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天佛秘境
    碧云洞府内，谷青虹与陆城并肩坐在青石板铺就的庭院中，古木参天，树影斑驳，为他们提供了一片宁静的庇护。
    面前烈火熊熊，噼啪作响。
    正在诵经的两人面色凝重，身姿挺拔，仿佛是两尊历经沧桑的石像，静谧而深邃。
    谷青虹双手合十，嘴唇微动，诵读着经文，声音低沉而有力，宛如古老的梵音在空气中回荡。
    八景观的道统中，掺杂着一些佛修法门，但内容已然无多，谷青虹见此地传承的法脉似与佛门有关，于是便以佛修法门普渡，却是她所学精深广博。
    陆城紧随其后，他的声音更显柔和，却更加充满力量、神圣的庄严，两种诵唱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奇异的和谐。
    正统佛门正统道门都是导人向善，其实是兼容性很高的两条法脉。
    玄门中的一些二三流修士，佛道兼修，也能练出不俗的法力神通，冲突也并不大。
    周围的空气中弥漫着奇异的氛围，青石板上不时有树叶瓣飘落，随风轻舞，这一刻似乎连时间都静止了。
    两人的身影被斜阳拉长，投射在青石板上。
    在这一刻，整个世界仿佛都宁静下来，只有经文的诵声在庭院中回荡，如同穿越了时空，将人带入了一个超脱尘世的幽远境界。
    而那些痛苦逝去的灵魂，在这诵经声中，似乎也得到了片刻的安宁，它们似是在空中盘旋，缓缓升腾，仿佛正被这超度的力量引向光明之所。
    “师尊断言，此人暗中修炼血神经已得精义，魔功变化深入骨血、人功合一，未来必然是一代血魔，魔道巨擘。
    但他的经义功课怎么会精深到这个地步？我虽然不擅此道但还是能够辨识出的，此人经义积功至此，就算八景观中一些精于此道的长老都有所不及。”
    谷青虹睁开双眼在陆城的脸上，看出一种深深的专注和虔诚，他全身心投入到超度仪式中，对外界一切置若罔闻。
    在这片静谧的庭院里，成为了死者灵魂的守护者，用虔诚的经文，为逝者祈求最后的宁静与超脱。
    如此之人，最后会成为一代血魔？
    打坐、诵经，是会让人消耗体力，乃至消耗许多法力的，因此在这场诵经结束后，尽管完成了超度，但是两人还是要在碧云洞府居住一夜，恢复法力。
    谷青虹心中深知，若非是妖神劫的压力，以两人的各自身份而言，两人必然已经成为死敌。
    现在生死危亡下，道魔两脉选择求存，至少在妖神劫渡过之前，双方不会是敌人。
    如此一来，谷青虹就可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与眼前这位魔道新秀交流一番，实证道魔之别。
    陆城对于八景观这天下第一大教的法理，同样也有些兴趣。
    乘着夜色，两人不时论及自身所学道法，虽不涉具体行功法门，但也同样高妙。
    “我神宗真传，法道自然，直指长生，一切功行都是直指于此的。大道有善恶否？大道是客观真实，修士深悟其理，践行其道，追求永恒、超脱、自在。”
    陆城所阐述的，是魔门修道法力神通第一的观点。认为大道是客观的，无善无恶，修士只要追求大道本身足矣，认为正道修行，在旁的方面着力太多，无直指之义。
    大道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处处皆道，泉水煮沸阴阳交融当中有道，苹果树下有道，甚至有先贤认为：‘道在蝼蚁，道在稊稗，道在瓦甓，道在屎溺当中。’”
    这就是道家与其它宗教的不同之处，其它宗教随意论道至高之神，是有罪的，但道家认为，道就在那里，就在万事万物的运行之间，所以高修真人要论道，道童亦可以论道。
    甚至前者之论道未必比后者之论道，更加贴近大道本身。
    陆城修行，本身更近魔道，这与他前世所受的教育，所受的影响有关：前世阿美莉卡杀印第安人两千五百万，占其美洲，亡其土著，最后仍旧成为世界灯塔，道德楷模。
    由此可见，强大本身就是道德，未来自己成就魔君，天下无敌，稍稍作些好事，自有无数道德之士为自己辩经，既然如此，何必苦了自己？
