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成。
两人没交往成。
那晚蔚映敏为难地喊她了声姐,这事就此打住了。
之后高美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都不等这事发酵,雁过无痕似的就想把这事给消弭了。
次日大早她先联系蔚映如,让她给仨人拉个群,说方便以后蔚映敏给大家带面包。
这一来跟蔚映敏拉开了距离,以后有话群里说;二来她不想因为这事破坏和失去什么,都成熟人,没必要为这事就拉黑或绝交。
她的处事方式就是这样。在事情发酵前就给消弭了。
但事情不是她单方面想的那样儿,说消弭就消弭,那也得另一个当事人配合。
蔚映敏是辗转反侧了一晚上,晨起在床头耷着肩坐了十分钟,洗漱后准备去厨房弄吃的,就这时候蔚映如拉群了。她说:【早上好我的家人们!又是元气满满的一天!】
紧接着高美惠出来了,在群里发了一个有鼻子有眼的太阳。
蔚映如问:【你上午门诊坐班么?】
高美惠说:【不坐。上午写一篇学术论文下午去基层医院。】
蔚映如问:【你们去基层医院干什么?】
高美惠说:【指导。】
蔚映如说:【估计这个点蔚映敏还没起呢。】
蔚映敏看到这个群先是懵,随后见高美惠没事人一样又是愤怒,紧接私聊蔚映如:【姐你干嘛呢,大清早就演上了。】
蔚映如在蹲马桶,不动声色地回:【好好说话。】
蔚映敏问:【你为什么大清早拉个群?】
蔚映如回:【拉群多方便,以后你晚上把卖剩的面包发群里就行。】
蔚映敏拆穿她们:【高美惠让你拉群的吧。】
蔚映如看见这条内容,马上举着手机远离眼睛,不想看不想听,不想了解事情的始末。
蔚映敏没再回她,更没回群里。
反正他的回复也无足轻重。
蔚映如不想了解发生了什么,是因为高美惠已经做出了决定。她让拉群她就拉,别的不多问。年龄大了少打听事,打听多了就庸人自扰。
但话是这么说,毕竟人心是肉长的,她上午在干洗店忙了会骑着电瓶车去面包店,今天是小长假的最后一天。
她见蔚映敏在工作间的操作台前忙,面上看不出情绪,但从他一直背对着自己揉面团的态度,明白他还在生气。她张张嘴无力辩解,说什么?她了解高美惠的性情,她一向都是这么处理问题的,不论她是主动方还是被动方,她都是把握时机先出面解决问题的一方。
这就是她的本性,也是她处不好男女关系的一个主因。因为她的个性会被对方理解为强势。
蔚映如也没多说,就用一次性叉子叉吃了几粒刚出炉的切好给人试吃的面包后,朝着他背说:“你没事我先回去了。”
蔚映敏转过来问她,“我能有啥事儿?”
……
“那我回了。”
蔚映敏找话,“皓皓呢?”
“他爸领他去射击了。”
蔚映敏问:“姐夫不上班?”
“机器人也有充电的时候呀。”蔚映如说:“他一个月都没休了。”
“你们俩不离了?”
“谁说的。”蔚映如说:“等冷静期过了你就看见本了。”
“你们俩彻底过不下去了?”
蔚映如想了想,没在他面前掩饰一丝疲态,“我不想最后活成你妈,夫妻形同陌路,也不被子女理解,最后养群鸽子聊慰晚年。”
蔚映敏脱了工作服出来,堂姐弟俩并排站在面包店外的落地玻璃前,他无声地抽着烟,蔚映如说:“我们俩顾不上彼此了,早就是搭伙过日子了。我也不想在孩子们面前扮演恩爱夫妻,也不愿为了给孩子个所谓的家就继续维持名存实亡的婚姻。维持生计就已经花光力气了,不想回来家也这么苟且。”
“我就想换个活法,活好活不好该我命我受着。我不想继续这种……如鲠在喉的生活。”
蔚映敏不解,“如鲠在喉的生活是什么?”
“就是……令人不快地常常被另一半噎住的生活。”蔚映如很难精准地表述,给了他一个具体的场景,“早些年我们俩奔忙了一天回来,我说好累哦,明峻会说是啊我也好累哦,然后我们俩理解性地相视一笑就去洗漱了。现在我说好累哦,明峻会说我不累么?我工作不比你辛苦?然后我就会受惊和无措……”
“算了,你们男人很难懂这些。”蔚映如不想多说自己的事儿,说他的,“你跟老高不合适,我在中间为难是小事,而是你跟你妈关系都搞不好,你跟她也就是一根窜天猴,听个响就没了。”
*
因为次日轮休,在高美惠让蔚映如给仨人拉群的当晚就去骑行了。上午蔚映敏就电话了她,直接说那晚的事,他把早先俩人在农庄讨论的“单身主义”给拉出来了,他说他没婚恋的打算,要当个单身主义者。
高美惠先是沉默,然后问他,“为什么?“先前在农庄时他不是这态度。
蔚映敏倒坦率,“我没有处理亲密关系的能力。”
高美惠追问,“你是想象中认为自己没有能力还是通过实践证明?”
