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玄门真灵变化总纲，吞日火猿真血
    洞府幽深，石壁间镶嵌明珠因此隐隐透出光气。
    其内有一老一青两名修士道者，他们相对而坐，老者苍鬓道袍，眼中却凌厉如电。
    青年则眉宇间透出一股锐气锋利，此时此刻双手施诀、指天画地，尽展所长，不退不让。
    论道之中，并无师徒。
    半晌之后，沉思良久的黄龙子手托一柄拂尘，微微摆动，讲述着不同于对方的理解。
    陆城聚精会神地倾听，时而眉头紧锁，时而眼放光明，心中对道法的理解不断加深。
    洞府内香炉氤氲飘散，清烟袅袅升起，环绕在两位修士周围，增添了几分神秘与静谧。
    黄龙子真人偶尔停下话语，闭目沉思，而陆城则趁机默默修炼，体悟师尊所讲之道。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之间的交流越发顺畅，有的时候无需言语，只需一个眼神，一个意态，就足以让对方明白彼此所要表达的意义。
    时间都仿佛在这座洞府中凝固，一切都显得那么自然而然。
    道法的讨论没有终点，两位修士仿佛要将这天地间的秘密一一解开，探寻大道的本来。
    在这一刻，他们仿佛与世隔绝，只存在彼此的道法世界里，外界的纷扰与争斗，都与他们无关。
    只有大道，才是他们共同的语言，才是他们心中永恒的追求。
    “火为何物？”
    “法理之流转。世间万物几乎无不依五行而生，但金、木、水、土，若无火之法理，则无沟通流转之便，世间万物既是实体亦是法力，凝成其型则为金、木、水、土，遇火则行，演化万有。”
    “善，老九能领悟至此，想来已经知晓前路了。不如你我二人，一同写于掌上，两相印证可好？”黄龙子真人听到了陆城的回答后，抚掌大笑，然后提出这样一个建议。
    陆城自无不可，于是两人取出笔墨，在各自掌上，写下一字：
    当黄龙子真人展开五指时，在他的手心处出现一个日字。
    当陆城展开五指时，在他的手心处出现一个阳字。
    但两者都是一个意思：三十六天罡大气大日神罡。
    三十六天罡大气中的大日罡气，是世间最好凝炼摄取的罡气之一，因为只要在太阳之下，这种罡气就无处不在，但同时大日罡气也是世间最不好凝炼摄取的罡气，因为其性质过于霸道猛烈，自古以来十个修炼此罡气者，九个要被此等神罡生生炼死。
    黄龙子敢于让门下真传弟子修炼这种罡气，可见他对于自己这名九弟子的信心之强。
    他黄龙子的真传，本就是这世间万中挑一的天骄，更何况这两年来，两人时常坐而论道，在他心中已经确定陆城的道法积累足够了。
    “你在凝煞境界，得五行真罡之厚，在炼罡境界，得大日神罡之纯，未来神识法力纯厚，正是奠定了最为雄浑无匹的修道道基。只是，修士修道，一步踏错满盘皆输，终究还是要持谨慎慎行之心。”
    “弟子遵命。”陆城闻言，持诀俯首。
    “好了，近些时日你心神损耗颇多，就不要再继续修炼了，陪我去山间转一转。你啊，若是出去了就像一阵风似的，闪灵儿般天下世间四处闯荡毫无避讳，可是一回山，躲在雷火殿里就是数年闭关，门都不出，你可知山中弟子都言你性情高傲狷狂疏离？”
    “弟子，的确是没有兴趣参加那些法会，斗剑，以及集会。”
    “我年轻的时候也没有兴趣参加这些。”
    一语话毕，师徒两人相视而笑。
    就算是万兽天宫的大部分弟子，也非是长生路上客，大家都不是同道中人，其实又有什么可交往的？
