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 我不想血流成河
    如果是金鸢新闻社来撰写关于晚宴的报道，一定会说这场晚宴在和谐融洽的氛围中进行，甚至还会出一期专刊，专门介绍晚宴的美味佳肴。
    然而这种级别的晚宴吃什么并不是重点，谁来参加才是。
    这场晚宴的本质的确是场盛宴，但最重要的食物不是海鲜大餐，而是金鸢国未来的权力划分。
    每一支舞蹈的邀约不见得能有什么交流，重要的是态度。
    要不要接受邀约，如果拒绝该怎么拒绝，如果接受该怎样回应，每句话都有不同的韵味。
    随着马尔科死亡，阿丽娜重返西岱，金鸢国的政治格局必然洗牌。
    跟随阿丽娜一起重返西岱的还有不少旧日豪门。
    旧帝国时期的五位公爵与四十多个世袭伯爵渴望阿丽娜将国家带上他们想要的正轨。
    他们非常乐意拥戴阿丽娜成为新皇帝，只要他们能分享好处。
    共和国有皇帝很奇怪？那就重回帝国算了。
    他们渴望与阿丽娜接近，但他们之间却也在互相提防。
    几十家大贵族还是有些多了。
    蛋糕就这么大，分的人太多，每个人能分到的就少了。
    而这些贵族的实际情况也各不相同。
    有的贵族在马尔科统治期间处事圆滑，躲过了马尔科的清算。也有的人分不清状况，被马尔科找到把柄送上断头台。
    更要命的是，有一位公爵和七位伯爵没有合法子嗣，他们的爵位空悬出来，需要尽快明确爵位归属。
    是否保留爵位，如果保留该由谁继承？
    这都需要阿丽娜尽快表态。
    老迈的香槟公爵向阿丽娜发出邀约，想与她共舞一曲。
    看着慈祥如老爷爷的香槟公爵，原本不打算再下舞池的阿丽娜实在找不到拒绝的理由，但刚才和希芙斗智斗勇让她有些疲惫。
    就在她站起身，准备将手递给老公爵时，香槟公爵阿方索微笑着摇了摇头，轻声叹息道：
    “阿丽娜，我老了，腿脚不太方便，还是喝杯咖啡好了。”
    人情世故拉满的他一眼看出阿丽娜眼神中的别捏。
    他当然不会勉强。
    虽然阿丽娜这孩子很漂亮，但到他这个年龄，看到漂亮女孩也只剩下单纯的欣赏，不会有别的想法。
    阿丽娜捏着裙角，松了口气。
    “谢谢。”
    两人在角落中找了张桌子坐下。
    宫廷侍者送来咖啡，知趣的离去。
    大人物在这种晚宴喝咖啡当然不是闲聊，他不敢听到不该听的事。
    香槟公爵轻啜着咖啡，仿佛随意闲聊般提起阿丽娜的父亲。
    “你父亲比我小二十一岁，但我们却是好朋友。他当年让出封地时我就劝说过他，可他的想法太浪漫了。”
    “他总以为别人能像他一样淡泊。”
    阿丽娜很想反驳说父亲没有那么幼稚，他有通盘考量，但想到父亲的结局，有些话根本说不出口。
    政治斗争没有如果，只有结果。
    失败就是失败，找再多理由都是借口。
    见阿丽娜的脸色略微有些不好看，阿方斯的脸色也多了几分沉痛。
    “卡洛还活着就好了，如果能看到你成长，他肯定十分欣慰。”
    这句话看似闲聊，实则暗捧阿丽娜，但她听着却有些刺耳。
    父亲不死，难道她就不成长吗？
    想到自己在苏赛克斯出使时的表现，阿丽娜沉默了。
    她当然在成长，但远远不够。
    虽然不愿承认，但父亲的死客观上加速了她成长的速度。虽然她更认为成长来自罗兰的帮助和她的努力。
    眼看着话题有些僵硬，阿方斯轻声提醒道：“阿丽娜，好听的话就像蜜，吃多了会蛀牙，所以.”
