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末日进行时 作者:茂式豚肉酱烧饼

    四十六.热情的沙漠（中）

    炎热与干旱是沙漠致命的慢毒药，自体表的每一个毛孔渗透到体内，销蚀入骨髓，如冤魂般缠绕于人的心头，无论走到哪里，身在何方，都无法摆脱。即便是意志力再顽强的人，中毒日深，也始终会有屈服的一刻。

    于是沙漠就像一个潜伏在暗处的猎手，静待已走进陷阱的猎物挣扎，看它们可笑的滑稽戏，等它们失却了所有力气与意志，再悠哉地伸手扯住它们的耳朵或大腿，将它们吊起，看它们在自己的手中无力地蹬蹬小腿，冷笑一声，耸肩，转身，轻一甩，猎物便被抛到角落，与那残缺的肢体堆在一起，从此，再也分不清行走在荒漠里的人们，原本来自何处，将要归去何方。

    向羽等人此刻全身包裹住泛黄的布条，活像那填埋在土里的烤**，裹着土，一剥开，鲜嫩的白让人垂涎，可那终究只是像，所有的形似，皆是人们基于事实的幻想，但事实却总是与人们美好的幻想相悖的，此刻艰难行走在沙漠里的五人，早已被晒得全身通红，已被晒伤的皮肤甚至还没来得及变黑，就又被太阳灼得通红。

    眯着眼依靠本能拉着向羽的衣角要死不活地往前爬行，陈嘉音一边小声咕哝，一边在仅暴露于空气中的那条小缝里转溜着眼睛，到处张望，自从离开了安薇晕倒的那片岩石后，她们就再也没有找到过那么大的掩体，本来，在沙漠旅行，碰上这种岩石，跟找到绿洲的几率相比，也没差多少，所以最近几天都露宿在旷野的众人，都没有好好休息过，倒是安薇，她在夜里吸收了冰冷的水气，储蓄留待白天使用，让她平安渡过了后面的每一天。

    可即便如此，前行的众人还是无时无刻不渴望着绿洲，从前在雨林里冒险，甚至还讨厌里头潮湿闷热的天气，现在到了沙漠才晓得，原来水，是那么珍贵的资源，从前一直都在自己手边，只要想，可以随时使用随时丢弃，仿佛有它没它自己的生活也不会被改变，因为从未失去过，所以不懂得失去以后的滋味，现在终于体会到了，想它的好，却又再也得不到它了。

    水壶里的水已经喝尽，但向羽利用简易的集水法，每天还是能勉强供给全部人和渡渡鸟所需要的水分，但这个集水法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在等待上头，所以这么一来，大家就得把时间都花在水上头，一天大约就只能前进那么几公里，所以走了几天，无论什么时候回头，他们都还是能够清晰地望见他们曾经逗留过的大岩石。

    “今天就在这儿休息吧。”又走了一阵子，领头的向羽停了下来，便开始从背囊里拿出各种道具，渡渡鸟们在向羽的指挥下，用爪子挖了几个小坑，向羽把一些瓶罐放到坑里，然后轩辕煌就熟练地把自己背包里的薄膜铺到坑上，应琳用手舀起沙子压住薄膜，在日光的照下，利用里外温差的不同，来蒸发沙土里的水汽，半响，薄膜上便会积聚起一小滴水，然后滴到坑里的瓶罐里头，就这样，只要等上一个下午，就总能收集满一瓶水。

    等待的时候，大家或多或少都会聊聊天，但聊着聊着，那炎热的天气却在不断蒸发他们喉咙的水分，于是没过多久，大家又都会自觉地闭嘴，默默等待。无聊地在沙堆里画圈圈，在这种时候，惟一还有力的，恐怕就只剩下向羽了，要是不算人，那么，蛋蛋绝对是现在最能活跃气氛的家伙。

    “老大老大！你看！这儿有只蝎子！”蛋蛋兴奋地在沙地里滚动，在沙漠里，大家就从未见它用过走的，但毋庸置疑的是，蛋蛋在沙地里滚，绝对比走来得要快和安全。这下它又滚到了离众人约有三四米远的地方，兴奋地跟踪着一只小得大家都本看不到的所谓蝎子，听它那么一喊，向羽二话不说也激动地跟了过去，刚一蹲下，蛋蛋就献宝似地把蝎子用小型试管困住，递到向羽跟前。

    “哦？这个品种我从前还没看到过，蛋蛋，你有它的数据吗？”向羽用拇指和食指轻轻捏住试管，把它放到阳光底下仔细端详，末了，才依依不舍地把它还给蛋蛋，让它把蝎子放归到自然。

    “在我的内置数据库里没有关于这个品种的任何信息，不过我刚刚已经对它进行了全身扫描，只要老大一个命令，我随时就可以把数据调出来！”蛋蛋说着，伸出它那条幼得几乎看不清的小手，拍拍脯，豪迈地朝向羽作出保证。

    向羽微笑着捧起蛋蛋，心情似乎好到了极点，轻轻拍拍它的头，他温柔地说道：“谢谢你。”

    不远处陈嘉音跟轩辕煌看着，无语到了极点，向羽除了对着渡渡鸟跟蛋蛋以外，就从来没有对他们露出过如此温柔的表情，那由衷的微笑，那无微不至的关怀，要是对象不是那么特殊，在外人看来，这会是多么和谐美好的一幅画啊……

