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想他的第七天
    听到政务秘书站在门口提醒参加工作会议的声音，希芙心中轻叹一声，合上笔记本，昂首走出房门。
    走出房门时，她将少女情怀和思念之心留在房内，带着七分威严三分和蔼向会议厅走去。
    她是副总督，罗兰不在期间辖区工作自然由她负责。
    她当然可以扮演女皇出席，但女皇高高在上的形象需要维护，更何况女皇没有亲政，总召集大臣开会也不合适。
    不能让帝都的观望者觉得女皇是个不懂政治的白痴。
    这是来自罗兰的建议。
    所以她已经习惯让魔镜扮演女皇岁月静好，她陪着罗兰四处奔波。
    可惜这次她没法陪同罗兰出门。
    诚如罗兰所言，魔镜纯质的政治水平根本驾驭不了海外四省复杂局面。其他人她也不放心。罗兰出门，她只能亲自坐镇。
    总督辖区的全盘战略布局只有她和罗兰知道，遇到突发事件也只有他们能临机决断。
    罗兰的计划是由希芙统帅大军配合金鸢国流浪者在边境搞事，吸引马尔科的注意力，给金鸢国内反抗力量鼓劲。
    除非必要，总督辖区军队不得进入金鸢国，以免友邦国家惊诧。
    只有一种情况她必须率领大军攻入金鸢国，就是罗兰和阿丽娜在南部海港登陆成功并一路北上。
    希芙内心并不赞同这个计划。
    太冒险了。
    如果金鸢人不愿接受阿丽娜，就凭那几千名随行人员，能活着离开都算神明庇佑了。
    但这个险不得不冒。
    金鸢国南方是阿丽娜家族的根基，在这里召集人们响应的难度远低于直接越过黑森林进攻金鸢国北部。
    以弱势兵力进攻坚固防线和数倍的敌人，多半是指挥官思想出问题了。
    弗拉基米尔帝国和普鲁登王国、蒂罗尔王国有结盟趋势，希芙也需要强力的盟友。
    文德帝国被三国包围，自顾不暇，就算结盟也帮不上忙。
    塔利亚内战热火朝天，实际上已经分裂成几个国家，再加上他们本就不擅长打仗，这种盟友要来也是拖后腿。
    魏玛联邦距离上餐盘当食物只有一步之遥，可以拉拢，但吞并更好。
    努比亚等国远离罗迪尼亚大陆中央，可以拉拢但帮助不大。
    如果再失去金鸢国，外交上就会彻底被动，陷入四面楚歌的境地。
    对苏赛克斯帝国来说，这种情况大不了退回本土看大陆各国死斗，但对她来说这就意味着全面失败。
    她宁可血染海也不会以失败者姿态回国当傀儡。
    所以金鸢国必须拿下，而阿丽娜是他们唯一的机会。
    让罗兰陪同阿丽娜让她内心有些不安，所以她坚持让莉莎同行。
    她的内心非常清楚，莉莎和阿丽娜不同。
    莉莎和罗兰从小相伴长大，或许有男女之间的爱慕之情，但肯定是亲情占上风。
    她或许能接受只做罗兰的姐姐。
    就算不能也没关系。
    她毕竟没有显赫的出身，希芙和她的关系也不错，只要诚意足够，多半能接受成为罗兰的情人而不是正式妻子。
    阿丽娜不同，她出身名门，父亲曾经是国家的主宰，这次回国只要成功必然会重新执掌大权。
    金鸢人浪漫多情，为表达对罗兰的感激，天知道她能做出什么事。
    必须有人盯紧罗兰，防着金鸢国的偷腥猫。
    如果罗兰在外边实在忍不住，希芙宁愿是莉莎。
    莉莎可以分享，阿丽娜却会抢人，哪个损害更大她当然明白。
    在这个时代，有权势的男人最常见的爱情模板就是迎娶身份高贵且彼此理解的妻子，然后有几个可爱又迷人的情人。
    这种事希芙早就见怪不怪。
    如果罗兰也这样.