    想做便做，想杀便杀。任意所为，满足自性。
    之所以陆城现在的所作所为更趋近于正道，也是因为前世的影响始终都在，让他的道德水平高于此世之人一些，他把底层未修炼道法之人当人，而不是像许多修士一样，数百年修持下来，心中下意识已经把自己与人区分为两个物种了。
    “大道客观真实，然则人有人心，天有天心，不明人心向背，则心意难定难坚，不明天心向背，则诸劫临头近死不知。”
    谷青虹首先承认了陆城所说大道客观的观点，但她说人心向背，这里的人心指的不是百姓的拥护和反对，指的是性善论的观点。
    她这一脉认为，人之初性本善，戒杀惜命，多做善事，才是明心见性，满足自性。
    同时指出魔道修士心意难定难坚，因此向道之心不虔，虽然前期法力精进迅猛，但往往修炼到一定境界，失去生死危机压迫后，就会变得沉迷享乐，耽搁修行。
    因此，魔道中境修士虽多，但真的论起，却是道家高人更众。
    同时指出，大道之外犹有天道，我们终究是在此界天心之下修行，修士若不能做到上体天心，难免诸劫临头。
    而事实上，魔道修士的劫数的确比正道修士的劫数深重得多，这也是事实。
    陆城与谷青虹的论道，双方都是基于客观事实的争论，而不是话术，不是欺瞒，这也是正魔两脉大教最出色真传弟子的基本素质。
    “天魔宫中，魔修众多，不见得比正道高境修士稍少。”此界魔道第一大教东阳正教，掌天魔宫，其中魔修无数，宗师数百，几以一教之力抵一界修士积修。
    “天魔宫内，改天换地，却也自囚樊笼，不得自由。”
    魔道至宝天魔宫遮蔽一界天机，东阳正教高境修士在其中几乎是为所欲为，但是却轻易不敢离开天魔宫，一旦离开气数就会飞速衰竭，非死即伤。
    那晚，陆城与谷青虹两人几乎论道一夜。
    但是谁也说服不了谁，道魔之辩，几乎是千古之题，就算今晚谁说服谁，也仅只是一方的道行高过另一方，却也并不是这两脉有一脉高过另一脉了。
    但是道越论越清，理越辩越明。
    这一夜的论道对两人来说都是有益的，有些时候接受一些与自己过往截然不同的观点，会更容易对于自身的体系产生思考。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夜色之下，那白衣女修谷青虹在论道间隙，会打坐恢复法力，会诵经平复心情。
    陆城有时也会如此，只是远远不像对方那般的频繁。
    这也侧面说明他的道心更在谷青虹之上，当然，在谷青虹的方面看来则是魔性深重。
    次日，当天边第一道阳光照落下来时。
    谷青虹亦在诵读心经。
    但就在这个时候，碧云洞府的庭院当中突然闪过一片金辉。
    正在打坐的陆城突然心中动了一下，骤然睁开双眼，起身，谷青虹亦是如此，两人相对注视。
    如果一个人的感知出了错，刚刚总不会两个人的感知同时都出了错。
    更何况陆城与谷青虹两人都是心性坚定之辈，他们绝不会认为刚刚是自己出错。
    “天佛……天佛秘境！”
    “没错，刚刚大日东升，而你在诵读佛门心经，气机牵引之下，让我们一瞬间感应到了天佛秘境。”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被称作绝地、死地、秘境的特殊区域，多是由于上古时期那场旷古绝今的修士战争造成的。
    那场大灾变不仅导致上古修士纵横的辉煌时代彻底破灭，也留下这些异常的区域。它们有的空间极其稳固，可以容得化神修士争锋，有的则极其脆弱，筑基期修士的灵压都能让其崩溃。
    在这一刻，两人都是聪敏之人，顿时把所有的线索都串连起来了，在上一个时代，天边之地的佛门天佛宗，找到了一处特殊空间，建立起一座天佛秘境。
    金姥姥不知是得到奇遇传承，亦或者自己干脆就是天佛宗的隔世传人。
    总之，她发现了天佛秘境。
    “为什么碧云洞府会遭劫？”
    “因为出手之人也想要天佛秘境，上一个时代的宝藏，也许就隐藏着可以让当世修士，突破四九重劫的秘密。”
    “为什么金姥姥遭劫之后，她的弟子要留下线索？”
    “……因为劫数临头，金姥姥进入天佛秘境，但她自己无法再出来了，所以有忠心弟子拼死也要留下线索，避免恩师困死在秘境。”