    只可惜，这世上从来没有要是这一回事，于是陈嘉音跟轩辕煌只能默默地盯住向羽的笑容，自己把那特殊的对象转换成想象中的美好人物，自动忽略在他手心里又蹦又跳的蛋蛋，安薇却并没有像他们那样想得那么多，看向羽玩得高兴，她很快也走过去凑了热闹，晚上已经充分储蓄好能量的她，这几天每天都神抖擞，再也没有出现过意外。

    “来，蛋蛋，到附近去探测一下，再决定我们明天的路线。”捉过几只小虫，向羽抬头看看天色已经不早，便让蛋蛋到附近去侦察，这几天下来，众人的行走路线几乎都是这么依靠蛋蛋决定的，依凭对附近地形的探索，它会选取最没有风险的路线让众人走，避开所有的复杂地形和暗涌，有时候虽然绕了点路，但这么一路走来，无风无险，却又胜过取直径行走许多。

    可无聊，却是比炎热与干旱来得更折磨人的慢毒药，前者侵入骨髓，后者凝郁心间，心病，无论什么时候，都来得比身体的疾病要来得可怕和让人无法喘息。继续坐在地上画圈圈，听地上黄沙翻滚时发出的“沙沙”声，陈嘉音就觉得自己现在所说所想的每句话后面都要加上个“沙沙”的尾音似的，折腾得她直想一脸栽到那沙堆里去，再也不要抬头想任何东西。

    突然，手肘被什么轻轻碰了一下，陈嘉音痛苦地叹气抬头，露出一条眼缝，定睛一看，是轩辕煌，他此刻正以同样无聊的眼神回望自己，二人的视线刚一接触，便不约而同地长叹了一声，互相伸手拍拍对方的肩，很有默契地不去靠近对方，因为天气很热，要是靠得太近，双方都会很难受，这种无需任何言语的默契让两人看上去更显无奈，应琳在一旁目无表情地看着，偶尔抬手逗弄一下不断逗他玩的渡渡鸟，其实，要是说心里话，他觉得这片沙漠还算不赖……

    “老大！老大！我回来了！”半响，蛋蛋激动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众人闻声齐齐抬头，但见一个白色的蛋状物体正朝着自己高速滚动过来，还没等它完全打开身体，它的声音就又再次传到众人的耳朵里，“明天的路线已经决定了！我们今天就在前方四十米处扎营吧！”

    “嗯！辛苦你了，蛋蛋！”向羽伸手接住蛋蛋，把它放在手里左右互丢，刚刚回来的它的蛋壳滚烫得就像刚煮熟的**蛋一样，直到它好不容易凉了一点，向羽这才让它给众人指路，平静无聊的一天就这么过去，众人还没来得及作出任何回想，便又在突如其来的寒冷中蜷缩着入梦。

    夜里，月朗星稀，向羽独自蹲坐在火堆旁，掏出怀里一直藏着的羊皮纸，也无需就着火光，他就这么一只手拿着，另一只手扶着膝盖，默默地，悄无声息地，盯住那张羊皮纸，自从他决定不按照上头指示的方向来走以后，它上头就再也没有显示过任何信息，只是，就在几天前，他们刚刚进入沙漠的那会，那张羊皮纸上面，又再次显示出一张沙漠的地图，上面详细地标明了沙漠的各个绿洲，还有散居着人类的部落，甚至，连向羽心中的目的地，也清楚地被重点标记在上头。

    或许是心中还在隐隐期待着些什么，其实，即便是在没有按照羊皮纸的指示旅行的日子，向羽也要在每天夜里把它掏出来看一看，因此，早在刚进入沙漠的那个夜里，他便已经看到了羊皮纸的变化，可这个……该不该跟嘉音她们商量呢？

    耸肩冷笑，向羽有点无奈地趴在自己的膝盖上，想要逃脱别人的摆布和监控，千辛万苦地绕道冒险，结果，到了最后，他们的行踪却还是又再被别人牢牢掌握，塔玛氏族人的村庄那回，他承认，其实只是他们走运，但向羽明白，幸运女神不会一直庇佑着他们走到最后，而且这茫茫荒漠，他能逃到哪去？

    长叹一声，慢慢站起身来，抬头极目眺望远处，或许，他现在惟一能做的，就是按照那地图来行动了，在如此危险的沙漠里冒险，向羽不想拿所有人的命来赌，于是，要想选择平安，那么，他们就只能受制于人。

    命运的天枰总是相对平衡的，无论哪方重了，它都会给另一侧加上相应的砝码，让万事万物始终保持在动态的平衡中，如今向羽面对的抉择，也是如此。小心翼翼地收起羊皮纸，向羽最终还是决定，平日一早，跟他们说个明白，他们的命运，必须由自己来决定，现在无论任他想再多，说不定到讨论完以后，一切都是多余。

    夜里的沙漠气温极低，强烈的反差使大家多少都有点不适应，皱眉呻吟翻身，大概是睡梦中的各人最常见的反应，而那皱眉的表情，仿佛就像是明日的预演，向羽苦笑摇头，最终只是悄悄地钻进自己的睡袋，拉上链子，就再也没有人，看到他脸上的任何表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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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十六.热情的沙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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