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春入旧年 作者:老胡十八
分卷阅读165
江春入旧年 作者:老胡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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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将那紧张情绪给冲淡了不少。待院内钟声响起,巳时一到,衙内师爷、主簿领着县学馆内乙、丙两级的众位学录,将考卷分发下来,第一门经义就开考了。
一拿到经义卷子,江春习惯性的先翻到最后一页看起来:“贾谊‘五饵三表’之说,班固讥其疏。然秦穆尝用之以霸西戎,中行说亦以戒单于,其说未尝不效论。”
江春想晕倒,不过又稍稍松了口气!
贾谊“五饵三表”说出自《汉书》;“秦穆霸西戎”出自《左传》,可视为是对《春秋》的解释——前半段超纲,后半段尚在复习范围内。
《汉书》是中国第一部纪传体断代史,张夫子未专门讲授过,只偶有引用其间名句来授《尚书》的……对于县学学生来说,不在正经“四书五经”范围内,所以属于超纲了。
超纲也就罢了,这还不是简单的经义题目。这道题明显的是论文武退敌之策,或许还要上升至治国之道,属于策论范畴了……江春想拍桌,这是超纲!明晃晃的超纲!而且还是考错科目的超纲题!
果然,不止她抓狂,周围不少学子皆发出无奈的叹气声,这三年白读了!
今年的出题大学士老人家已经不能用简单的“剑走偏锋”来形容了,这直接就不在道上!他们这一届背了三年的四书五经,结果考了个经书之外的……就像高中苦巴巴学了三年的空间几何概率组合,结果高考考了高等数学里头的微积分和多元函数……众生吐血。
有那博闻强识的学霸可能还是对微积分稍微有些了解的,倒也只是皱着眉,咬咬牙也能解出部分来,普通高中生就只有哭的份儿了。
果然,有几个女学生已经抽抽噎噎哭起来了。
江春捏了把汗,再难也莫哭啊,你一哭,学录说不定就得将你清理出场了,到时候是真白读了。
若放在正经太学生科举考试上来考,这不算超纲;但他们十三四岁的年纪,只是经书的初级学者,这难度不是一般的大……江春先深吸一口气,将心绪稳定下来,才仔细搜索脑海中关于关键词“五饵三表”“秦穆霸西戎”“中行说谏单于”的记忆。
对,她刚好就是属于博闻强识的学霸。
因为“前世”是文科生,这辈子天生对历史比较感兴趣,《汉书》她自是看过的,当时只作课外调剂读物,随意当故事书瞧的……谁知今日就考到了,果然平日多看书是对的。
江春脑袋急速运转起来。
首先得解释清楚,汉文帝时,贾谊建议其以怀柔政策防御匈奴:“赐之盛服车乘以坏其目;赐之盛食珍味以坏其口;赐之音乐、妇人以坏其耳;赐之高堂、邃宇、府库、奴婢以坏其腹;于来降者,上以召幸之,相娱乐,亲酌而手食之,以坏其心”——此五饵也。
对匈奴守信、爱匈奴之状、好匈奴之技,简称“信”“爱”“好”——此三表也。实质就是打着大仁大义、众生平等的旗帜,用各种物质利益和精神享受来满足匈奴民众的需要,达到分化瓦解其内部的人心,用和平的手段征服匈奴的目的。
可见,贾谊主张对匈奴施行丰厚利诱、近亲安抚,以致其“玩物丧志”“沉迷美色”。江春是不太赞成的,真正的君子之道、治国之术皆是光明磊落之正道,这等旁门歪道,并不值得提倡。
但是前辈秦穆公亦以相似的法子来称霸西戎:秦穆公这叫“任好”(人好)的家伙一点也不好,他羡慕西戎有位叫“由余”的能人贤士,这能人阻挡了他称霸西戎的脚步,于是他给西戎王送了美女,从中调拨西戎王与由余的君臣关系,最后撬墙角将由余挖到手,西戎也就完蛋了。
虽然表面上这也是以女色迷惑、调拨敌人的例子,但江春更注意的还是两件事的历史时代。
汉文帝时正是西汉逐渐强盛之时,这以丰厚物质利诱的计谋能有强盛的国力来支持,不怕会被送礼送穷掉——反正我有钱,我玩得起。
但在贾谊四百年前的秦穆公时代,秦国却是非常弱小的,是东进受阻了,打不过晋与郑了,才转头西去专找软柿子捏的……它的国力并不能支持它长期行这“美人计”,故其关键还是“自强”,国富民强方能兵强马壮,这才是其称霸西戎的本质原因,并非靠那雕虫小技。相对的,国势强了,外交战术才能无往而不利,其强国路上偶然为之的雕虫小技也就被美化了。
两者有本质区别。
至于后半句“中行说亦以戒单于”则是说汉文帝有个叫“中行说”的太监,被强行派遣出使匈奴,从富饶的中土扭送到那荒野之地,这小子憋着坏呢,一气之下就投靠了匈奴……面对汉朝给单于送来的美婢厚财,他劝说单于切莫中了汉人计谋……故依此推测这物质诱|惑的计谋是可行的。
江春对此更加不赞成了。中行说是何人?背信弃义之徒,他能背弃祖国母亲汉朝,同样能够背弃再生父母匈奴,他说的话,从根子上就是真实性存疑的,若再从他言行推测佐证这计谋是否有效,就有点“错上加错”了。
故此,她的观点是“五饵三表”虽在一定历史条件下可有短期成效,但终究并非长久之策,难登大雅之堂,非王者自强之大计;若要真正在外交上做到无往而不利,始终还是得走正道、大道,重民生,长经济,方能富国强兵。
洋洋洒洒写了不下九百字,完了再加一句“故吾谓御侮之道,惟当力求所以强国芘民之术,使国家安如磐石,炽如焱火,自能令单于远遁而边尘不惊。若贾生之说,虽时或有效,何足取哉。此班氏所为良史欤”[1]来结尾,就是画上个完美的句号了。
剩下帖经、墨义皆是死记硬背的内容,对她来说犹如小儿科了。
她倒是提前一刻钟做完了卷子,周围却是“哀鸿遍野”,一个个都怪这大学士出题超纲,又怪张夫子所授不全的,他讲过的没考到多少,考了的他没讲……
倒是窦元芳作为督学巡考,领着县太爷与馆长众人往天字号房来了一圈,见众生皆愁眉苦眼,只这小儿埋头奋笔疾书,连自己来到她面前都未发觉……嗯,这小儿学得委实不错。
其实他也随意瞧过题目了的,这正是他的主张,那雕虫小技正是他这种正经士大夫不屑的,瞧这小儿所写,倒是正合他意。
合他意那就是合上头官家之意了,官家也是讲究经世致用、富国强民的。这两年辽人愈发嚣张了,辽东边境一片被他们烧|杀抢掠了几遭,朝中酸儒只劝官家送公主去和亲,但这泰和公主与他是从小一处长大的,他哪能忍心?况且堂堂大宋朝,哪有将安危系在个弱女子身上的道理?
妄图用小恩小惠瓦解敌人内部始终只是狡黠小计,只有打得它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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