    工作时不要老想个人的事情，开会！
    带着几分忧思，希芙走向会议厅，召开罗兰率领特别行动分队离开后的第一次工作会议。
    端坐会议厅主位，聆听大臣们汇报工作，希芙神情有些恍惚，走神了。
    当阿多斯简明扼要的汇报完工作，等待希芙表态时，却发现伯爵大人正在发呆。
    阿多斯通晓人情世故，大概能猜到希芙为何发呆。
    他轻咳一声提醒希芙现在是开会时间，又将刚刚汇报的内容更加简明扼要的汇报了一遍。
    希芙向他投去表示感谢的目光，眼神依旧茫然。
    阿多斯高官刚才说什么来着？
    连续两次走神，她实在不好意思让阿多斯再说一遍。
    一件事说三遍，其他大臣说不准会认为她在针对阿多斯。
    就算没人乱想，让阿多斯连说三遍也有点不礼貌。
    希芙凝神沉思。
    阿多斯以为她在思考对策，其实她在努力回忆刚才他说了什么。
    一分钟后，希芙始终没想到阿多斯刚才说的内容，但想到了怎么回答。
    “阿多斯卿，你觉得该怎么办？”
    希芙依然在走神，甚至没注意刚才的称呼有问题。
    阿多斯微微垂首。
    纵然在场的几位大臣都是心腹，基本都知道伯爵就是女皇，但这明显是说漏嘴了。
    阿多斯多少有些担忧希芙的精神状态。
    君主出错，臣下自然要全力弥补。
    他微笑着提醒道：“伯爵大人，您的确可以用“卿”来称呼封臣，但这种正式称呼会让臣属惶恐不安。”
    希芙也反应过来。
    她现在是以伯爵兼副总督的身份主持会议，不是女皇。
    这些繁文缛节的确很麻烦，却不能出错。若是玛丽老师听到她刚才以伯爵身份说出“阿多斯卿”的称呼，肯定会气到满脸通红。
    阿多斯他们的身份不止是她的封臣，更是帝国官员。他们在帝国政府直接任职时，第一效忠对象应为皇帝。
    至少工作时间如此。
    希芙刚才的称呼逾越了。
    身为伯爵的希芙侵犯了身女皇的希尔芙的领域，越界啦。
    如果较真，内阁甚至能以此为由弹劾她。
    幸好她就是女皇本人。
    希芙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向阿多斯点头表示感谢。
    阿多斯不止在提醒希芙要注意身份，也是提醒其他大臣不要乱说话。
    阿多斯是希芙麾下的男爵，用“xx卿”来称呼虽然有些逾越，但严格来说也能搪塞，这件事到此为止。
    老狐狸阿多斯仿佛没事人似的按照希芙的要求提出处理意见。
    身为海外三省的资深官员，跟着希芙伯爵和罗兰总督混了这么久，对他们的行事风格自然十分了解。
    在这两位大领导面前不用藏拙，也不要玩心眼，有才能就尽情展示。
    他刚才汇报的是在汉撒城郊兴建新工厂区的计划。
    他当然不是只提建议，整个工厂区的建设方案他也准备好了。蒸汽机工厂、纺织厂、煤化厂、造纸厂和玻璃厂等赫然在列。
    如果是现代社会，这么多高污染项目想要集体上马肯定被环保人士按在地上胖揍，但在1792年并没有环保概念。
    污染都不多，何来环保之说。
    这回希芙终于认真起来，神情专注的听完汇报。
    她对阿多斯的整体规划给予肯定，唯一反对的是造纸厂建在罗迪尼亚河周围。
    工厂需要水，建在河边问题不大，但不能是这条河。
    “工厂这么建会影响航运和贸易，换个地方，在这里建一座新城，工厂建在附近，然后修建道路连通两座城市。”
    希芙走到会议厅后方墙壁挂着的地图前，手指点了过去。
    她选中的河流只有部分在汉撒行省境内，下游流经普鲁登王国境内。
    将工厂建在这里什么都好，就是容易引起国际纠纷。
    阿多斯本想提醒，但希芙的下句话就让他闭嘴。
    “如果普鲁登人有意见，让他们和枪炮说去吧。”
    虽然普鲁登王国是近些年崛起的强国，实力远超欧登王国，但和苏赛克斯这样的巨无霸相比还是差距明显。
    就算有意见，也不至于为这点工业污水和苏赛克斯帝国开战。
    普鲁登王国正与文德帝国爆发军事冲突，双方在几次小冲突中各自付出数千人伤亡的代价，局面随时会恶化，哪有功夫管这些。
    阿多斯心中默默想着，普鲁登王国和弗拉基米尔帝国关系密切，想必已经被女皇陛下列入敌对名单。
    他知道罗兰总督一周前率领舰队出海，虽不知道执行什么任务，但隐约能猜到一些。
    金鸢流浪者们原本都是两眼无神，垂头丧气，最近说话时却多少带点扬眉吐气，想必是有什么喜事。
    罗兰总督出海，多半和这事有关。
    猜归猜，阿多斯绝不会多问。
    主君掌控全局，臣属并不需要，做好自己的事就行。