    一个疑惑接一个疑惑的解开。
    陆城立刻就想到，自己苦苦寻找的萧家姐妹，很可能也跟随金姥姥进入了天佛秘境。
    师尊师娘肯定是给两姐妹不少的护身宝物，萧家姐妹不是那么容易就被人杀死的。
    在这种情况下，只有被困在一处秘境内，才会让两人传不出半点音讯。
    “现在的问题是，怎么打开天佛秘境！刚刚那种程度的感应，就算我们重来一次恐怕也远远不足以开启。”天佛宗，所修所走的应该也是大日真火法脉。而碧云洞府，是开启天佛秘境的一处节点。
    这里经过陆城与谷青虹两人一夜的诵经，再加上谷青虹当时在念诵心经调节心境，甚至再加上陆城修炼的大日真火气息，多方配合下，引动了天佛秘境的一瞬波动。
    但是想要开启、进入天佛秘境。所需要的法力，媒介，这些陆城与谷青虹两人皆是全无头绪。
    “既然能够有所收获，已经算是不错了。我打算招集师兄弟，一起来解决此事，谷仙子？”
    “家师与金姥姥素有交情，此事不知也就罢了，既然知道，我不可能不出手助金姥姥脱离险境。”
    “也好。”
    接下来，陆城打算使用通灵宝篆，向武灵筠，欧白等人发出消息。
    一人计短，二人计长。
    更何况观屠灭此地修士的出手气象，陆城不觉得自己一个人可以应付。把其余五人也叫过来，六人联手，就算法力稍弱一些的金丹真人也未必就不可抗衡，至少总有脱身保命的机会。
    只是通灵宝篆是万兽化身宫一件特殊的法器，能够储存数张五阶中品的传讯符，以便修士能够互相通信。
    正常来说五阶中品的灵符，仅仅只是传讯，基本把整个通玄界都覆盖了。
    但是此界有太多的特殊区域、宗门大阵、绝地、死地、秘境等等，所以想要万全的话，陆城还是决定先去附近一座坊市，租住洞府布下阵法，把法力发挥到极致再使用灵符。
    碧云洞府水气太重，不适合陆城布阵施法。
    就在陆城与谷青虹两人要离开碧云洞府时，突然之间，谷青虹佩戴着的一只金铃坠落下来。
    谷青虹一把拉住陆城，同时陆城注意到这个女修的脸色骤然变得惨白。
    “怎么？”
    “快退，这是我师尊赐下的保命金铃，若遇死劫，它便会动摇响动。”
    若遇死劫，便会动摇响动，现在这只金铃直接掉下来了，也难怪修炼易书命理道法的谷青虹，脸色都因此惨白。
    八景观的道法，陆城也是有过接触的。
    八景观主清玄真人评价自己为“三百年来魔道第一”，陆城当然不会觉得这是什么好话。
    恐怕是这位清玄真人，已经看出自己暗中参悟琢磨血神经。
    陆城参悟血神经是必然的，他心气极高，而此界修士最高的道法修炼境界，也不过是金丹境界。
    在陆城当时几乎没有什么高明道法传承的情况下，手上放着魔道最顶尖的无上法诀，几十年下来怎么可能完全忍住，不去参悟琢磨，反补自身？
    最惨也不过是修炼血神经，但若是成了就可以将其中道法精义剥离出来，反补自身道基。
    但凡是个修道人，手上放着这样高明的道法怎么可能不去研读。
    就在陆城与谷青虹想要退回碧云洞府时，突然有一只巨大的铜鼎当空落下，瞬间铜鼎内涌现出千千万万的火焰云光，将整个天空燃烧得通红，陨星坠地一般。
    一名道袍修士突然出现，他取出一个黄皮葫芦高举，遥遥指向陆城与谷青虹，轻斥一声：“定！”
    无形有质的波纹涌出，将两人顿时定在原地，四面八方空气竟变得如同金石一般，使人动弹不得。
    同时，又有一道青金的剑光斩来。
    平平无奇，普普通通，只是剑光快狠犹如惊虹骤至，竟然似要将两人一剑四断。
    其它的已经看不及了。
    因为只是眼前这些，就已经要将陆城与谷青虹两人斩成断碎，焚烧成灰。
    超阶道法，大五行地极真火。
    生死关头，陆城第一时间就祭出自身本命神通，他仅仅只是张口，轰，一股犹如火山爆发般的恐怖火炎激涌出来。
    那黑红色的炽烈火流，化尽一切，犹如一条黑红色的火焰炎龙，圈护住陆城与谷青虹，将他们四周犹如金石般的空气烧熔化开。
    陆城本身的道行已达炼罡后期境界，所修炼的又是大日真火神罡，他的大五行地极真火威力之强，就是很可怕的五阶攻击型道术，寻常结丹宗师、甚至金丹真人都不会想轻接其锋。
