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胡说！”
    卡特琳娜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蹦了起来。
    她面颊涨的通红，纤细的手指狠狠的指向罗兰，颤抖的利害。
    罗兰没有说话，目光柔和。
    卡特琳娜虚弱的后退半步，跌坐回座位。
    她再也无法掩饰内心的惶恐，捂着脸“呜呜呜”的哭了起来。
    “罗兰，我好害怕。海皇陛下怎会回不来呢？他是海洋世界的神，他是无敌的，他一定会回来。他怎么会倒在回家的路上，我接受不了。”
    罗兰没有说话，因为实话很难听。
    如果海皇是无敌的，就不会被缇雅耍的团团转。至少他老人家的脑子不是无敌的。
    海皇殿高层最了解海皇。
    只要海皇还有一丝回归的可能，他们都会无比忠诚。
    既然海皇确定回不来了，这些人提前得到消息，当然要瓜分他留下来的遗产。
    但海皇在海洋世界的地位堪比神明，赤裸裸的瓜分肯定不行，会被愤怒的军民一拥而上撕碎。
    至少要在表面上合理合法。
    他们想出了遴选海皇妃的办法，而人选就是卡特琳娜。
    为什么是她，因为她足够出色，选她做皇妃争议最小；又因为她出身天目皇族，做事有很多顾忌；更因为她曾经见过外边的世界，心已经野了，正好借此机会将她禁锢。
    可谓一举三得。
    经过罗兰简单分析，卡特琳娜瞬间理清思路，脸色也格外难看。
    她仿佛被全世界遗弃的孤儿。
    海皇殿拿她当合法攫取权力的幌子，爷爷拿她当做交换利益的筹码。
    海皇不在，这些人的嘴脸全部暴露了。
    “就算海皇陛下真的无法回归，我们难道不该继承他的遗志，和伪神血战到底吗？”
    卡特琳娜喃喃的说着，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话说出口，她自己都笑了。
    这种话听起来热血沸腾，但都是废话。
    如果连伟大的海皇都无法回归，海洋族群还能靠谁？
    靠被权力腐蚀的海皇殿？靠被恋爱脑吞噬的海魔女艾狄娜？还是出卖孙女换取利益的爷爷？
    卡特琳娜很想笑，但笑不出来。
    看着她不甘而沮丧的表情，罗兰如同魔鬼般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卡特琳娜，你这一生有没有为自己活过，有没有为自己的梦想拼过，哪怕只是扑向烈焰的飞蛾，哪怕只是瞬间燃烧？”
    卡特琳娜有些警觉的看向罗兰。
    虽然她拿罗兰当朋友，但她并认为罗兰是什么好人。
    无事献殷勤，多半不是什么好人。
    “你想做什么？”
    罗兰双手下压，仿佛勾魂的魔鬼般开始了诱惑，“卡特琳娜，你有没有想过，你可以不做海皇妃。”
    卡特琳娜连续后退几步，几乎摔倒在地。
    她最害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罗兰的魔爪果然还是伸向了孤立无援的她。她有些虚弱的抵抗着：“罗兰，我是大家见证遴选过程的海皇妃，是海皇的妻子，你不能这样。”
    罗兰愣了一下，瞬间无语。
    女人的心思他一次都没猜对，这次也不例外。
    神经病吧。
    他没好气的瞪了卡特琳娜一眼，嗤笑道：“在你眼中我就是这种人？”
    “我的意思是，你有没有想过成为新的海皇？”
    卡特琳娜僵在原地，目瞪口呆。
    过了几秒钟，她的面孔一片煞白，没有半点血色，她拼命摇头，仿佛在向注定无法回来的海皇证明忠诚。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乱说！我对海皇的忠诚胜过自己的生命。”
    “罗兰，立即收回你的话，否则我们连朋友都没法做！”
    “求你了，我什么都愿意做，除了这个。”
    也包括你最担心的那种不做海皇妃的方式吗？
    罗兰内心默默吐槽，却没有说出口。
