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没有意外也是一种意外
    如果意外能被预料，那就不是意外。
    恶魔章鱼被击退后，正常人都能猜到后续的旅程不会风平浪静。
    根本不用罗兰提醒，布里奇斯的警惕性拉满，他连续几天没睡好觉，全神戒备。
    既要提防护短的章鱼家长给孩子报仇，又要担心格里姆氏族和海鳌将军寻机动手，还要担心天气持续恶化。
    然而预想的意外都没来。
    自从恶魔章鱼出现那天的狂风暴雨结束后，天空变得格外晴朗，就连风向都非常给面子，让舰队行进速度达到最大。
    布里奇斯每天都在惴惴不安中度过。
    看着罗兰总督淡定的表情，他嘴上不说什么，内心全是佩服。
    不愧是总督，这都稳得住。
    他当然不知道，罗兰不是稳得住，而是相信阿丽娜的推演。
    恶魔章鱼出现后，罗兰邀请阿丽娜共同品尝章鱼铁板烧。
    享受完美食后，他又请阿丽娜推演接下来的旅程。
    阿丽娜凝神屏息，认真推演后，用一句话做了总结。
    “平风浪静。”
    预言家都说没事，罗兰当然睡得着。
    虽然没有完全放松，但也不至于过度焦虑。
    如果大家都觉得意外会来，却没有发生意外，其实也是一种意外。
    总之，舰队就这么平安顺利的来到金鸢国南方外海。
    舰队在这里进行最后的休整，择机登陆。
    金鸢国南方海岸线不算短，但只有两座大型港口，罗兰的目标是二者中更大的伊夫港。
    这里守备森严，常年驻扎超过三万人的精锐军队。
    再加上附近山岭的三座常备炮台和控制航道的水雷，就算巅峰苏赛克斯帝国主力舰队集体出动都打不动。
    登陆作战本就艰难，用舰队强攻超级港口更是难上加难。
    罗兰当然不会蠢到强攻伊夫港。
    他的计划是在伊夫港以东三十公里处登陆，绕后背刺。
    登陆计划更是简单粗暴，借着月色利用涨潮之力放下小船冲滩，等落潮后再向腹地进攻。
    众所周知，在这个航海水平不高的时代，夜间航行很危险。半夜开小船冲海滩更是非常容易搁浅。
    别说是布里奇斯，就算历史上最著名的海军名将都不敢这么干。
    但罗兰敢。
    他不是鲁莽，而是有备而来。
    五百条小船在五百名海妖的指引下登陆，最大限度降低危险。
    只要运气不是太坏，登陆并不难。
    唯一的危险居然是照明的月光。
    这几天正好是满月之夜，月色皎洁，让登陆被发现的风险大了许多。
    虽然顶着月光登陆有些冒险，但罗兰不能等。
    长途行军，停顿非常危险。
    无论有多充分的理由，停下来都会严重影响士气。
    士兵们不懂战略，他们只觉得出事了。
    金鸢国拥有世界第二海军，虽然海军传统逊于苏赛克斯帝国，但集中全力收拾个半血的第四舰队并不难。
    抬头看看没有一丝云彩的天空，罗兰缓缓抬起右手，下达登陆命令。
    身为总督，他可以相信专业，将指挥权下放给布里奇斯，但重大决策必须自己做主。
    这不是独断专行，而是主动承担责任。
    看到罗兰抬起右手，翘首期盼许久的布里奇斯松了口气，向顶层甲板敬礼后，他返回作战指挥室，沉着的将一道道命令分发给各舰。
    他自嘲的笑了笑，今晚月色如此皎洁，唯一的好处就是可以直接用旗语指挥，指挥系统很通畅。
    不愧是女皇的挚爱情侣罗兰总督，稍稍权衡片刻就做出决断。
    这种时候绝不能犹豫。
    所有可能出现的特殊情形都在出发前进行了充分准备，就连对付恶魔章鱼、海妖、狼人甚至半人马骑兵都做了针对性准备。
    有备而来，有什么好纠结的。
    小船一艘艘出发，顶着不大不小的浪头向海岸线划去。
    好在有海妖引导，小船摇摇晃晃的冲了上去。
    这五百多艘小船中甚至有不少是简易木筏，如果没有海妖引导在登陆过程中就要损失不少。
    潮涨潮落的速度非常快。
    有十几艘小船还没冲到滩头就被落回的潮水卷走。
    这些倒霉的士兵落水后刚要呼救就被海浪卷走，化作浪的一部分。
