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锦春 作者:姚霁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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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了那些上等的迷药,竟被那些小贼得了去,若是搁在她的手上,多少事情做不得?
她惋惜地垂下了衣袖,耳听得一旁的俞氏轻声叮嘱:“六娘,进去罢。”
秦素温驯地应了一声,跟在众女眷的身后,慢慢走进了驿站的后院。
驿站的后院共分成了六个院子,每一个都颇大,院中一应正房、厢房、后罩房与倒座房俱全,还有单独的马厩与小厨房、茶房等等,十分齐备。一些女眷所乘的较精致的车马,亦可停在此处。
这种院子是专供贵族或女眷使用的,院墙建得极高,守门的仆役行止规矩、言语合度,绝不比士族仆役差,一看便知是受过极好的调理的。
因秦家人最多,便包下了六间院子里的三间,程家次之,包了两间,崔家乃是小士族,只一间院子便足够了。
秦素跟在众人的身后,先去了五位夫人们住的院子,坐在明间里略说了会话。
几位夫人的精神皆不大好,吴老夫人更是神色恹恹,只坐了一会,便被蒋妪扶去东厢歇息去了。
太夫人很快便叫大家散了,秦彦雅便带着妹妹们,在秦彦昭的护送下回了她们的院子,一进院中,她便立刻叫人关紧门户,不允进出,复又吩咐秦家的厨役们烧水做饭,却是根本不去碰驿站的吃食的。
秦素立在东厢次间的门前,掀起布帘,看着那檐角下悬吊着白纸灯笼,轻轻拂了拂衣袖。
秦彦雅着实谨慎,只可惜,那迷药早就已经下在了水里,她的长姊再谨慎,亦是枉然。
“女郎,可要饮茶?”阿葵轻缓的声音传来,唤回了秦素的心神。
她转首笑了笑,道:“倒上吧,先放一旁晾着,我过会再喝。”
阿葵便执起茶壶,细细地斟了一盏茶,放在了案边,复又去收拾布帐与床榻。
“阿葵,你去看看锦绣去了哪里。”等了一会,秦素便在案边坐了下来,端起茶盏,语声中微带了一丝不满:“进来这半日了,她连个人影儿都没有,定是又去别处闲逛了。”
阿葵恭敬地应了一声是,躬身退了下去,出门后还小心地将房门也掩上了。
听着她的脚步声渐渐行远,秦素并无动作,只静静地坐着,数息之后,她悄然起身行至窗边,两手扶着窗扇,猛地往外一推。
“哗啦”一声,窗扇应声而启,响动颇大,正缩在窗下的阿谷猝不及防,一抬眼,便撞进了一双冰冷漆黑的眸子里。
“女……女郎……”她大惊失色,神色慌乱地直起身来,好一会方想起来还未行礼,又连忙屈了身子,呼吸不稳地道:“见……见过女郎。”
秦素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视线转向庭院,只以眼尾余光打量着她,语声平静地问:“你怎么在这里?”
阿谷垂下了头,眼皮颤动了好一会,方细声道:“我……我是路过,正要……正要去厨房。”
“嗯。”秦素点了点头,神情无丝毫变化,和声道:“那你便快去吧,听说厨房今日做了肉汤,这一路你们也辛苦了,吃罢了晚食也早些休息,明日还要赶路。”停了一刻,又道:“正好你在,也免得我再叫旁人了,你去厨房过后再去寻阿葵,叫她往厨房传句话,便说我累了,要先睡一会,晚食一会再用。”
阿谷喏喏应是,在原地站了一会,方往厨房行去。
秦素一手拿了木条,似是要支起窗扇,探出去半个身子,另一只手却借着身形遮掩,飞快地掀开旁边案上的茶壶盖,将茶盏中的茶水倒了回去。
这茶水可是喝不得的,若喝了晚上便做不得事了。
这一系列的动作,秦素全靠单手完成,那衣袖又宽大,行动间不免便沾上些许茶汁。
如此也好,饭食可以不吃,水却不能不喝,有了这袖子上的水渍,也能免去不必要的怀疑。阿葵一会见了,定会以为那盏茶已经被秦素喝了。
秦素将窗子支了起来,向院中打量了几眼。
春天的傍晚,空气温暖而甜润,微风轻柔地拂过庭院,墙角植了一株高大的玉兰,素白的花朵凌空盛放,似半空里凝住的一场雪舞,清冷绚烂。
秦素一手支颐,看着那一树繁花出神。
她对这里有些印象。
前世时,她便是被分派住进了这个房间。此屋别的好处没有,唯有窗子的位置极好,正对着一树白兰,还能看到厨房的情景,便于观察,离院门儿也进,出入两便。
秦素看了一会,便回身走到了榻边。
床榻已经收拾好了,帐子亦是半垂半挂,金色的夕阳穿过素窗纱,投射在雀嘴铜帐钩上,光晕宛然。
秦素除了鞋,和衣躺在榻上,闭起双眼假寐,脑中思绪不断。
锦绣惯是会躲懒,无论前世今生,她皆是借口不舒服,躲在耳房睡觉。
这让秦素微有些遗憾。
若是锦绣值宿,借穿了她的衣裳出门办事,倒是不必费神。阿葵便可惜了,若今夜之事被什么人看到了影子,她必是百口莫辩,到时候必定去不了上京。
她不去上京,秦素的有些安排便要重新换过了,却是不便。
不过,这可能性并不大。
那些小蟊贼的迷药极其厉害,连各家带的侍卫都中了招,可见其高明。
秦素翻了个身,看向半开的窗扇。
高墙之外的天空上,覆了一层薄薄的灰色云絮,彩霞掩在其间,金红色与灰蓝色绞缠着,有一种动人心魄的瑰丽。
但愿今晚的月色不要太好。
秦素阖上眼睛,耳听得窗外的脚步声、絮语声与归燕啼鸣之声次第响着,慢慢地睡了过去。
第164章 盗图也
天很快便黑了下来。
傍晚时的灰云逐渐成势,厚重的云朵堆满了天空,将夜色挤压得越发密实。驿站的杂役支起了高篷,各府马车皆被罩在篷内,以防夜半落雨。
星月全无,夜色如墨。
秦素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掀开布帐往外看去。
案上的小烛台还有一枝细烛未灭,光影模糊,照出一旁的刻漏。
戌正才过了一刻,四下却是一片悄然。本该热闹喧嚣的驿站,诡异地陷入了沉沉死寂之中,连打更的声音都听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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