    卡特琳娜现在情绪激动，任何过激的言语都有可能刺激到她。
    必须先稳定她的情绪。
    罗兰等她发泄完毕后，冷冷的补刀，“如果连你都没有斗志，海皇的遗志谁来继承？难道你刚才只是随便说说？”
    “你放x！”卡特琳娜忍不住爆了粗口。
    她虽然长期以红发女海盗的身份叱咤海洋，但骨子里仍是贵族，平时很注意仪态。
    但罗兰的话实在难听，尤其是涉及海皇，她真的忍不住。
    狠狠的爆出这句粗口，她的情绪也得到了宣泄，逐渐冷静下来。
    罗兰说的没错，既然别人都靠不住，那就只能靠自己。
    如果只看天赋，整个海底只有曾经的艾狄娜能和她相比。
    但艾狄娜沉迷爱情罗网，忙于生孩子，修炼方面荒废几年，已经跟不上了。
    “这是命运选择了你，也是你选择了命运。”
    罗兰脑海中回忆着阿丽娜经常说的神棍语录，开始有模有样的学着忽悠。
    神棍语录果然有效，这看似说了什么实则什么都没说的谜语让卡特琳娜身躯微颤。
    她咬着唇，眼底的胆怯、仿徨、犹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惊涛骇浪。
    在她的第三只天目中，更是用血填满的海。
    “帮帮我，罗兰！”
    她终于下定了决心。
    罗兰等的就是这句话，他点点头，示意卡特琳娜靠近他坐下。
    凑近卡特琳娜耳畔，他压低声音说道：
    “卡特琳娜，我有几个问题，请如实回答。”
    卡特琳娜点点头，有些紧张。
    罗兰单手下压，示意她放松，随意的问道：“你成为海皇妃这事有多少人知道，什么时候公开？”
    “目前只有天目族的少数人和海皇殿知道，计划在一周后在海皇三叉戟安放的广场向所有人公开。”
    罗兰满意的点头，继续问道：“在海底普通人心目中，海皇妃能多大程度代表海皇，他们是否愿意为海皇妃而战？”“这，我不确定，我相信有人愿意，只是不知道数量。”如果在被海皇殿软禁前问这个问题，卡特琳娜会骄傲的挺起胸膛说所有人。
    但现在她没信心了。
    “至少会有一个。”罗兰指向自己，认真的说道：“有些事需要有人带头，只要有人带头，其他人都会跟从。”
    “记住，海皇妃公开仪式就是动手之时。这也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罗兰沉声说道：“为避免被他们警觉，我不能从陆地抽调高手，我们能依赖的只有海皇的余威。”
    “这是赌博。”卡特琳娜一针见血的指出。
    她随后露出一丝释然的笑，“我们别无选择。”
    她眨了眨眼睛，轻声问道：“如果失败怎么办？”
    “我尽力突围，你”
    罗兰有些犹豫，他本人有瞬发传送符石，可以跃迁到海面附近，然后伺机逃走，但这枚符石是莉莎制作，灵魂绑定，仅限罗兰使用，不能转让。
    一旦政变失败，卡特琳娜逃生的几率为零。
    明智的做法当然是卖了她直接开润，但这种话肯定说不出口。
    卡特琳娜看着罗兰，表情格外轻松，“谢谢，你甚至在认真思考带我突围的可能性，这就够了。我是海的女儿，就算死也要死在海里。”
    “放心吧，想要我的命没那么容易，他们必须付出足够的代价。”
    卡特琳娜的懂事让罗兰感到有些窝心。
    虽然这是最佳选择，但还是有些
    不对，为什么要想失败的事？不是应该全力争胜吗？
    梭哈的赌徒何必考虑失败后的结局，还能比最终回归日面临女神审判更糟糕吗？
    确定行动的大致方案后，罗兰祭出原本准备用来说服海皇妃的大杀器。
    “这是暗裔收集的情报。”
    卡特琳娜有些疑惑，什么情报值得专门保存在极品水晶球里？
    这种水晶球基本产于前魔法纪元，价值不菲，且因为无法再生产价值越来越高。
    这种用一个少一个的绝版货，绝不会记录无用信息。
    带着几分好奇，卡特琳娜盯着水晶球，对这份重要情报有些期待。
    随着水晶球启动，被笼罩虚影的雾霭逐渐散去，露出一座古怪的岛屿。
    这座岛屿和超级大岛相比不算很大，但在水晶球的视角看过去无边无际，仿佛一座孤立的大陆。