    布里奇斯举起望远镜看着登陆现场，表情冷漠。
    上万人规模的夜间登陆，只有几百人损失根本不算什么。
    反正登陆的都是金鸢人，他一点都不心疼。
    苏赛克斯和金鸢多年积累的仇恨让双方从上到下关系都不好，布里奇斯是标准的大苏赛克斯主义者，对金鸢人的态度更是难称友好。
    他对罗兰总督的安排非常赞同，唯一遗憾就是总督本人也混在登陆队伍里，陪着阿丽娜一起上岸。
    哼，金鸢的温室朵果然是废物！
    还是我们苏赛克斯的女皇英明神武，总督不在也能独当一面。
    布里奇斯内心默默的将阿丽娜的评价从70分降低到50分。
    他对这个金鸢流浪者头领多少有些不屑。
    要是没有罗兰总督帮助，没有女皇陛下宽容，她的漂亮脑袋早就被砍下来送去西岱示众了。
    布里奇斯神情轻松，正要放下望远镜，猛地发现情况有些不对。
    不对，太安静了！
    虽然这片海滩不适合登陆，也不是港口，深夜无人防守很正常，但这里总不能连鸟兽都没有吧。
    金鸢流浪者的前锋踩着沙滩登陆，向丛林边缘摸去，然而却没有夜栖的鸟儿被惊醒。
    不对劲！
    布里奇斯来不及和罗兰沟通，拔出信号枪，向空中射出黄色信号弹，提醒罗兰注意。
    不用他提醒，罗兰也发现情况不对。
    如果一件预期不太顺利的事突然变的十分顺利，多半不是好事，而是中了圈套。
    罗兰也拔出信号弹，向丛林深处的方向射出三发红色信号弹。
    布里奇斯只是觉得不对劲，罗兰直接判断丛林中有埋伏。
    布里奇斯吹响哨子，发布紧急命令。
    最靠近海岸线的战列舰迅速调整炮口，开始齐射。
    登陆的士兵也退出丛林，迅速在丛林外列阵。
    第一排士兵迅速卧倒，第二排士兵单腿蹲跪在地上，第三排士兵将枪口端平，瞄向漆黑的丛林。
    “轰！”
    早就做好火力压制准备的战列舰开始齐射。
    他们发射的炮弹有相当部分是燃烧弹。
    这种特制的炮弹对森林和草原有奇效。
    放火烧林危害极大，但这次局势严峻，布里奇斯顾不得这么多。反正这里不是苏赛克斯，烧就烧了吧。
    这片丛林虽然茂密，但和南方大森林并不相连，不会产生严重后果。
    最多就是将这片丛林烧干净。
    看着被点燃的森林，正在指挥流浪者布阵的阿丽娜脸色微变，却只是心中暗自叹息，没有说话。
    接受完命令，正准备前往前线指挥的洛米欧急了，他急匆匆的压低声音向阿丽娜抗议，“阿丽娜，这是我们的森林！”
    阿丽娜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警告他不要说了。
    洛米欧知道阿丽娜的意思，攥紧拳头低着头，咬牙转身离去。
    看着洛米欧离开的背影，阿丽娜也有些无奈。
    洛米欧和她不同，他是标准的金鸢至上主义者，内心很看不起苏赛克斯人。
    接受罗兰的帮助让他感激之余充满痛苦。
    洛米欧、雷诺和伊莲懂政治，能顾大局，就算心里有情绪也能控制，但洛米欧的态度也代表着很多人的真实想法。
    他们感谢罗兰的收留，也愿意用实际行动表达感谢。
    但他们无法接受外国人对金鸢内政指手画脚。
    她有些头疼，这才刚登陆，连个敌人都没见着，就已经这样，以后会怎样她都不敢想。
    好在她没时间胡思乱想，丛林中传来的惨叫声、狼嚎声和嘶吼声证明罗兰的安排完全正确。
    丛林的惨叫暴露了他们的身份。
    有人类士兵，有半人马夜行者，还有狼人。
    来不及思考为何敌人知道她回来，还知道登陆地点，阿丽娜咬唇向追随者下达战斗指令。
    罗兰站在她身边，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表情格外平静。
    他右手权杖，左手执政官手册，看上去不像参加战斗的战士，倒像是年轻的大学讲师。
    阿丽娜连续下达几道命令后，转身看向罗兰。
    “罗兰，对不起，我的队伍可能有内鬼，我.”
