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公主 作者:西岭雪
分卷阅读96
大清公主 作者:西岭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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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翻身下床,然后一刻不停地发泄,破坏,摔打,直至精疲力竭——真要感谢她没有放火把这儿烧掉。
吴应熊觉得匪夷所思,简直不相信这是出自一个十二岁的孩子之手,一个貌若娇花的小女孩,怎么会有这样强烈的破坏欲,怎么会这样大胆妄为,任『性』泼辣,比民间最不讲理的悍『妇』更加野蛮刁钻。他看着建宁,那小小的格格紧绷着她小小的脸,看也不看他,满脸都写着倨傲、任『性』、和刁蛮无理。
这个表情好熟悉。吴应熊忽然想起来了,他知道这格格是谁了,这就是当年那个用计骗自己『射』乌鸦的刁蛮格格。是她的一时兴起将他『逼』上了伴读的路,从此陷他于重阁深苑中,做了锦笼之囚。他从见到她的那一刻,便为她所胁,被她所害,由她摆布。初次冒犯她时她的那句赌誓忽然又响在耳边:"你记着,我一定会惩罚你的!"
原来隔了这么多年,他仍然记得,一个小女孩对自己发出的毒誓;原来隔了这么多年,那女孩终于可以如愿以偿,说到做到;原来他们两个并不陌生,早在多年前已经有过一场恩怨,一个咒约;原来他果然输给了她,并且注定今生今世都要与她纠缠不休,接受她的惩罚。根本这场婚姻的本身,就是一场永远的最可怕的惩罚!
到这一刻,吴应熊再次幡然猛醒:她不仅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还是一个格格!可以随心所欲为所欲为的格格!
他跪在那小格格的面前,跪在他的新婚妻子面前,听她用娇嫩的声音咒骂这额驸府的冷清,无聊,听管家随从跪了一地众口一词地不住说着"格格息怒",一颗心只觉越来越沉,一遍又一遍地说:我不如死了。
与其说建宁的破坏欲是出于愤怒,不如说是因为恐惧。
早在出嫁之前,她已经看清了自己的命运,那就是报复的工具,太后大玉儿向自己的母亲绮蕾宣战并且最终获得胜利的一个战利品!
那天,坐在建福花园的桃树下,看着满地的落桃殷红,建宁忍不住想起香浮与桃花酒,更同时想起的,还有从前长平仙姑给自己讲过的那些尔虞我诈的后宫故事:
汉皇后吕雉因为深恨夺了宠又欲夺嫡的戚夫人,在刘邦去世后,她母凭子贵成为太后,便将戚夫人斩断手足,挖去双眼,薰聋耳朵,并灌下哑『药』,扔在粪坑中活活折磨至死;
唐武则天不择手段登上皇后宝座,将其对手王皇后与萧淑妃废为庶人,囚于宫中密室,门窗紧锁,只在墙上开一小洞供食。唐高宗闻知,十分悲伤,私往后宫探访。武则天知道后,竟命人将此一后一妃各杖行一百,截去手足塞进酒瓮,名其"骨醉"。萧淑妃临死发誓:若有来世,希望她是老鼠我是猫,生生扼其喉。武则天闻讯,便下令将宫中猫儿捕杀净尽,并吩咐后宫永远不准养猫;
南宋皇后李凤娘因为光宗欣赏宫女的一双玉手,竟将这双手斩下放在食盒里呈给皇上进食,吓得光宗大病一场;不久,又趁光宗出宫祭礼之际,杀死受宠的黄贵妃,又将张贵妃、符婕妤偷送出宫,下嫁于民——以皇妃之贵下嫁平民,也是宫廷史上的一则传奇了……
如今,大清史上又有了第一位嫁与汉臣的满洲公主,也应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了。想必太后娘娘也是痛恨自己的母亲——曾经深受先皇宠爱的绮蕾,因而才刻骨铭心誓报此仇的哪?她不能将绮蕾千刀万剐或是废为庶民,却将她的女儿精心养大、赐嫁汉臣,这样的报复,岂非更彻底、更毒辣?
建宁想起了从前摄政王多尔衮看着自己的眼神,还有当多尔衮看自己时、太后看着多尔衮的眼神,原来,他们两个看的都不是自己,而是自己的母亲绮蕾。多尔衮是在自的脸上寻找绮蕾的痕迹,而太后则是在自己的身上讨还绮蕾的亏负,自己只是在替母亲承恩,也在替母亲还债。
她是皇太极与绮蕾的女儿,是后宫争宠之战的牺牲品,是庄妃大玉儿向绮蕾报复的最佳武器——嫉妒与报复,就是左右着后宫风云的根本原因了。历朝历代都是这样,从前和以后都会是这样。这是建宁的命,从她出生那一天起便已经注定了的宿命。她除了认命,别无选择。
建宁忽然明白长平仙姑为什么要给自己讲这些故事了,原来她早已预知了自己的命运,从自己给她讲述母亲绮蕾的故事那天起,仙姑已经猜到了太后的心思,也预测了建宁未来的命运。她不能够明白地把这些预言说给她知道,却给她讲了许多后宫的故事,为的,就是让她有一天命运实践时能够冷静地对待。
然而建宁不能够冷静。她想虽然不能违背太后的旨意下嫁吴应熊,却不代表心甘情愿地接受这个事实做个温顺的妻子,更不情愿让吴应熊得意忘形——她和所有人一样,认定自己的下嫁是吴应熊无上的光荣。然而她还没来得及从出嫁的慌『乱』中镇定下来,就已经先从自以为是的尊荣里清醒过来:吴应熊根本不在乎她,他甚至不愿意跟她在一起多呆哪怕一分钟。
建宁决想不到这是因为吴应熊也不喜欢这场赐婚,却当作是太后有意的安排,想必太后与吴应熊已经联起手来,在冷落与疏远的背后孕育着更大的阴谋。她不能被动地接受这些欺侮,她必须做点什么来抗议,来发泄自己的不满,并安抚自己的失措。她要通过破坏来挑衅,通过挑衅来判断,这是出于一个十二岁小女孩的本能反应,也是出于一个大清公主的独特逻辑。
宫女和仆婢们都早已静静地退了出去,额驸在抱她上床后也退了出去,红烛辉映的新房里就留下建宁一个人。这陌生的地方,陌生的身份,危机四伏。建宁跳下床,在金簸箩里找到一把金剪,她拿它剪断了搭在椅背上的红花,刚才那个额驸就是胸前结着这样的大红花走进来的。她恨死了他,也恨死了它。
她拿起剪刀剪断了那喜气洋洋的红绸花,听到清脆的"咔"的一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把自己吓了一跳。她更加生气,索『性』多剪几下,然后抛下它,又抓过床帏来横七竖八剪了几剪。没有人阻止她。新房里只有她一个人,还有这红烛,这喜被,这许多金珠玉器,它们都随她剪,随她砸。她随手拿起一只细丽精美的人物山水玉瓶用力摔在地上,玉片四溅,响声很大。却仍然没有人进来干涉——今天是洞房花烛,不论发生了多大的事情,下人都不可以走进喜房,免得冲撞了喜神。
建宁放心了,也更害怕了,这样砸东西剪东西都没有人理吗?真的没有人理吗?她在恐惧和担忧中一刻不停地剪着,砸着,似乎在证明什么。
当她重新安静下来的时候,新房里已经没有什么东西是完整的了,然而还是那样刺目的红。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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