    “就算如此，你和你的那几位师兄之间，总要维护好关系，这些年我已经不是一次两次听到，老五老六明里暗里地递你小话了。”
    在双方言语交谈的时候，自黄龙子真人的脚下浮现出一朵白云，承载着他与陆城两人飞出洞府，于高处俯览，观看归藏山方圆万里内诸般景致名胜。
    对于师尊的这句话，陆城并没有回答或者反驳什么。
    他平生做事，从不先夸其口，但所做之事，无论多难多么险恶，却做一切成一件，渐渐就在赤神子老师和黄龙子师尊心中改变地位，这些事却是比说一万句都要顶用的。
    因为赤神子和黄龙子二人都是拥有大法力，大道行的前辈修士，他们不需也不会像凡间一些窃居高位者一样，用一些权术手段来确保自己的地位。
    哪位弟子出色哪位弟子平庸，哪个弟子只长着嘴，哪个弟子可以为自己分担忧愁，几件事上就看出来了。
    当然，也有一些宗师甚至真人，重视情感甚至重于道业的，这种人也是会有。
    “弟子，会想办法，缓和与几位师兄间的关系。”沉默颇久之后，陆城这样言道。
    闻言，黄龙子微微点头，终究是相处了几百年了，更何况是对自己颇为忠心的弟子，眼前老九道运炽盛，却是不想他与几名弟子间关系太差，至少维系一个表面上的平和。
    想到这里，因为刚好飞到近处，黄龙子便加速遁光，前往六弟子钟离令所居的宫殿。
    只是抵达后以法术相召，却被殿中宫人告知：钟离令前往了五师兄潜修所在的居所。
    这对黄龙子来说不过是遁光一闪的事，只是无论黄龙子还是陆城，都看出那名宫人神色中隐隐透出惊惶。
    黄龙子微一皱眉带着陆城，骤然就飞遁到了牛猛所居住的千牛峡。
    他也没有再法术相召或者遣人通报，而是左手于凌空中虚化一圈，汇聚四周水气形成一面水镜，直接照入殿内。
    黄龙子真人精通水月镜之术，因此千里方圆一念而现。
    “哈哈哈哈，来抓我啊，你来抓我啊！嘻嘻”
    “小美人，你往哪里跑，还不快到哥哥怀里来。”
    只见水镜之内，钟离令正在以布条蒙着双眼，扑抱着几只年幼的狐狸精，手舞足蹈，不亦快哉。
    水镜一转，牛猛也在其间，此时此刻他正被十几条大蟒蛇紧紧缠住，若是仅仅只是如此也就罢了。
    可是宫殿当中，不止是他们两人，还有许多人形、兽形、人兽、兽人，半兽人……
    万兽化身，无遮法会，久闻其名，今日一见果然是让人觉得名不虚传。魔门修士，底线果然不高。
    咔嚓、咔嚓。
    那面水月明镜，在黄龙子真人的面前寸寸碎裂了，而后崩碎为满天晶莹闪烁。
    “年少轻狂，贪图享乐，这没有什么，我年轻时也曾荒唐过，但修炼数百年了，法力再无寸进，怎么？只要快活一世就肯去死了？就怕到时又跪在我那里，哭着喊着要我赐下道缘。我也没有那样通天的法力！”
    “还有那个老四，居然敢向我求娶玉虹，他以为他私下里做的那些事我不知道？我黄龙子的女儿就这般被轻贱！”
    黄龙子真人终究给弟子留着脸面，并没有在千牛峡大发雷霆，但是带着陆城急遁而走，同时口中低声斥骂，怒极之下，那穿着道服的魁梧老者现化狰狞龙首，道袍之外的皮肤上长出龙鳞。
    看来，对于自己这些弟子，这位真人都是投入心血的，只是这些年来，这些弟子也的确是没让黄龙子有多少脸面。
    “陆城，从此以后你便在这里修道。这是吞日火猿的真血，这是猿公击剑图，你都收下，辅以参悟，应该是有利道行的。”
    归藏山主峰附近，近期又起了一条新的灵脉，规模高度居然仅次于归藏山主峰，其上宫殿楼台林立，召集灵猿无数。
    陆城在雷火殿中修道两年，隐隐也知晓此座灵脉兴建，却没想到，师尊居然要将之赐给自己。
    “这座灵脉叫作观猿峰，坐北向南风水气局初定，你以后是要修炼大日神罡的，所居灵脉过于低矮则不利修道。好了，你快些搬过来吧。”
