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辉。”
    老登伸出手，示意女婿跟他握一下，借此表示亲近。
    陈影帝十分敬业，别说跟老登握手，就是要献身、跟女主女配演戏，也眼都不眨。
    见女婿很配合，老登心中略感轻松，于是诚恳托孤道：
    “开颜和千里啊，以后就靠你了。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他们两个。”
    陈涛点了点头：“千万不要这么说，您保重身体，肯定不会有事的。”
    这话老登不想听，他只想让女婿无条件答应。
    但这话乃是人之常情，他也没法挑刺，只好继续卖惨：
    “开颜这孩子啊，从小到大没吃过苦，骄纵惯了，有时候也很不懂事，尤其不懂社会上那些尔虞我诈，如果错了，你怎么说她都可以。但要记住，她是真心地对你好。”
    程开颜再怎么不懂事，也应该知道他哥贴在门上偷听、有些不正常吧？
    陈涛沉默片刻，出乎老登预料地说道：“放心，我以后会好好教导她。”
    老登闻言心中一怔，这话无疑是在说程开颜的不足，隐隐代表着嫌弃。
    他仔细打量陈涛，心说这女婿难道不该说：开颜很好，已经很懂事，爸你不用担心么？
    这女婿变了！
    老登心里有些没底，但现在这机会太好，不能错过！
    他换了个话题：“你现在官当大了，惦记你的人，肯定是越来越多，你要提防啊！”
    陈涛嗯了一声：“打铁还得自身硬，我会注意的。”
    你装什么啊？
    老登心中暗骂：当初你这厮跟刘总工、水書記混的时候怎么不注意啊？怎么到了我这，到了要给你大舅哥帮忙的时候，你才说要注意？真是个白眼狼！
    就算我没帮你，也把女儿嫁给了你！你帮一下大舅哥，难道不应该？
    当然，骂归骂，脸上还是要保持微笑。
    老登接着卖惨：“你大哥脑子不灵光，中专毕业，就进了咱们金州厂，他完全不懂那些阿谀奉承的事。如今这世道靠他自己吃不开啊！”
    陈涛点了点头，比较认同老登的看法。
    程千里和他老婆袁湘，不但是傻哔，而是很坏，很蠢。
    老登见女婿认同，随即便图穷匕见：
    “可千里也有个好处，他脾气倔，认死理！你那边采购设备原料，金山银海地淌出去，过手的人，难免会起很多贪念，而你大哥，要是在这个位子上，肯定能给你看好家。”
    接着又讲起感情：“当初你在金州，任新车间主任，还兼着出口科，多少人在背后说我是任人唯亲，戳我的脊梁骨，那滋味不好受！可我顶下来了！你是我的孩子，我不顶谁顶呢？”
    真是你顶的么？
    他妈的不要脸！
    明明是水書記，还有宋运辉自己的努力，关你銱事啊？
    陈涛没像宋运辉那样，直接予以回绝，而是为难地说：
    “不是我不帮，而是你有所不知，采购科这个位子不但我们几个、就连部里都盯着，实在不好办。甚至别说采购科，就连谁管码头现在都还在扯皮，真的不容易。斗争形势很复杂，很多事情真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说到这里，陈涛依然没有降低声音，“而且我说实话，以大哥的能力，很容易得罪人，坐不稳采购科。”
    一听这话，程千里这傻哔立刻便妞门而入，大声呵斥：
    “我的能力怎么了？不帮就不帮，凭什么瞧不起我？当初要不是当了我程家的女婿，你能有今天？你这混账白眼狼！你得意什么？你有什么了不起！”
    程开颜也冲了进来，对她哥大叫道：“你给我闭嘴，你说的什么话？”
    程千里可不是妹控，只觉得妹妹帮着外人面目可憎，当即便还嘴道：
    “你闭嘴！你闭嘴！我的话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吗？他不是白眼狼？爸为了你们家的孩子病成这样，求他办点小事，他不帮就算了，还说我没本事，他还是个人吗？”
    黑脸要唱，但不能这么唱！
    “滚出去！”
    老登心里如果真有病，这会儿可能会被气死。
