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锦春 作者:姚霁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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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声中却无一丝笑意。
他抬起手,将布巾在额头上拭着,那张矛盾重重的脸上,溢出了一种既似讥讽、又似恼怒的神情。
“此事,难道吾还会不知么?”他反问道,森然的视线如同冰针,直直刺向了阿烈,“吾居于广明宫,身在皇城,难道不知道郭士礼对这个女儿宝贝得很,秦六身边有人护着,这不是明摆着的事么?就这么点儿消息,还要劳动他一代宗师亲自去查?”
这一刻,他终是没再隐去语中的苛责,看向阿烈的视线也越加冷厉:“此事,终究是水宗大谬。而你,亦不曾多方劝诫,亦有过错。”
如此严厉的指责,在他还是少有之事,阿烈立时单膝点地,垂首道:“先生恕罪,是我失于督察,先生息怒。”
莫不离垂下眼眸,打量着手中的布巾,寒声问道:“是你把消息透给水宗的?”
阿烈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不是我。秦六去玄都观的事,是水宗自己打听来的。”
“他不是在后山静修么?为何又跑去前山?”莫不离冷声问道,昳丽的眉眼间,难得地多了几分戾气。
看起来,水宗意图对秦素动手之事,让他极为恼火,连带着对阿烈也迁怒起来,出言竟是少见的严厉。
第716章 身后人
听了莫不离之语,阿烈的语声却依然很平板,说道:“据水宗说,他只是一时性起,想去碑林转转,却见碑林外头竟守着禁军,他知道秦六在此,便避去了外头,不想竟在偏僻小径偶遇孤身一人的秦六,他这才临时动了杀机。”
他的话音落地,莫不离的脸上,陡然涌起了一种迹近于暴怒的神情。
但很快地,这种表情便从他的脸上消失了。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面色已是恢复了淡然。
从容收起布巾,也不去看阿烈,莫不离目注于远处玄都峰的方向,似在欣赏着薄暮时分远山的景致。
天色渐暗,夜的羽翼已然张开,将整片天地包裹了起来。一轮圆月高悬于天际,那朦胧的、微带晕黄的月华,如一面薄纱,徐徐铺展于这所安静的小院。
莫不离抬起头,看向了那一轮圆月,语气已然变成了平素的冷润,漫声道:“如今正在用人之机,水宗不思为吾分忧,却偏要现身于人前,且还是打草惊蛇,此举,大误。”
他的语声不含情绪,只是在平和地陈述一个事实,说罢停了一会,复又续道:“有此一事,秦六往后只会更加谨慎,再加上前些时候杜筝又搞出那些动静,永寿殿那里,已经快要变成一只铁桶了。”
“先生恕罪。”阿烈仍旧半跪于地,叉手说道。
莫不离转过眼眸,盯着他看了好一会,随后便疲倦地闭起了眼,挥手道:“罢了,你起来吧。此事你虽有错,大错却在我身上。”
阿烈闻言,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来,恭声道:“先生何错之有,这仍旧是我……”
“好了,不要再说了。”莫不离突兀地打断了阿烈的话,像是已经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阿烈立刻束手站好,再不发一言,院子里也再度安静了下来。
月华静静洒落,春风缱绻,抚过花坛边丛生的草叶,发出了极其细微的“刷刷”之声。
莫不离慢慢地踏上石阶,立在了廊下,寒声问道:“既说到了水宗,云宗近来如何?他老人家想必不会也做出什么不智之举吧?”
阿烈闻言,面无表情地道:“回先生,云宗仍隐于原处,并无动作。”
“总算有个能叫吾放心的宗师了。”莫不离伸手拍了拍廊柱,语声恢复了平静:“那边对他还如往常一样?”
“是,先生”阿烈说道:“先生也当知晓,云宗有一独门绝技,可将其武技境界压制于半步宗师之下,也正因如此,多年来他在那边始终沉敛,泯然于众,隐藏得极深。”
莫不离点了点头,不知何故,竟又叹了口气:“水宗飞扬跋扈,而云宗……守成太过。”他转首看向廊外漆黑的夜色,神情间添了几许寥落:“当年精锐尽毙于一役,先君留予我的,也只有这二位宗师了。”
他的身形在那一刻显得犹为孤单,仿佛沧海间的一叶小舟,被这浩大的夜色所吞没。
阿烈却是不为所动,仍旧平平语道:“先生天资卓然,将两位宗师安置在了最合适的位置,一人即可敌千军万马,先生又何必如此自怨自艾。”
他这话说得很是直白,莫不离却也没生气,唇角勾了勾,面上便有了一丝苦涩:“若非人手太少,我又何须如此精心布置?”
阿烈没说话,只沉默地立在原地。
莫不离再度叹了一口气,收回了抚廊柱的手,转而捏了捏额角,语声微含倦怠:“云宗独入虎穴,自不可轻举妄动。只是如此一来,他所知道的消息便极有限,那边最核心的机密,我们一概不知。”
阿烈闻言,面上便露出了并不赞同的神情,平板地道:“先生所谋乃是大事,又何须拘泥于细处?云宗的作用,便在于以多年之隐忍,换得对方一朝之信任。而目今看来,那边对云宗的态度,确实有了转变。”
“哦?”莫不离挑起了一边眉毛,捏额角的动作亦停了下来:“那边有动静了?”
“是,先生。”阿烈说道,语声很是平稳:“那边的那位如夫人最近动作频繁,似在暗中拉拢府中诸位宗师,然收效却甚微。她便退而求其次,找到了云宗这一层的武者头上。云宗已遵先生之意,对那位如夫人表示了些许诚意。”
莫不离的眸子里,终是涌动出了几许和缓,勾唇道:“这才像话。”
这消息似是让他颇为欢喜,凝眉思忖片刻后,他便又道:“你告诉云宗,放心大胆地去做,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吾必全力满足。”
“诺。”阿烈应声道。
莫不离负手立在廊下,忽地蹙眉:“我忽然想起你方才说,秦六孤身一人,鬼鬼祟祟地出现在偏僻小径上?”
“正是。”阿烈说道,平板的眉眼中,染上了一抹沉思之色,“以属下看来,秦六不会无缘无故偷跑出碑林的,此事定有原因,属下已经派人去查了。”
“甚好。”莫不离微微颔首道,那双流星般瑰丽的眼眸里,头一次聚起了些许笑意。
只是,那笑意极浅,刹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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