蔚映敏说:“通过实践证明。”
高美惠点头,“我明白了。”
事说开了,俩人继续以姐弟关系相处。
这是蔚映敏自己处理问题的方式。他不想当作没发生,像个没事人一样。
俩人把事说开的当晚,高美惠就出来骑行了,这回比以往多骑了十公里,以往是八十公里。她对蔚映敏提出交往是觉得他人有意思,跟他一块吃饭很有食欲,也的确动心了。她做事情不大会深思熟虑,她只要觉得这件事可行,大致的前因后果思考一下,然后就行动了。具体的成败那是过程决定的。
在这件事里她没太考虑蔚映如的立场,以她对蔚映如的了解,她最多会觉得别扭,别扭着别扭着就适应了。男女关系十分简单:我想跟你交往,你要不要跟我交往?这就是两个当事人的事情,跟外人没干系。
这件事之所以能说开继续当姐弟,是她在蔚映敏扯出”单身主义者“的那一刻一下子看透了,这个男人不利索,干个事自相矛盾,虚构困境,又存在一定的认知缺陷。
她愿意继续当姐弟、也只能当姐弟的根本原因——不是她接受了他拉的“单身主义者”这面大旗,而是理解他拉这面大旗的深层次原因。如同她不信玄学,不信什么正念冥想,更不信什么高能量低能量,但她能理解蔚映如为什么深信。
因为出于自身的虚弱。
凌晨骑着车回来小区拎着头盔上楼的时候,看见蔚映敏九点就在群里发了卖剩的面包图片,问她们吃啥?
一直到次日的中午睡醒,她才翻身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给蔚映敏回了信息:【映敏,我昨晚骑行了,手机在骑行包里没及时看到。】
蔚映敏问:【你刚睡醒么姐?】
高美惠回:【没睡透,估计还要再睡一觉。】
蔚映敏问:【那你晚上还睡得着么?】
高美惠回:【会比往常晚睡。】
蔚映敏直接分享给她了两个餐馆,他们部门聚餐常去的,物美价廉又干净好吃!高美惠看见“物美价廉”笑出声,回他:【谢谢。】
她很追求物美价廉。她在吃穿用度上相对平价,这跟她的薪资没关系,也跟养杨照没太大关系,跟她的消费认知有关系。比如八块,十块,十三块,十五块的鸡蛋,她常买的是八块和十块,蛋贩说十五块的蛋心多红多营养,她认为那是无中生有。
那晚跟蔚映敏去素食餐厅确实嫌贵,但事后她计划暑假带杨照一块去吃,无关菜品口味,而是需要带她来感受一次。感受力是很重要的。
她躺床上举着手机刷朋友圈,刷到老爷子发的状态图,一只布满老年斑的手和手腕上明显大了一圈的手表,她缓缓坐了起来,老爷子点她呢。
她微信老爷子:【杂酱面。】
老爷子回:【ok。】
她起床洗漱,穿条修身牛仔裤配了个粉 t 恤骑车去父母家。她的裤装几乎都是修身的,要么就是专业的骑行裤。像那种阔腿直筒的裤子骑车不方便。
这个季节骑行最舒适,多绕一些路拣着林荫道骑就行。道两侧不是刚长出来的法桐叶就是国槐叶,还有洋槐,但她更喜欢国槐,国槐高大树叶密集,作为城市绿化树再合适不过。洋槐不行,树冠散,枝干弯曲,重点是有刺!她在更年轻时够洋槐花的时候没少被扎手。要是能把洋槐的花开在国槐身上,那是再完美不过!
她在高中阶段给市长写信建议过。建议城市绿化树请多栽法桐和国槐。法桐无需多说——市树。在它成为市树前她爱法桐比国槐多,但当哪儿都是法桐的时候她就爱国槐更多。
她一路进小区骑到家门口,还没从车上下来就闻到一股熏脑子的油漆味。前院里跟摆碟似的,摇椅,斗柜,花架,马桶垫脚木凳,她小时候的靠背木椅,全被油漆给涂得黄的黄蓝的蓝。老太太则手持一根晾衣杆站那儿。
她锁好车从院里进客厅,推开客厅的门进屋转瞬关严实。她喊老爷子,老爷子在卧室应她,她顺着声音朝卧室去,问正准备午休的老爷子,“院里是在干啥?”
老爷子问:“你看不出你妈在补漆?”
“我以前的靠背木椅可不是黄色。”高美惠说:“斗柜和花架也不是蓝色。”
老爷子戴上眼罩想睡觉,“让她弄去吧,又不碍你事儿。”
“怎么不碍?我将来是要全部继承的。”高美惠站在窗口朝院里看,“她拿个晾衣杆干啥?”
第15章 单身主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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