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锦春 作者:姚霁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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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叫福叔将今日采买的那半斤黄柏槌碎,秦素自己则将拿了杆枰,仔细地称了半升橡斗子、三钱胭脂。
这些皆是今日采买来的。
不一时,福叔便将黄柏处理好了,秦素便将碎黄柏与橡斗子分别放入腌菜缸中,每缸里头各放了两升水浸泡。
这两样东西要泡十二个时辰才能用,因此便先搁在角院里。
忙完了这些,秦素便又回了房,从那一匣子笔墨纸砚中,取一了张竖纹棱纸,拿妆盒比着,裁成了宽七寸五分、长九寸大小的纸样,共裁了四张。
裁好之后,她便磨了一池的墨,试了试浓淡,旋即便以笔蘸墨,在裁好的纸上写下了“广陵郡江都县”几个字。
秦素在写路引。
或者说,她是在伪造路引。
陈国路引,竖棱中纹黄柏纸制,宽七寸五分、长九寸,书大篆,是陈国人前往各地的通关证明,发放时一式两份,一份留官府备案,一份随身携带,每过一地,均需盖上当地官印为证。
前世的中元十三年春,陈、赵两国边境突起争端,猝不及防之下,位于陈国广陵郡的江都、堂邑、海陵三县尽皆失据,被赵国收入囊中。
自那一战后,三国纷争再起,大乱之势渐生,直至最后,真正的强者出现……
秦素慢慢弯起了唇角。
她还是喜欢乱世的。
这世道一乱,她便也有了空子钻。就好比此刻,若没有半年后的那场乱子,她又哪来的便利伪造路引呢?
想那江都等三县,连地方都叫人占了去,这县署里的文书记录肯定也就没了,且边境战事一起,百姓们自是纷纷逃往中原,情形定然混乱,那路引上便是少了几枚官印,也是说得通的。
如此一来,一则无证可查,再则情有可原,她做的路引,可不就从假变成了真?
秦素的唇角又弯了弯。
隐堂所授诸般杂艺,有些还真是很管用。
当年在隐堂时,假造公文便是极为重要的一课,尤其各国公文行文的官方用语、字数、字体、纸张、印鉴等等的特点与差异,那授课的夫子皆讲得十分仔细,考试也极为严格。
所以,秦素会写公文,遣词造句还很正规,此外她还会仿字、染纸以及刻印。
只这么听着,自会惊于她所学甚多,然若细究下去便知,她所学诸技皆极有针对性,驳杂不纯,且极为偏科。
仿字,不过大篆与隶书两种,皆为三国公文通用字体,不求写得好,只需字迹端正;染纸,她也只会各国公文纸与部分诏纸的染法,因这两种纸不许民间贩卖,需自行染制,而其他花样的粉笺花笺,她却是一样也不会;说到刻印,这个更是考验功力,秦素那时每天都要抽出半个时辰练习,两年后也只能勉强仿刻三国各州、郡、县的名称,以及“官、宫、制、印、敕、造、命”等有限的几十字。
第010章 何所忆
前世时,便是靠了这一手技艺,秦素逃过了数次危机。不过那皆是在赵国,如今她仿的却陈国公文,这还是两世加起来的第一回,难免有些手生。
路引很快便写完了,秦素一共写了两张,摊开放在一旁晾干,只待明日染罢即可。剩下的那两张她预备先空着,明日一并染出来,以防将来有用。
看看匣中尚余的细纹与大纹竖棱纹纸各一,秦素想了想,便将它们也全裁了出来。这两种规格的纸分别对应着不同的官阶,只要染成黄柏纸,便是陈国官方所用的公文纸了。
做完了这些,她又拿起墨锭开始磨墨。
这一次她将墨磨得极浓,之后便自匣中拣了一卷薄白棉纸,打开展平,开始为印章起稿。
已经许久没做过这些了,如今重拾旧艺,秦素写了好几稿才算满意。待写罢印文,便将纸返覆于印石上,以小笔沾水轻刷。这纸极薄,不多时便将反字印了出来。
渡稿已毕,接下来便是刻印了。陈国各县皆以阴文制印,故秦素便也用了阴刻之法。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日影西斜,在白墙上映出浅淡的几撇云影,那光影层层缕缕,渡进窗中,又换作了淡淡的青。
秦素直起腰来,极为不雅地伸了个懒腰。
四枚官印皆已刻就,这一个下午的时间没白废。
她搁下刻刀,一只手托着腮,望着窗边的斜晖出神。
夕阳淡极近无,将她的眉眼轻轻拢着,有一种格外的干净,如线描点染的画稿,只待辅以浓色,便可成就一卷靡艳绮罗。
然而,这靡艳却迟迟未至,这绮罗便空落落地起来,那画稿便也就这样停在了那里,将及未及地,叫人既不舍挪眼,又不忍细看。
秦素出了会神,细细想了一遍自己的计划,确定无甚错漏处后,她便又起了身,将东西收拾在了书匣里,拿了把小铜锁锁了,遂又去了角院,将早上买的一壶酒拿回了屋中。
她这一进去,便又是关门阖户,不知在房里忙些什么。
阿妥夫妻两个却也并不多问,只默默地做着手里的活计。
秦素瞧在眼里,十分满意。
在宫里活得久了,便知道什么样的下人才真正顶用,便是像福叔与阿妥这样的才好。那些有小聪明的、爱揣摩主人心思的,往往最易坏事,也最容易被人收买。
晚食之前,秦素终于开了门,她肃容唤过了福叔,吩咐他明日一早去城署报阿豆逃奴。
“她卷了我最值钱的几样首饰走了。”秦素语声恚怒,双眉耸立。
“女郎,可要往府里报一声?”福叔便问。
阿豆的身契并不在秦素手上,而是在她的嫡母林氏手里,就算是成了逃奴,也应该给秦府的管家太太报个信才是正理。
秦素想了想,摇头道:“先不急。明日你先去报官,再去寻庄头说知此事。”停了一停,又拿了一块碎银递给福叔:“城署中怕是要用些钱,你看可够了?”
福叔躬身收下,以手掂了掂,点头道:“够了。”又问:“女郎还有何吩咐?”
秦素垂眸思忖片刻,问:“庄子西面是否有一户人家,家里只祖孙二人,那老妪说话是南方口音,孙子叫阿承?”
福叔想了想,躬身道:“是,那老妪姓周,阿承今年八岁。她家家境不好,前些时候阿承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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