    他演这出苦肉计，到底是为了什么？
    还不是为了让这女婿觉得太亏欠他，不得不帮忙？
    你指责他没问题，但不能指着鼻子骂啊！
    你这么搞，再多亏欠，也会被你给骂没了！真是蠢蛋！
    这老登哪里知道，陈涛就是故意激怒他儿子，故意找大舅哥这个漏洞呢！
    “什么？让我滚？你病成这样是为了谁？这几天又是谁在照顾你？难道你还指望那些没良心的人？做人要讲良心，不能狼心狗肺。”
    程千里还在戏中。
    老登气得说不上话。
    陈涛无动于衷，根本懒得去叫医生，以免有不必要的医疗资源浪费。
    程开颜也没叫，而是用力推搡他哥：“你说谁没良心？说谁狼心狗肺！凭什么说小辉？你给我滚出去！”
    程千里架住了她，一边看向老必登，一边叫嚣道：
    “我凭什么出去啊？该出去的是你们，你们滚出去！”
    老登心中大悲，摆出一副心绞痛的样子，伸手指着门，让儿子赶紧滚蛋。
    程千里得到示意，这才半推半就的，被妹妹赶走。
    关上门后，程开颜背对着老爹和丈夫，伏门大哭。
    陈涛坐在杌子上，依然是无动于衷。
    宋引小声道：“爸爸，妈妈哭了。”
    在孩子面前搞这种事，对程开颜而言，真的不算什么。
    毕竟她在孩子面前，连孩子同学的妈妈都敢像只疯狗一样上去撕打，还骂人家小三。
    陈涛松开女儿，然后去安慰程开颜。
    但程开颜甩开了他，径直扑进老登的怀里，呜咽道：
    “爸爸，你快点好起来。”
    陈涛重新抱起女儿，语气冷漠地说道：
    “我还有事，就先带小引去东海，你留下来照顾你爸。单位那边，我让人去给你请假。”
    说罢，转身欲走。
    “等等！”
    老登顿时急了，连忙把女儿推到一边，哭着对陈涛说道：
    “你大哥刚刚说的那些只是气话，千万不要放在心上。我很清楚，你应该有办法帮你大哥这个忙。只要你帮了这一次，我们家以后就再也不会求你了。”
    陈涛没有丝毫犹豫：“你不了解情况，我真办不到。”
    一听这话，程开颜立刻坐起身来，用生气的眼神，瞪着她的丈夫。
    她不知情？骗鬼！
    陈涛语气生硬道：“你留下来照顾你爸，等痊愈了，你再回东海。当然，不回也行。”
    说罢，抱着女儿离开。
    我被你哥指着鼻子骂，你还敢怪我？
    走廊上，程千里看着陈涛父女离开，有些不明所以，难道谈妥了么？
    病房内，程开颜慌了。
    这渣男最后那六个字，是什么意思？外面果然有了人！
    老登也急切道：“开颜，不要管我，快追上去。”
    程开颜哦了一声，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跑出病房。
    见妹妹也离开，程千里便回到了病房。等他把门关上，老登立刻就大声骂道：“蠢货！你怎么能说那样的话？”
    程千里先是一愣，随即便明白过来，竟也恼火道：
    “你也觉得我没本事？”
    老登气愤道：“你要是真的有本事，我还要求宋运辉？好好的算计，都被你给破坏了！”
    程千里憋屈死了：“我破坏什么了？他说我没本事，不能去采购科，你难道没听到？他就是不想帮，就要当白眼狼，算计有什么用？也怪你说大话，八字还没一撇，就答应了袁湘！”
    老登大口喘气，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指着门道：“滚！”
    程千里成了滚刀肉：“我可以滚，但袁湘那边，还是得你去解释。”
    ‘我这是做了什么孽？这双儿女，一个比一个不成器。’
    老登闭上眼睛，不想再答理自己的傻儿子。
    ***
    又下起了雨。
    难言的沉默氛围，直到车子驶离厂医院五公里外，才由坐在副驾的程开颜打破了：
    “小辉，我以后不管家里的事了。”
    这话是剧中原话。
    陈涛态度冷淡道：“为什么说这种话？难道你事先知道？”
    程开颜讷讷无言，不敢再谈这事，只能转移话题：
    “真要带小引走吗？我们都上班，你工作还那么忙。”