    看着画面中与众不同的动植物和建筑，卡特琳娜莫名的有些紧张。
    随着画面拉近，移动的小点逐渐变成人形。
    “元素生命？”
    卡特琳娜的表情有些复杂，她想起了一些往事。
    忒伊亚位面以碳基生物为主，但元素生命并非没有。在诸神纪元早期，诞生过不少拥有强大力量的原始元素生命。
    这些元素生命有的拥有不输人类的智慧，也有的完全凭本能行动。
    他们拥有远超原始人类和动物的强大力量，让诸神纪元早期宛如地狱。
    那些有智慧的元素生命对没有智慧的元素凶兽的暴行有些看不惯，便将操控元素之力的方法教给尚在懵懂期的原始人类。
    在掌握了元素之力后，原始人类凭借强悍的繁衍能力和创新力对元素之力进行各种疯狂魔改，诞生了早期的星途之力和魔法。
    随着人类掌控越来越多的力量，全凭本能行动的元素凶兽被逐渐消灭。
    在打压这些元素生命的数量后，原始人类发现能从它们身上获得元素晶核，看向元素生命的目光也就逐渐贪婪。
    那些教导人类走向文明的元素生命也被打上邪恶生命的标签，一起屠戮。
    无他，身怀至宝。
    这就是诸神纪元前半段的血腥历史。
    这段尘封的历史别人并不知道，但身为海皇妃的她有权阅读海皇笔记，从零星的记载中总结出这段历史。
    一段不可能载入史册的历史。
    一段不太地道却非常人类的历史。
    将这些信息分享给罗兰后，卡特琳娜幽幽的叹息道：“没想到这些倒霉的家伙还有后人留下，不知道他们是否还记得往日的仇恨。”
    “我懂了。”罗兰恍然大悟。
    “你懂什么了？”卡特莉娜一头雾水。
    “我知道神罚军团的来历了。”
    “神罚军团？！那些罪人的仆从？”卡特琳娜猛地坐起身，仔细看着画面中逐渐清晰的人形元素生命。
    海皇的笔记中，关于神罚战争的篇幅并不多，毕竟他是失败者，被神罚军团打到当场沉睡，也来不及记录。
    卡特琳娜的思绪飞速运转，很快理清思路。
    元素生命平等的仇视人类，但三女神超脱人类范畴，成为神明，很容易控制这些对人类充满仇恨的元素生命，将他们收编为神罚军团。
    难怪他们可以轻易突破位面壁垒，到物质位面执行神罚任务。
    “这就是我们的敌人吗？看起来的确不好对付。”
    卡特琳娜点点头，轻声说道：“罗兰，如果你不介意，我想继续之前的盟约，共同对付他们。”
    罗兰点点头，笑着应允。
    之前盟约中止是形势变化，现在盟约继续也是形势变化。
    他并不会因为卡特琳娜曾经中止盟约记恨，也不会太指望一纸盟约。
    毕竟契约只在对自己有利时才会生效。
    如果违约成本低于继续执行契约造成的损失，契约精神就会变成弃约精神。
    也许是洞悉了罗兰的心思，卡特琳娜咬着唇，仿佛下定决心般拔出随身短剑，狠狠的刺向手腕。
    滴答滴答，血液滴落，她伸出另一只手接住，涂抹在脸上，用古怪的语言对着海皇殿所在位置念念有词。
    完成誓约仪式后，她轻声说道：“我向海皇发誓，会与你并肩作战到底，与海皇的敌人战斗到底。”
    罗兰点点头，对卡特琳娜的态度表示满意。
    虽然他能理解之前中止盟约的苦衷和理由，但中止盟约毕竟是毁约，他内心多少还是有些不舒服。
    向海皇发的血誓是海洋族群最高的誓言，无人敢违背。
    虽然海皇回不来了，但誓约之力依然有效。
    这就是卡特琳娜的诚意。
    看着画面中密密麻麻的神罚军团，卡特琳娜也感到头皮发麻。
    “到第二回归日，他们中有很多人能顺利晋升位阶二，想想都觉得头疼。就算我们建立坚固防线，多半也防不住他们。”
    她有些苦恼的摇着头，无奈的叹息着。
    “是啊，所以我们必须率先出击，赶在回归日之前干掉他们。”
    “你疯了吗？”卡特琳娜忍不住叫了起来。
    “你看，就连你都不相信我敢现在登门，他们能想到吗？”
    罗兰笑着拍起了手掌，“偷袭，就是要这种效果。”(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