    “在下八景观谷青虹，这位是黄龙子真人座下九弟子，各位海外宗师，莫不是想与正魔两道同时开战！”
    谷青虹在陆城破解法术，能够开口的第一时间搬出两人身份，但同时她御剑也丝毫不慢。
    一手飞剑御使得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居然生生抵住了那口斩来的青金飞剑。
    让陆城可以全神应对那砸落下来的巨大火鼎。
    陆城双袖一挥洒出大片金芒，同时祭出落宝金枝，化为一道金虹在那急降而落的巨大火鼎下方一刷而过。
    轰隆。
    轰隆隆隆。
    落宝金枝的力量并不足以刷落火鼎，法器品阶恐怕还不及对方，但是陆城要的是对方法术失控，别砸在自己与谷青虹头上就行了。
    像这种吞吐天地元气的大威力法诀，就算是宗师境的施法者也是借力而行，不可能时时操控着，威力巨大的同时，操控就会稍逊些许。
    果然，金光刷过，尽管落宝金枝飞落回来的时候几乎直烧得冒烟，但是那巨大火鼎也向侧方倾倒，颗颗火炭坠落，最后大鼎砸落于地轰然巨爆，就算碧云洞府也算仙家宅邸，有些防护，也被这巨爆火焰波及小半。
    “百毒金蚕蛊！？这么多，嘿嘿，果然是好手段，难怪能让商惠通、商云川那两个废物死在你的手上。”
    伴随着这句话之后的，是一道道光虹飞起，旗、剑、葫芦、如意、尺、剪、鼎等等法器交织成一幅绚丽而又凶险的画面。
    此时再不拼命已然是不成了，陆城同时催运起本命血火神通与断脉剑气法门。
    人剑合一纵身而起，御使那道五色剑光舞动如龙，剑光璀璨夺目，每一剑斩出都是血色剑影剑光如山一般斩裂而出。
    以剑引血，以血祭剑。
    旗、剑、葫芦、如意、尺、剪、鼎等等法器攻至，竟被那血色的剑光剑气生生斩退排开，难以攻下。
    这就是陆城修炼本命血火神通的意义，在通玄界，没有人可以限定，仇家修士与自己同一境界。血火虽然燃命，却可以让自己在法力远逊于对手的情况下保命甚至完成反杀。
    与陆城的血色剑影剑光如山一般斩出不同，谷青虹与陆城背靠着背，目光死死盯视着四周。
    出剑虽然不多，但每出一剑必定切入要害，直指核心。
    陆城的剑术已然堪称入了化境，却仍旧不及她在一瞬之间的明察秋毫，法眼无差。
    几次之后陆城也发现了这一点，自身五色飞剑跟随着谷青虹的剑光走，每每能以巧破力，以最小的代价破开局势，这极大降低了陆城的本命血火法力消耗。
    初时，那六名出手暗杀的结丹宗师，还不以为意，但是双方瞬间拼斗数十招后，六人方才发现自己六人联手，居然真的有些压不住对方两道剑光纵横。
    “是八景观的小宿命术，那个谷青虹能在一定程度上看破未来，选择对她最有利的未来。本以为八景观易书神通，只是世人夸大，没想到居然真的有人可以在炼罡境界把易数修炼到这个境界。”
    一名白须老者轻轻一叹，而后骤然虚空一指点出。道道绵密剑气涌出，杀力并不强大，但却细密不绝无尽无休。
    “……扰乱天机！你是天机府修士。”
    这些剑气混入战场，顿时让谷青虹本就难看的脸色变得更加惨白。
    越一个大境界窥探天机本就已经不易，此时此刻又被对方施术反制，谷青虹的小宿命术顿时无法再施展下去了。
    但是从始至终，她都没选择摆脱陆城逃走：因为是她的金铃线断，谷青虹心中清楚，哪怕这场劫祸是陆城招惹来的，自己此时独身而逃也是必死无疑。
    反倒跟在这个陆城的身边，也许反而有一线生机可寻。
    “师尊说他是三百年来魔道第一，未来杀劫无穷，总不会死在这里，可怜的是我，明知道跟在他身边杀劫无穷，当时怎么没有反应过来。”
    也就是在这一刻，陆城周身血光大盛，成功抓到了一瞬破绽，五行合一的五口飞剑，瞬间化为一道炽烈血虹，将陆城与谷青虹两人一卷，猛烈斩杀向刚刚破解了谷青虹道术的白须老人。
    此老刚才破了八景观的道术，正是欣喜之际，却不知心力消耗之下自身也出现对应破绽，眼前只见血虹剑光漫天斩至，映得遍体寒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