    陈涛呵呵一声：“为照顾小引而病倒？我的女儿背不起这么大的责任！等会儿我会去接我爸妈回东海，租个房子，让他们来照顾小引。他们把我和姐姐从小拉扯到大，如果不是因为当时有成分问题，我姐也会和我一样去大学读书！这就说明，我的爸妈不仅能够照顾好孩子，还有本事培养孩子，所以我很放心把小引交给他们。”
    这话听在程开颜耳里，无疑是贬低了她的爸妈，同时也贬低了她和哥哥。
    于是她生气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事实而已。我们这个组织就是要实事求是，这难道也有问题么？”
    “你！”
    “我怎么了？你也认可你哥的话，觉得我欠你们家？真是个笑话。我白眼狼？你哥现在的副書記，是谁帮忙？再贪得无厌也得我能办得到吧？也得你哥有本事吧？你们真以为东海厂是我开的啊？上到部里，下到厂里多少双眼睛在盯着我？我今天把话放这儿，无论我用什么人也不会用你哥，他没本事！”
    “宋运辉！你不许再这么说我哥！”
    “……”
    陈涛把车停在路边，不爽地对程开颜说道：“下车！”
    程开颜不敢下车，而是噙着泪道：
    “他是我哥，不管他有没有本事，你这么说就是不对。你现在是不是也嫌我没本事啊？你变心了！”
    宋引也哭了起来。
    陈涛当即下了车，到后座安慰小可爱。
    小丫头哭道：“爸爸，你们不吵架了，好不好？”
    陈涛边给她抹泪，边笑道：
    “好，我们不吵了，你也不能再哭了。”
    宋引伸出小指：“嗯，我们拉钩。”
    陈涛笑着配合。
    宋引破泣为笑，扑进了老爹怀里。
    程开颜却愈发委屈，觉得被父女俩孤立了。
    次日中午，宋家二老跟着儿子来到了东海，住进了在市里租来的房子。
    昨天晚上，陈涛已经跟二老聊了很多。
    二老不但表示理解，甚至还很愤慨，连看向儿媳的眼神都不对劲了。
    这个儿媳竟然配合爸妈和哥嫂演戏，逼着丈夫就范，这得多偏心啊？
    两个亲家更不是东西，嘴上说是要帮忙照顾小引，实际上却只是为了当“人质”，以此挟恩图报，这也太算计了！
    还有那程千里也有脸骂小辉白眼狼？明明是水書記、刘总工的提携，跟你有关系吗？
    小辉明明已经帮了你，竟然还不知足，还想去采购科？
    真要遂了你的愿，小辉怕是被你牵连，要坐牢了！
    你们才是白眼狼！
    听陈涛从头到尾将所有事娓娓道来，宋家二老的三观都刷新了一遍。
    不听真不知道，这一家人真不是东西，小辉太委屈了！
    傍晚。
    一切收拾妥当、在新家吃完晚饭之后，陈涛载着程开颜回到了自己家，然后再去厂里。
    程开颜打电话，跟爸妈说了一下情况。
    老登、程母都很生气，他们还不想让陈涛带走外孙女，但也无话可说。
    说什么呢？
    老登病得不重，可以继续照顾外孙女？这跟打自己的嘴巴有什么区别！
    老登叮嘱道：“开颜，你绝对不能因为这件事，继续跟小辉闹矛盾。唉，你哥不懂事，那话太过了！”
    程母一旁骂骂咧咧：“千里怎么不懂事？怎么没本事？他还有脸说千里！要是没有你，他算什么啊？他就是个白眼狼，农村土包子！”
    和装傻的老登不同，这老货是真傻，根本不管对错，只看亲疏远近，就算自己没理，也要胡搅八分。
    程家兄妹，毫无疑问就是继承了她的智商。
    而她这话一说，程开颜又开始生丈夫的气。
    这不奇怪，毕竟她是爹宝兼妈宝。
    晚上十点一刻。
    陈涛回到市里，给自己的女儿讲睡前故事。
    这丫头八八年的，也就刚满三周岁，根本不懂大人之间的这些矛盾。
    她知道爸爸忙，也都是听大人说的。
    她只知道，爸爸如今能常来陪自己，给自己讲故事，让她非常开心。
    “爸爸，我不想再去外公家住了。”
    “嗯，以后你就乖乖地呆在爸爸身边，陪着爷爷奶奶。”
    “嘻嘻，好喜欢爸爸。”
    “喜不喜欢妈妈？”
    “喜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