    “阿方斯叔叔，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您是父亲生前的好友，也是我的长辈，我当然会聆听你的意见。”
    阿丽娜的反应让阿方斯多少有些意外。
    根据他的观察，阿丽娜今晚的神情有些异样，似乎有心事。
    他大胆猜测阿丽娜是在想念父亲，所以才用卡洛开启话题。
    他提起卡洛的往事，阿丽娜就算不热泪盈眶，肯定也会心情激荡。
    趁着她情绪化，有些事才好提。
    然而阿丽娜的反应却让他微微一怔。
    她丝毫没有为逝去的父亲感到悲痛，而是在为其他事烦恼。完全猜不透阿丽娜心思的阿方索有种蓄力一拳砸中的难受。
    他借着喝咖啡的机会调整情绪。
    想来想去还是想不明白，索性不想了。
    他大胆押注阿丽娜，提前站队，早已为自己赢得了话语权。
    既然猜不透，那就大大方方的开口好了。
    “阿丽娜，你想建立的金鸢是怎样的国度？”
    “自由、公正、平等.好吧，相对平等。”
    在老爷子似笑非笑的目光中，阿丽娜的场面话编不下去，只好自嘲的笑着说出实话。
    “阿方斯先生，这个世界从来不存在绝对的自由、公正和平等，我说的是每個人拥有自由的身份，受法律保护，所有人的人格大致相等。”
    停顿片刻，她轻叹一声，声音低了几分，“当然，即便是自由之国，也有少数人比其他人更平等。这是事实，没必要回避。”
    阿方斯松了口气，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除非想改朝换代当皇帝，他的权力、地位已经到顶，升无可升。
    他找阿丽娜不是索要权力，只是害怕她太过理想，甚至想将卡洛的政策全部拿回来。
    看着阿方斯的神情，阿丽娜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
    她用轻柔而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阿方斯先生，我父亲犯过的错误不会继续，但好的政策也会采纳。每个人的合法权益都会被捍卫。”
    “请转告其他人，不要总盯着眼前的利益，要看长远些。他们失去的领地不能从本土补回来，但可以向海外拓展。”
    这是阿丽娜的底线。
    她承认旧贵族的地位、权势，但想要回领地断无可能。
    这是推翻旧帝国的斗争成果，如果开历史的倒车就是对所有逝去者的背叛。
    金鸢国本土超过百分之九十的土地掌握在国家手中，这个比例远超其他主要国家。
    只要有正确的发展思路，金鸢国未来不可限量。
    无论是谁都不能开这个倒车。
    但这些贵族支持她，她也不能让他们太失望。
    阿丽娜贴心的提醒道：“去南大陆，新大陆，去更遥远的海外群岛，那里有广袤的领地尚未被占领。想要领地，就去那里拿。”
    阿方斯愣了几秒钟，嗫嚅着嘴唇，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阿丽娜的意思很明白。
    贵族们被没收的本土领地不会归还，但可以根据自己的爵位等级在海外开拓领地。
    这算什么？
    他们的领地要回来了吗？没有。但只要有强大的私人武装，照样可以开拓领地。
    可普通贵族怎么养这么多武装？
    一眼看透阿方斯的心思，阿丽娜微笑着说道：“阿方斯先生，在讨伐国贼的战争中，我发现各地领主的私兵战斗力很差，只靠他们恐怕无法夺取领地。”
    阿方斯松了口气，赶紧点头。
    看来阿丽娜终于认识到问题，打算调动国家机器的力量帮助他们。
    然而阿丽娜的下句话就让他瞬间懵逼。
    “军队必须有统一组织调度才有战斗力。我打算将贵族私兵全部整合起来，统一编制，统一指挥。这支军队由贵族按照出资比例供养，国家提供补贴，战利品也按照一定比例分配。”
    “这支军队存在的宗旨是帮大家拿回领地。在完成使命后统一归入国防军，贵族们的领地也由国家保障安全。”
    阿丽娜微笑着说道：“国家机器的力量总可以信任吧。”
    阿方斯愣住了。
    按照阿丽娜的规划，的确有很大机会从海外夺取足够的领地给贵族们做补偿，但代价是交出私兵。
    虽然贵族还能保留少量私人卫队，但不再有对抗国家机器的实力。
    不等阿方斯辩驳，阿丽娜就抢先开口，堵他的话。
    “阿方斯先生，我不想看到血流成河的内战。”
    “如果真的对国家的忠诚，为什么要拒绝这份建议？”
    阿丽娜的目光闪烁着冷冽的光芒，沉声说道：“血已经流的太多了，国家承受不住再出一个马尔科了。”
    阿方斯和阿丽娜对视许久，终于敌不过她清澈而坚定的眼神，只是摇头叹息着，“我老了，这个世界属于你们年轻人。我支持你，但我不保证其他人也这么想。”
    目送老公爵离去，阿丽娜双眸中闪过一丝在别人面前从未有的软弱。
    罗兰、希芙，我欠你们的一定会还。
    就算所有金鸢人都反对，我也会站在你们这边。
    她咬着唇，默默的想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