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锦春 作者:姚霁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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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便全在阿葵与李妪的身上。又因李妪与秦家的姻亲不熟,所以,阿葵便成了来往于亲眷府邸的常客,逢着年节,也常常替秦素过府请安。
即便身在上京,秦素却也没忘了自己的名声大事,前世她深受名声所累,着实吃了点苦头,这一世便权当演戏,总要演出一个好名声来才行。
“舅母怎么突然想见我?你可有什么眉目?”秦素拣起大瓷碟中的果点尝了一口,蹙着眉心又搁下了,眼风往阿葵的身上掠了掠:“我与舅母许久未见了,也不知她要与我说什么?”
阿葵觑着她的脸色,心里不自觉地打起了鼓,思忖良久,方才斟酌着词句道:“我猜着,舅太太这回过来,应该是想念女郎吧。再过两日便是冬至,可能舅太太是来赠节礼的吧。”
赠节礼?
秦素淡淡一笑,垂眸专心地打量自己的手指甲。
别的她不知道,刘氏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却是再清楚不过。
这么精明的一个人,此时又正逢着钟家丢了秦家的一桩大营生,刘氏此时正该焦头烂额才能,怎么可能有闲情跑来给秦素送节礼?
秦素早便听闻,自丢了壶关窑之后,太夫人对钟氏的态度已经很冷淡了,更别提远在上京的钟家。钟景仁原本是要亲自回青州请罪的,却因为病得太重而一直没能成行。
刘氏这时候跑来秦素这里探望,若说没有抱着什么目的,秦素绝不会信。
闲闲地抬了眸,秦素往阿葵的方向瞥了一眼,复又下了眼睛,唇角却弯了起来。
在有些事情上,阿葵确实颇有天份。
阿葵此时自不知自家女郎的心思,她低着头想了一会,终是壮着胆子道:“女郎,我这里还有……还有个猜想,也不知对不对?”
“哦?”秦素饶有兴致地抬头看她,笑道:“你有什么猜想?说来听听。”
阿葵咽了口唾沫,不敢与秦素对视,低下头轻声道:“最近这段日子,那个叫阿贵的垣楼伙计……不是来过两趟么?虽说也不是什么……什么大事,但是,女郎与东陵先生有缘,这个传闻……却像是传开了。”
“还有这样的事?”秦素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旋即又将视线转开,专注地打量着花斛里的一枝蜡梅,语声闲逸:“这倒也奇了,你怎么就能想到这些?说起来,阿贵总共也才来过两回,每回不过略说两句话便走,却不知你所谓的传闻,是从哪里传出去的?”
阿葵呆了呆,脸色蓦地开始泛白。
“女郎,我……”她张口说道,似是想要辩解几句,然而方一抬头,她便触到了秦素飘来的一缕眼风。
冰冷有若实质的视线,瞬间便消去了阿葵说话的勇气。
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飞快地垂下头去。
秦素好整以暇地撑着下巴,另一只手便去掐身旁的花瓣儿,轻飘飘的语声传进了阿葵的耳中:“你倒是好快的嘴,这么快便把话传到钟舅母那儿去了。”
阿葵的脸瞬间惨白如纸,眼中流露出了些许惊恐。
“女……女郎……”她颤着声音说道,身子不自觉地打着抖,即便那屋中的火盆烧得很暖,她却仍旧抖得像是站在北风肆虐的院子里,语声也变得急切起来,“我是……我是……猜着女郎的意思,才……才说的。我只说了……阿贵常来……并没敢多说别的。这也是舅太太问过来了,我想着……想着女郎见阿贵的时候,也没避着人,应当是想要这事被人知道的,所以……所以我就自作主张地说了……”
第361章 画中人
阿葵的语声渐渐低微,到最后终是抖着嘴唇说不下去了,浑身抖若筛糠。
她是真的揣摩着秦素的心思去做的此事,如今看来,难道是她做错了不成?
“你倒是勤快。”秦素的语声根本听不出喜怒,唯有似凉带寒的一缕眼风,向她的面上兜了一圈:“又非什么大事,你连这也紧着往外说,倒显得我多有本事似的。我也不过是运气好,偶尔断准了一次地动,又救下你一条命罢了。那个晚上可是死了好些人呢,那满院子的人也就你命大。”
言至此,秦素的语声猛地顿住,复又轻轻一笑:“阿谷便不如你命好,听说她被巨石砸得头破血流,手足俱断,骨头都从肉里刺出来了,啧啧,真真是惨得很。”
柔嫩而温和的语声,连半个重音都无,可听在阿葵的耳中,却是字字如冰,砸得她浑身僵冷。
她止不住双膝发软,“扑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整个人伏地而颤,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那一刻,她忽然便像是重新回到了地动的那一夜,眼看着那巨檐当头砸下,她却浑身瘫软,没有半分力气。
那种被绝对强大的力量所笼罩的感觉,让她觉得自己还不如一粒尘埃,而站在院中、平伸双袖迎向巨檐的那个人,身上带着血腥与冷酷的气息,如同天神降落凡尘,就这样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阿葵死死地咬住了嘴唇。
她是真的怕,很怕很怕。
经过了那一夜,她哪里还敢生出半点异心来?如果不是这一回秦素的意图十分明显,她又怎么敢去给刘氏透话风?
一阵阵的寒意从心底里泛起,阿葵伏在地上动弹不得,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方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女郎……恕……恕罪……”
她的语声颤抖得几乎连不成完整的句子,而她的身体则完全没办法支撑起来,除了簌簌而颤,她根本做不出任何动作,就像是全身的骨头都被抽去了。
“你何罪之有?”秦素的面上忽然浮起了一个诧异的表情,她垂首看向阿葵,就像是才发现对方跪在了地上。
“还有,你跪下又是作甚?”她掩唇轻笑,语气很是温和,面上的笑容轻浅得如同烟雾,仿佛下个瞬间便将消散。
一语说罢,她便伸了手虚虚地去扶阿葵,软语温言地道:“快些起来罢,地上凉得很。你也真真是傻,我又并不曾怪你,你何必请罪?依我说,你这便做得极好,虽然这是你自作主张,却也正合我意。”
秦素笑得和软,简直就像是一个最和善的主人。
然而,她越是表现得温和无害,阿葵便抖得越发厉害:“女郎……恕罪……我自作主张……我该死……”
她语无伦次地说道,眼中已是迸出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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