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中录 作者:侧侧轻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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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文。
好容易景翌过来了,她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单独一个人真是难以承受这种压力。
“杨崇古来了多久了?”李舒白开门见山便问。
景翌毫不迟疑地回答:“头尾三十七天,一个多月了。”
“月银还没发过?”
“府中按例是十五发饷,上一次发月银时,因他刚来,所以只给了二两见喜银。”
见喜银,黄梓瑕自然按照惯例,请了两桌酒与府中上下熟络一下,早就花得一点都不剩了。这种人情规矩她又不是不懂,也不能不懂。黄梓瑕在心里无奈地腹诽,当这个王府的小宦官不容易啊,虽然给吃给住给穿,可她从蜀地逃出来之后,本来就是把金簪敲扁了换点钱凑路费上京的,结果仅剩的一点钱也在被他踢下荷花池时丢掉了,不然她至于出去时老蹭别人的饭吃吗?能买一碗汤饼吃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景翌又说:“近日正想请王爷示下,不知杨崇古在府中的品阶怎么定?”
来了,在讲自己的待遇了!黄梓瑕忽然心口泛起一丝小激动。从小到大,她倒是没差过钱,因为父母隔三差五都会给零用钱,积攒到后来也是小富婆一个。可是她还是一直很羡慕自己的哥哥、衙门的差役、捕快捕头他们。因为,那时她是一个女子。她帮助衙门破了诸多疑案,但她依然不可能成为其中的一员,不可能去按时点卯,按月领钱,成一个有序运转的机构中一个固定编制。而现在,她终于成为了一个有稳定职业、这辈子不用靠家人丈夫也能自己养活自己,可以按月领取薪水的……宦官。虽然不太好听,但,宦官也……能算官吧?
李舒白的目光从公文上略略移开,似有若无地瞄了黄梓瑕一眼,黄梓瑕从他的眼中分明看到一丝“等了好久终于让我等到这个机会”的幸灾乐祸。
她的心里顿时升起一股不祥之兆。
只听李舒白说:“王府上下一概讲究公允公平,不然王府律制定了又有何用?”
景翌点头道:“王爷说的是。那么,杨崇古就暂定为末等宦官,一切日常贴补如众,待年后看表现升迁。”
“准。”李舒白轻描淡写,好像自己立身严整,完全只是采纳他人意见一般。
黄梓瑕的心中顿时升起不详的预感,忍不住问景翌:“请问翌公公,王府末等宦官什么待遇啊?”
景翌看了看她,露出同情的神情,却没说话。
李舒白在案前批示着公文,头也不抬,声音平缓地说:“第一,末等宦官在未经其他人允许时,不得插话、出声、询问,违者扣罚月俸一月。第二,末等宦官待遇在王府律第四部分第三十一条,你既然不知道,可见我命你背下王府律你却没能做到,有令不行,扣罚俸禄三月。第三,王府宦官不得与府外人私相授受、人情往来,违者罚俸一年。”
景翌用更加同情的目光看着她,表示对她一句话丢了十六个月薪水的事情爱莫能助。
黄梓瑕目瞪口呆中。
她第一次对自己痛下决心豁出一切投靠面前这人产生了巨大的动摇!
这个仗势欺人睚眦必报飞扬跋扈的主人,绝对不是一个好主人!
语冰阁内的气氛更加凝重了。
景翌聪明地立即告退了。
黄梓瑕朝李舒白摊开手:“那半块银锭给我。”
李舒白抬眼看她:“又发现什么线索了?”
“没有。”她硬邦邦地说,“我身无分文,穷得出去查案都吃不上一碗汤饼,要是晕倒在街头的话恐怕再也无法为王爷效劳了。再加上我一饿就会胡思乱想,无法查探推案。所以为了本案早日告破,我决定——把证物拿去花掉。”
李舒白看着她,唇角微微一弯,似笑非笑的一缕弧度。他慢条斯理地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个小小的牌子,丢在桌上:“这个拿去。”
黄梓瑕拿起来,发现是一面小金令,半个手掌大小。令牌正面满铸夔纹,阳文刻着大唐夔王四个大字。反面是奉天敕造两个大字,并铸有皇帝之宝的印章和内廷奉诏御制字样。
黄梓瑕用三根手指捏着,疑惑地看着李舒白。
李舒白却只继续低头看公文,淡淡的说:“这令信天下只有一个,各衙门州府都通用的,小心保藏,丢了很麻烦。”
“哎?”黄梓瑕还是有点迟疑,不知道他的用意。
他见她还是不解,略略提高了声音,说:“你是我身边的人,以后遇到什么事情,一概不许再去向他人求助。难道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情是我不能替你摆平的?”
黄梓瑕望着他低垂的脸,那云淡风轻的面容上,没有泄露一丝情绪。冰击玉振的声音没有半点涟漪,清雅高华的气息丝毫未曾紊乱,明明就是她熟悉的那个夔王李舒白,可在此时的语冰阁中,在被湘妃竹帘筛成一缕缕金线的阳光中,在远远近近的蝉鸣声中,在此时她心口异样波动的温热中,仿佛不一样了。
也许是她一动不动呆站了许久,他终于抬头看了她一眼。还没来得及说话,她手一松,那枚金令就滑了下去,在青砖地上轻轻的叮一声,打破了此时的安静。
她赶紧蹲下去捡起,一边暗暗深吸一口气,才颤颤巍巍站起身。
李舒白望着她,问:“怎么,不满意?”
“不,不是,我只是……受宠若惊。”她玉白的脸颊上薄薄泛起的一层浅粉色,就如隔帘看桃花,氤氲渲染的一种朦胧颜色。
他目光在她身上停了许久,觉得手中的公文烦躁无味。他放下了手中那一叠纸,站起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天空。
长空无际,天碧如蓝。有些许的云朵轻薄如纱,淡淡涂抹在半空,低得几乎触手可及。
他忽然恍惚觉得这片云朵也被涂抹在了自己一贯空无一物的人生里。就像一个五月晴空一样灵透清朗的少女,以猝不及防的姿势,某一天忽然闯入他的命运之中。
从此之后,相对也好,纠缠也罢——但他这样的人生,最好还是背道而驰,相忘于江湖。
他抬起手,仿佛此时外面的五月天空太过明亮,刺痛了他的眼。他转过身,在阳光的背后看着面前的黄梓瑕,说:“这令信暂时借给你,待这个案件结束再说。”
黄梓瑕点头应了,又苦着一张脸看着手中这个金令,小心的问:“王爷,能不能请教个事情?”
他看向她。
“那个……京城的大小酒楼,贩夫走卒,普通老百姓认识这个夔王令信吗?”
他从鼻子里发出疑问:“嗯?”
“就是……我的意思是……”她一脸难以启齿的神态,犹豫许久,但终究还是问,“可以凭这个去京城的酒馆饼店肉铺货郎摊上……赊账吗?”
此言一出,就连李舒白这样的人,嘴角都忍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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