    在嘱咐了一番之后，黄龙子遁行而走，本来是想带着一众弟子，一起游览山形，交流感情，却没想到变成这个样子。
    黄龙子不是恼恨自己两名真传弟子贪图享乐，而是恼怒于他们已经忘记了自身立身之基，是修道啊！若是没有了这一身道法，你们是个什么东西？
    陆城与黄龙子师尊，都认为自身最适合融合的是九天大日罡气。
    所以黄龙子在归藏山灵脉上分裂出观猿峰，同时赐予陆城吞日火猿真血。
    吞日火猿，此为上古洪荒妖兽，好战嗜杀，仰望天日，意欲吞之！
    得其真血，修炼万兽化身宫北宗镇派功法玄门真灵变化总纲，即为吞日火猿变，玄妙精深，一旦练成堪称威力无穷。
    同时黄龙子又赐予陆城观猿山灵脉，其中已经施法聚集灵性猿猴无数，让他观之习之，降低真血反噬。
    同时黄龙子又赐予陆城猿公击剑图，即是希望他以剑道上的才情，领悟此图奥妙，再弃剑修猿，尽得二者真义。
    这样无疑是很难做到的，对于修士的天赋悟性都有着极高的要求，但黄龙子明显相信，陆城能够做到尽得其利而不受其弊。
    归藏山万兽天宫当中，居住着的不仅仅是黄龙子夫妇，更有许多北宗长老，门生弟子。
    这其中有着复杂的权力体系，人脉交往。
    只是黄龙子真人威压天下，几乎是天下前五的有道真修，所以他的这一脉地位超然，虽介入其中却又超然其上。那些北宗长老只有逢迎讨好的余地，而无抵挡抗拒之力。
    因此，陆城得到黄龙子真人赐予观猿峰，在归藏山或者整个魔门北宗都引起很大的震动。
    因为除了大弟子宇文政，黄龙子真人六大真传，皆没有独立开府的资格，现在让排名最末，法力境界又不是很高的陆城独立开府，这种宠爱与厚待，很难不让人多思多想。
    若是知道陆城所立下的那些功勋也就罢了，若是不大清楚的，难免认为黄龙子真人有失偏颇。
    恐怕，原本黄龙子也没想着直接让陆城高居于众弟子之上的，但是意外看到自己两名弟子的丑事，却是让黄龙子下定决心，再不给这些混账一些压力危机，他们怕是连铅汞之丹都终究无法炼就了，免不得自己白发人送黑发人。
    从归藏山雷火殿内，搬到观猿山灵脉来，对于陆城来说是没有什么区别的，仅仅只是从一间修炼静室换到另一间新建的修炼静室而已。
    他也算是看出来了，师尊绝不想让自己去争什么最快凝煞炼罡精进速度一类的排名，凝煞炼罡怎么难修，他让自己怎么修，只求走得稳，根本不求走得快。
    但是这种改变，对于陆城身边的人来说，却是天翻地覆般的不同。
    在薛玉真与云灵儿母女而言，在归藏山的时候，两人终归是要谨小慎微一些，她们二人不过是陆真传妾女之流，在道家正宗宗门还没有什么，但在这西域魔门之内，被宝相夫人抓住什么错处就算直接打死，也是合情合理，连个哭的地方都没有。
    但在这观猿山灵脉，薛玉真便是主母正室。
    因为老爷没有正妻，只有她这一房宠了几十年的小妾，现在观猿山上上下下皆归她管，让当了一辈子小妾的薛玉真，好好过了一把主母的瘾头。
    另外便是司徒化与石夫人二人。
    也是因为类似原因，地位高涨。
    司徒化倾其所有，拜陆城为师，再加上三师叔的脸面，陆城总归是教了他几手剑术的，至于能学到多少就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若是学不会，陆城也不会再多教，庇护他渡过几场灾劫也就断去师徒缘分。
    至于石夫人，却是在燃木山林家倾塌之后，果断抱上陆城的大腿，跟随一同来到西域万兽天宫。