    阿多斯结束汇报后，其他大臣依次汇报工作，希芙基本同意他们附后的实施方案，但在一些细节提出了指导性意见。
    她轻描淡写的几句话，让几名大臣汗流浃背。
    有人是能力欠缺，有人是想给自己谋私利，虽然藏的很隐蔽，却被希芙一眼看出。
    看着这些大臣战战兢兢的模样，希芙微笑着宽慰道：“各位不必紧张，我相信你们的能力，也相信你们的忠诚。好好干吧，散会。”
    在不破坏大局的前提下可以有私心，毕竟大家都是要养家的。但不能太过分，更不能拿她当傻子。
    她轻柔的目光掠过全场，和每一名大臣交汇。温和眼神中有鼓励，也有警告。
    有几个暗藏私心的大臣被吓的不轻，在希芙目光移走后不停的擦汗。
    幸好希芙开会不喜欢废话，否则他们都快坐不住了。
    会议的最后一项，由负责督查的莱科宁通报官员违法犯罪情况。
    莱科宁的汇报很快。
    他按照经济犯罪、职务犯罪、刑事犯罪等分类列好嫌疑犯清单，直接交给希芙，倒是不用挨个念了。
    他也将处置方案附后，供希芙参考。他提出的处置意见基本是按照律法和判例，有理有据。
    希芙在纸上不断画圈表示认同，唯独最后几行名字让她皱起眉头。
    “他们在免征粮食税政策实施后依然打着女皇旗号私自征税？”
    “是。”
    “怎么才三年？”希芙眯起双眼，杀意凛然。
    莱科宁知道希芙很愤怒，他甚至能猜到希芙接下来想说什么，但他的职责是督查，必须按照法律办事。
    他平静的解释道：“滥用职权罪再加上渎职罪，情节严重，的确应该三年起步。”
    “这可不是滥用职权和渎职，这是欺君，无可争议的死罪。”
    希芙轻描淡写的帮这些税务官免除三年牢狱之灾，并贴心的帮他们安排好绞刑架。
    “女皇陛下心地善良，为今年受灾生活困难的农民免税，这帮欺上瞒下的混账不是私自收税，而是破坏农民对陛下的支持。”
    她将目光投向阿多斯，轻声问道：“阿多斯，我说的对吗？”
    “伯爵大人说的对。欺君的确是死罪，但一次性处决四十多名税务官影响是不是有些坏？”
    税务官虽然是基层小吏，但也是官僚体系的一员。
    他当然不希望女皇陛下开判处官员死刑的先例，试探着提出温和建议。
    “伯爵大人，欺君的确是死罪，但在司法实践中很少直接用这项罪名判处死刑。我建议将这些蛀虫清理出官员队伍，并除以双倍刑罚，让他们服刑至少六年，也可以起到震慑作用。”
    阿多斯虽然和税务官们不太熟，但他还是在努力帮他们减刑。
    其他官员也回过味来，赶紧加入求情行列。
    他们不敢为这帮蛀虫辩护，但也不愿意看着税务官在绞刑架上荡秋千，该劝还是要劝。
    伯爵大人向来听劝，这么多人开口，应该不会打击面太广吧。
    有人求情，也有人只是冷眼旁观。
    内政次长托尼仿佛泥塑的木桩子，一动不动。
    新晋亲卫队长杰斯面无表情，内心却有些不屑。
    这些官员内心在想什么他非常清楚。
    他当然不屑于从穷鬼身上刮油水。家族生意做得不错，在他的引荐下又开拓了海外市场，根本不缺钱。
    他坚决拥护女皇的决定，但他向来拎得清，并不想在这里发言。
    官员们的小心思希芙看的一清二楚。
    虽然求情的人很多，但这是原则问题，不能妥协。
    罗兰说过，杀死一只鸡可以震慑一群猴子，这些税务官是鸡，会议厅的高级官员就是猴子。
    这鸡必须杀。
    希芙冷冽的目光让所有求情的人心中一凉。
    他们不敢再说，心中有种难言的感觉。
    原本以为是总督大人杀气重，女皇陛下温柔好说话，现在看来幸好有罗兰总督压着女皇陛下。
    总督刚走几天，她就要杀几十名基层官员，这也太吓人了。
    罗兰总督，您还是赶快回来吧！
    好不容易熬到散会，目送希芙离去，大臣们总算如释重负。
    希芙带给他们的压迫感丝毫不逊于罗兰。
    她拥有洞察一切的聪慧双眸，任何私心都无法逃脱。
    她没有责罚在场的任何一个人，却让每个人都战战兢兢。
    会议结束后，阿多斯看着各位大臣精彩的表情，对希芙多了几分佩服。
    女皇陛下虽然年轻，有时做事也会冲动，甚至有些稚嫩，但她看人真的很准。
    千万不要在她面前玩样。
    那些愚蠢的税务官用自己的鲜血帮女皇陛下完成警示，死的不冤。
    在众人敬畏的目光中，希芙回到房间，打开笔记本，思索片刻，写下一行娟秀的体字。
    “罗兰不在的第七天，想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