯尼接触就是了。”
    乔纳森深深打量了西蒙几眼，没有再追问，只是笑道：“好吧，谁让你是我最重要的客户呢。不过，西蒙，如果按照你的想法，这其实应该是帕斯卡尔的工作。我和迪斯尼联系，已经有些超越我的本职工作了。”
    西蒙摊手道：“艾米太忙了，她明天都还要飞去纽约。你从我这里拿到的年薪可比艾米还高，总要多做一些吧。”
    两人谈定这件事，西蒙便开口告辞。
    照例是尼尔·班尼特开车来接自己，西蒙从人群中找到桑德拉，带着女孩上了自己的SUV，车子离开乔纳森家，向东朝西好莱坞赶去。
    从冷水峡谷到西好莱坞并不算太远，十多分钟后，雪佛兰便在临近圣莫妮卡大道的一处公寓楼外停下。
    看着公寓楼入口处黑黢黢地楼道，西蒙想了想，还是随着桑德拉一起下车。
    两人刚刚在路边站定，不远处就响起了清晰的咔咔声。
    西蒙望着眼前双手绞在背后垂着目光的桑德拉，笑着道：“这下好了，‘西蒙·维斯特洛新恋情曝光’。”
    桑德拉听着不远处相机的快门声还在响，还有人开起了闪光灯，莫名地却有些开心。不过，听着西蒙一副阅读八卦小报标题的无所谓语气，她又意识到他根本就不在乎这些。
    他确实不会在乎这些。
    突然又有些不满，反驳道：“为什么不是‘桑德拉·布洛克新恋情曝光’啊？”
    西蒙耸耸肩，道：“你的名气没我大。”
    “自大狂，”桑德拉翻了个白眼，脚尖在地面上碾着，犹豫了一会儿，她终于道：“你，要上去坐坐吗？”
    西蒙抬头望了望眼前的公寓楼，道：“你的助理，吉娜对吧？她没和你住在一起吗？”
    桑德拉的助理吉娜·科洛斯平日里都是和她住在一起的。
    不过，在同意西蒙送自己回家之后，桑德拉就连忙把吉娜·科洛斯从派对上打发走，还特意嘱咐她今晚不要回来。
    想起自己当时心底的某些想法，桑德拉就感觉脸颊微微发热。
    此时却镇定自若地撒谎，道：“没有啊，她有男朋友的，周末出去住。”
    西蒙点头：“哦。”
    桑德拉等了等，看西蒙没有挪动脚步，也发出一个单音节：“嗯？”
    西蒙笑着道：“我就不上去了，你要知道，我和珍妮的事情都还没理清。”
    “你，你和她不是分手了吗？”
    桑德拉说着，忍不住瞄了眼路边SUV的驾驶室，连她自己都不怎么相信。
    西蒙摇头道：“没有啊，只是遇到了一点小波折。感情这种事情，总是很难一帆风顺的。”
    桑德拉眼神中闪过失落，突然又抬起头，道：“那，派对上，那个女人，你会和她上床吗？”
    西蒙想了想，道：“或许会，或许不会。”
    “嗯？”
    “看心情。”
    桑德拉睁大眼睛，想起珍妮特偶尔会用的某个称呼，忍不住道：“珍妮说的没错，西蒙，你果然是个小混蛋。”
    西蒙故作忐忑道：“你不会和我绝交吧？”
    桑德拉学着西蒙刚刚的语气：“看心情。”
    西蒙笑了下，道：“上去吧，很晚了。”
    桑德拉却不动，双手依旧背在身后，鼓起勇气盯着西蒙，道：“你知道我喜欢你的，对不对？”
    “是啊，所以我才不能跟你上楼。”
    桑德拉有些不依不饶，道：“为什么？”
    西蒙望着眼前的女孩，道：“因为我们是好朋友，桑迪，这个世界上，我在乎的人不多。我现在已经拥有了珍妮，所以就不能再和你更进一步。”
    桑德拉依旧紧盯着西蒙，道：“但你却想和，嗯，你不在乎的女人上床？”
    西蒙点头：“是啊。”
    桑德拉感觉自己都有些困惑了，于是收回绞在背后的双手，胡乱比划着，道：“那，你就不怕珍妮知道吗？”
    西蒙摇头：“不怕。”
    桑德拉再次问道：“为什么？”
    西蒙想了想，道：“我和珍妮，大概，都是那种人生观比较特别的人，她不会在乎这些。”
    桑德拉不满道：“你怎么知道她不在乎，女人都是很在乎的。”
    “我以前也这么认为，”西蒙点头，道：“不过，这次分手之后，我意识到她并不在乎。珍妮是那种崇尚绝对自由的人。她认为一个人应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想做什么就不做什么。”
    桑德拉下意识道：“这个世界根本就不存在这种自由。”
    西蒙笑着道：“所以，这大概就是珍妮为什么会喜欢我。”
    桑德拉做出了一个鄙视的眼神，却等待西蒙主动解释。
    “这个世界上，越是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自由度就越大。珍妮觉得我会成为站在世界金字塔最顶端的那一个，”西蒙解释着，却又笑着补充道：“其实，我也这么认为。”
    桑德拉白了西蒙一眼，道：“我突然不想听你胡扯了。”
    西蒙张开手臂：“那么，晚安。”
    桑德拉望着眼前男人的帅气脸庞，心底有些小不忿地想着，上帝可真不公平。
    都长这么帅了。
    还这么有才华。
    还这么嚣张。
    还不是自己男朋友。
    真可恶。
    然后就非常生气。
    于是上前一步，突然搂住男人的脖子，直接就亲了上去。
    西蒙没料到桑德拉会是这种反应，只来得及侧了下脑袋，还是被女孩亲到脸颊上。
    听着附近再次急促起来的相机快门声，为了避免桑德拉难堪，西蒙只是抬手搂住女孩的腰肢，微微用力，想要不着痕迹地把她推开。
    桑德拉却紧紧搂着西蒙的脖子，调整角度，温软的唇瓣准确地吻上来。
    纠缠片刻，末了还在西蒙嘴唇上轻轻咬了下，桑德拉才松开男人，脸庞在路灯映衬下显得酡红一片，无视周围已经凑过来的狗仔，丢下一个示威般的得意眼神，转身就逃进了楼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