    西域虽然贫瘠，但万兽天宫却是天下十二顶尖宗门之一，各个方面都要远远超过燃木山曲水城，繁华兴盛不可相较，让石夫人也是住得乐不思蜀。
    只是她手上有钱，自负盈亏，陆城也懒得去管她，终究是有些交情不好直接赶她走人。
    就这样，陆城开始自身的闭关清净修持。
    他动辄闭关，便是数年之久。
    闭关看上去是一个好词，但其实只有修行中人，才知道这两个字有多么可怕。
    一人在一间连蚂蚁都没有的石室当中通读道藏修持道法，几天下来普通人就疯了，修仙者精神力量远远要超过凡人，但闭关修炼也绝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陆城动辄闭关就是数年，让许多魔门北宗的修士，也不由暗自感慨：“
    难怪此人能得真人如此看重，不爱享乐，不好酒色，这分明就是一个道疯子吗。”
    然而实际上陆城闭关：
    养虫，遛狗，练剑，通读道藏经书以及自身修道。
    过得虽也寂寞，却谈不上孤独。
    猿公击剑图，为通玄界的剑道宝录。
    据说其上记录着极为高深的剑术，得之大益剑道，曾经也引起通玄界众修的许多争夺。
    却没有人知道，这份宝录真迹最后落到了西域万兽天宫黄龙子的手中，现在，则落到陆城手里。
    在日复一日的参悟中，那副图卷仿佛渐渐活了过来。
    一束阳光透过洞府顶部的裂缝，如细丝般洒在青年道士的身上，为他那专注的神情镀上一层金边。
    青年道士身穿灰色道袍，散发无冠，在他面前是一副白猿舞剑的图卷，陆城眉头紧锁，心神似乎渐渐与与图卷上的猿公融为一体。
    骤然，那只白猿活了过来、变得栩栩如生，每一剑的挥划都充满力量与灵动。
    陆城随着图中的剑招，缓缓挥动着自己手中的长剑，剑尖在空气中划出一道道凌厉的剑气。
    骤然，图卷之上的白猿破画而出，挥剑攻来，动作矫健，神态沉凝虔诚，仿佛在诉说着存世千年的剑意：
    身形已朽归尘土，一剑遗世耀千年。
    “原来如此，剑意驻形，只要自身剑意修炼到一定境界，在长久观摩此图后，都会激发剑意，感应图中白猿破画而出，与自身交剑相斗。有趣，有趣！”
    锵锵锵锵。
    洞府之内的空气因剑气的纵横穿梭而变得沉凝，每一次剑光闪过都能在四周的石壁墙体上留下深深的痕迹。
    随着陆城的挥剑动作，闭关密室中回荡着轻微的剑鸣之声。
    陆城运剑越强，白猿运剑越强，陆城御剑越妙，白猿御剑越妙，陆城有意使出几个败招，白猿快剑冲上来就把陆城给斩了……观摩此图，原来只能进不能退，你可以虚招变化，但不能真的没有水平。
    心神被斩，陆城缓了大半日的时光方才缓和过来。
    “不对吧，这副剑图里的剑意，师尊他自己能斗得过？”
    坐在石台蒲团上，陆城以手抚面，仍觉痛苦，不过却也将他的好胜之心激起来了。
    从《九天》世界来到此界后，在理解真息运转御剑法门后，自身斗剑除非境界大幅压制，不然就从未输过，甚至在这样的情况下，自身还保持着极快的精进速度。
    因此也就难免让陆城自负，未来炼就罡气后，一剑在手，金丹以下再无敌手。
    哪怕结丹宗师神思运转如电，却也破不了自己本无破绽的剑术修为。
    但是今日面对猿公击剑图这样一件死物，自己居然被对方剑光斩了，此事如何忍得？
    最后，在一次深长地呼吸后，陆城缓缓收剑入鞘，修炼静室再次恢复了往日的宁静。但在这份静谧之中，却蕴藏着青年道士对剑道的热爱与追求，那份情感，犹如洞府深处涌动的元气暗流，深不可测，不可阻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