    “先别忙着自责，不见得是内鬼。”
    罗兰柔声宽慰道：“这么大一只舰队绕行几千海里，中途还在中立国家进行过补给，我们的行动根本不是秘密。”
    “更何况海面下也不平静。格里姆氏族没有动手，不代表他们放弃对我们动手。以海鳌将军的性格，肯定会报复。他根本不用自己动手，只要将我们的航线泄露给金鸢国就行。”
    罗兰的话让阿丽娜脸色稍微好看了些，但不多，她幽幽的问道：
    “你从开始就知道登陆不会顺利？”
    “我又不懂占卜，哪知道这些。”罗兰耸了耸肩，双手一摊。
    他没有直接否认，所以不算骗人。
    他的确不懂占卜，但他和克莉丝汀进行过无数次推演。
    所有的推演结果，阿丽娜的反扑行动都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阿丽娜想赢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马尔科彻底失去民心。
    当马尔科得罪所有人后，这些家伙就会想念政策温和，与所有派系都能兼容的卡洛先生。
    如果在南方登陆的是卡洛本人，多半能成。
    阿丽娜虽然是卡洛的女儿，可以名正言顺继承家族爵位，但父亲的威望和人脉并不会随着血统继承。
    只有马尔科倒行逆施到极点，阿丽娜才有机会。
    有希望吗？
    大概吧。
    就算只有百分之一的希望，也要投入百分之百的努力。
    强者才有资格稳健，弱势者只能梭哈，梭哈，继续梭哈。
    这不是赌博，而是数学期望不为零的唯一方案。
    阿丽娜被罗兰的话堵死了。
    她倒是会推演，但仅限于個人的命运，而且不见得准。
    推演国家命运对她来说太超纲了。
    听说预言术的巅峰是言出法随的大预言术，阿丽娜有些向往。
    她现在的占卜推演和算命差不多，只能拿来参考。
    阿丽娜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罗兰的提醒打断。
    “敌人出来了。”
    随着丛林被点燃，隐藏在丛林中的丛林战专家不得不离开已经成火焰地狱的茂密森林，向海滩冲锋。
    原本不占地利的流浪者们举起火枪，不断齐射。
    虽然没有携带轻型火炮，但战列舰的炮火支援足够强大，将这些异族军队和人族丛林部队轰的七零八落。
    被轰散阵型后，接下来的战斗就是单方面屠杀。
    凶悍的狼人和速度极快的半人马发起冲锋。
    他们没有整齐队列，完全是凭本能冲刺。
    他们的速度很快，所以比人类丛林部队早一步吃到枪子。
    这支三千多人的精锐部队很快就损失过半，残余的一千多人见状不妙迅速开溜。
    当太阳升起时，一片狼藉的战场被敌人的尸体堆满，海滩被鲜血染成一片红紫色，可见昨晚战斗之惨烈。
    狼人和半人马骑兵的速度实在太快，尽管流浪者们准备充分，防线还是被冲开好几段，伤亡不轻。
    在人数、火力、战略部署全面占优的前提下，依然伤亡好几百。
    按照罗兰的标准，这不是胜利，而是惨败。
    看着正在打扫战场的士兵，阿丽娜松了口气，眉头舒展。
    “罗兰，我们赢了，双方的伤亡比是623：1850，我们打出了接近1：3的交换比。这可是敌人的精锐部队，这是大胜。”
    罗兰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他没有直接打击阿丽娜，但还是忍不住揶揄道：“我们只有一万一千战斗人员，这种胜利再来几次你就该上断头台了。”
    阿丽娜的笑容僵在脸上。
    她明白罗兰的意思，这种消耗战马尔科打的起，她可耗不起。
    “那怎么办？”
    “进军伊夫港！”罗兰的目光投向西北方向。
    “你疯了吗？那里有三万多正规军，而且都是精锐。出发前你说过我们要在南方发展，不断扩充实力，争取和北线呼应，等西岱城发生变故再找机会北上，为什么要冒险？”
    罗兰很想说他从开始就打算冒险，那个稳妥计划只是让流浪者安心，又觉得这么说多少有点拿阿丽娜当筹码梭哈的味道，索性换了说法。
    “此一时彼一时，情况变了。马尔科能预判我们的登陆地点，还能用最快的速度调来附近最合适的部队伏击我们，这人不简单，不可能给我们发育的机会。”
    “我们要和时间赛跑。伊夫港的军队很棒，很快就是我们的了。”
    “啊？你有什么好办法？”阿丽娜惊喜的看着罗兰。
    “很简单，我们向伊夫港进军，两军对垒时，你一个人走出去，向他们张开双臂，记得说帅气点的台词。”
    罗兰想了想，微笑着说道：“我相信智慧的金鸢人不会向护国者的女儿开枪，我来带你们结束乱政。”
    阿丽娜的眼睛冒着小星星，但很快就冷静下来，提出质疑，“的确是好主意，如果敌人开枪怎么办？”
    “放心，我这人最讲义气，我保证带走你的尸体，不落在敌人手里。”
    停顿片刻，罗兰补充道：“如果来不及，我也会扔出炸弹，让伱死无全尸，不被敌人侮辱。”
    他躲开阿丽娜扔过来蓄满愤怒力量的铁手套，笑的没心没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