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师 作者:小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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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抚一抚脸上的泪痕:“就是天黑了去才好。”
【第三十四节 非天谁启】
车厢狭小,银杏和绿萼抵膝相对,面面相觑,一时谁也不敢说话。我合目端坐,眼前随车厢的摇晃忽明忽暗。车离家远了,仿佛争吵与烦恼都去得远了。越远越沉重,越远越混浊,压在心底愈发喘不上气。呆坐了一会儿,脑中涨得发麻。
忽觉一片清凉的丝帕覆上额头,银杏道:“姑娘怎么出汗了?是不舒服么?”
指尖掠过鬓角,发丝里沁着的汗一滴一滴都跳了出来,针尖一样大小:“大约是才回来,有些累了。并没有不舒服。”
绿萼道:“奴婢就说嘛,姑娘才一回来就去王府,也不怕劳累?明日再去不好么?”
我慢慢张开眼睛,豆大的灯光竟觉刺眼:“芸儿受了那么多罪,当年正在风头上,我不便去看她。眼下我是一时一刻也等不得了。”
绿萼笑道:“原来姑娘是为了看李佳人,奴婢还以为姑娘是去急着寻弘阳郡王殿下呢。”
银杏服侍我喝了一盏温水,忽然问道:“姑娘这般心事重重,是因为老夫人不高兴了么?”绿萼连忙抬起脚尖把银杏绣花鞋上的杏花踩了一个灰印子。银杏缩了脚,不理会她。
我看着好笑:“回宫之事,出乎母亲意料,所以她老人家有些不自在了。”
绿萼见我还算平静,瞪了银杏一眼,微微松了口气。银杏道:“恕奴婢大胆,依姑娘看,夫人是更关心姑娘还是婉妃娘娘呢?”
我低头摆弄着丝帕,笑道:“自然是姐姐了。母亲一向怕我进宫,怕我夺了她的宠爱。”
银杏笑道:“姑娘错了。其实夫人最关心的是姑娘。奴婢在府里那半年,深知夫人在佛前所求最多的,是姑娘的平安。”
我笑道:“母亲所求最多的,难道不是姐姐的恩宠天长地久么?”
银杏道:“姑娘就算不回宫,难道就没有别人和婉妃娘娘争宠了么?况且若没了平安,恩宠再多又有何用?夫人难道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依奴婢看,前年姑娘能平安出宫,全是夫人诚心所致,实在是佛祖保佑。”
银杏的宽慰也算努力做到了有理有节。我心下感动,佯为冷笑:“你的胆子越发大了,敢评判我们母女的关系。”
银杏挺起身子,笑意越发沉稳自信:“姑娘回宫当有所为,奴婢不忍姑娘为母女之间的一点误会耗费心神。况且,奴婢只是实话实说罢了。还有,奴婢也想像姑娘辅佐弘阳郡王殿下那样,为姑娘排忧解难。”
我甚是感动:“你放心,我从没有怨过母亲。我和母亲之间,也并没有什么误会。”银杏会心一笑,点了点头。
弘阳郡王府就在皇宫西面,隔着护城河与高阁殿宇遥遥相望。那一片连绵数座豪宅,都是显贵的住处。连皇宫东面和北面的豪华府邸,在前朝都是皇子们的居所,曾被称作十王宅,显赫一时。高曜在西面选了一所形制最小的宅第居住。我吩咐车夫把车停在东北角门,向绿萼道:“你去敲门。”
绿萼跳下了车,提了风灯上前,不紧不慢敲了几下。好一会儿,门子的声音不情不愿地从里面挤了出来:“王爷有命,王府不见客,有事明天请早往去吏部说。整个京城都知道,你们家主人不知道么?”说着把门开了一条缝,露出一张昏黄疲惫的脸。
绿萼彬彬有礼道:“请回禀王爷,朱大人今日回京,特来拜谒。”
门子见绿萼有几分气度,将信将疑地把门开大了些,依旧道:“哪位大人也不准进来,这是王府的规矩。”
忽听里面一个熟悉的声音道:“是谁来了?”
门子躬身笑道:“原是杜先生出来了。先生这是要回府么?”
那人道:“天晚了,回去用膳。”说罢跨出门来。绿萼咦了一声,惊喜道:“是杜主簿!”
杜娇一怔,恍然道:“姑娘是……绿萼姑娘。这么说,朱大人已然回京了?”
绿萼屈膝行了一礼,笑道:“我们姑娘就在车上呢。”
杜娇赶忙迎了上来,抱拳一揖:“在下杜娇,拜见朱大人。”
我下车还礼,笑道:“杜主簿,许久不见了。”杜娇似乎比旧年更圆胖了些,双目如星,愈加深陷。一身青衣素雅简便,熏熏然微有酒气。
杜娇笑道:“在下还未恭贺大人官复原职。”
我笑道:“杜主簿消息很灵通。”
杜娇慨然道:“大人乘西风远游江湖,借东风复回庙堂。京中谁不关心?谁不打听?殿下若知道大人一回京便来看望,定然欣喜。”小简的感慨是三分强作十分,杜娇却是十分只透出五分。
乍见故人,我亦十分欢喜:“听说杜主簿深得王爷倚重。”
杜娇道:“‘顺而成者,道之所大。’[182]当年若无大人点拨,在下恐怕一事无成。”
“顺而成者,道之所大,逆而功者,权之所贵”,下半句他偏偏不说。其实他不说出来的,才是真正想说给我听的。我笑道:“‘雷风相与’,大人是‘君子以立不易方’[183]。玉机不敢居功。”
正文 第253章 女帝师四(47)
杜娇忙道:“不敢。‘虽挈瓶之小善,实君子之所识’[184],承蒙王爷不弃,留在下在府中薄效微劳。真正的君子乃是弘阳郡王殿下。”说着身子一侧,“大人远道而来,在下不敢多耽搁。殿下就在王府中,大人请。”说罢命门子去通报,亲自送我入了内院,直到一个管家娘子带了十来个丫头来接,这才退了出去。
穿过几进昏暗冷清的后院,来到正堂前。高曜已亲自候在堂前,远远迎了上来。想是随军的缘故,他比旧年高大强壮了许多,脸上也多了几分军人的风霜与坚毅,透着少年将军特有的飞扬勇武。恍惚想起十年前我第一次见他时,他还只是一个路都走不稳的五岁孩童。唯有目光沉稳如旧。
高曜身着簇新的乌金暗夔纹家常袍子,紧绷的丝线在灯光下隐有华光,暗藏奢华之意。他欣喜道:“不知姐姐这会儿就来了,那可恶的门子竟然敢瞒报!”
我行了一礼,笑道:“殿下闭门谢客,不受私谒。府上的人也忠心履职,不谀权贵,殿下怎么还责怪他呢?”
高曜大笑道:“姐姐如何知道孤不受私谒?”
我与高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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