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蠕动的深渊（5k）
    当罗修骑乘着“黄金天马”珀伽索斯，踏光冲上那“磐石”般灵性所在的高坡的时候，他耳边忽然传来了剧烈的爆炸声。
    他眼角的余光同时瞥见了冲天的火焰，“灵性”的感知也觉察到了不祥的、扭曲的气息。
    发生什么事了……罗修眉头一皱，内心隐隐生出了些不妙的预感。
    此时，他正骑乘着“黄金天马”滞空，停留在和那“磐石”般灵性等高的位置。
    而就在爆炸声响彻的同时，那“磐石”的灵性忽然动了起来，一道高大的、雄伟的身影，缓缓从罗修的视野之中出现了。
    “处刑人”阿法塔克，他从一块真正的巨岩之后走了出来，扎满胡辫的脸上，一双如熊一般的眼睛，正瞪视着罗修的方向。
    “你终于来了……红枫城教会的‘主持大祭’，罗修·卡洛斯。”
    阿法塔克发出了低沉而粗犷的声音，向罗修递以了问候：
    “我早就知道，你们一定会有人先来到这里。那可能是‘边庭’的大审判官，也可能是‘教会’的你。伱们一定想着，将我‘斩首’就能解决所有事情，呵呵……我早就知道。”
    他的情绪平稳，罗修似乎并未从他的话语中，觉察出什么“愤怒”的气息，恰恰相反，他展现出了相当的平静和淡定，仿佛已胜券在握。
    “你早就知道？”罗修轻抚着珀伽索斯的圣焰鬃毛，面带玩味地说道，“你想说，这本来就是你的‘计划’？”
    “哈哈，当然。教会的大祭。”
    阿法塔克笑了一下，他缓缓从身后取下一根粗重的、缠缚着重重布条的巨大槌棒，熊一般的眼睛直视着罗修的方向，说道：
    “你应该已经听见了，那从西边传来的‘爆炸声’。”
    “呵呵……你猜发生了什么？你永远也猜不到——我让克劳尔释放了禁忌，真正的禁忌！”
    “他已经打开了囚笼——那我们无意之中发现的，封印着只为‘吞噬’而生的怪物的囚笼！”
    “那里的火焰就是证明！哈哈！你们根本没有人发现，也没有人想到，就在那片森林的地底，竟然埋藏着这样的东西！”
    阿法塔克越说，他脸上的表情就变得越是兴奋和狂热。而他先前所展现出的淡定与平静此时也已荡然无存，剩下的只有极度的愉悦。
    为‘吞噬’而生的怪物……就在那片森林的地下？听着阿法塔克的话，罗修莫名感到一阵心悸。
    他现在身在半空，作为【苦荼】巨人战士的阿法塔克并无法攻击到他，更无法限制他的行动。罗修当即让“黄金天马”珀伽索斯调转了方向，向那片火海中驰去。
    ——尽管内心还有许多疑窦，但罗修还是暂时更换了他当前最首要的目标。
    既然“处刑人”阿法塔克已经现身，那罗修早已布置在战场周围的“渡鸦”雾影，也将紧密追踪阿法塔克的实时位置，不让他脱离掌控。
    更早或更迟的“斩首”，对战局的影响并不大，那忽然爆发的未知灾厄才更让罗修在意。他驾驭着“黄金天马”珀伽索斯在半空驰骋，很快便来到了能看清整片火海的边缘位置。
    当他向下望去、将那里正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时，他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成千上万的猩红斑点，正如蝗虫过境般横扫着整片战场。而那些猩红的来源，却是无数如同“鬣狗”一般魔物的眼睛！
    但像这样的魔物狂潮，却也并不是让罗修惊愕的根源。他真正感到脊背发凉的是——他已经认出了那些“魔物”到底是什么！
    为“吞噬”而生的，散发出扭曲、嗜血、狂暴气息的不祥之物……
    ——那是“渊兽”！是“血尸鬣狗”！是来自于“七重深渊”最浅表一层的深渊生灵！
    尽管牠们身上，属于“深渊”的气息十分稀薄，但牠们也都是货真价实的、来自“七重深渊”的、真正的“渊兽”！
    当目及这些的时候，罗修心底隐隐浮现出了相当不妙的预感。
    在他对现在情况的掌握之中，来自“深渊”的生灵，绝不应该在这时候出现才对。
    按照前世时的记忆，现在的“七重深渊”应还处在被重重封印的状态。直到《神之命途》2.0版本的“猩红狂潮”，被施加其上的封印才会逐渐松动！
    虽然罗修心底深知着这些，但眼见的事实，还是让他不得不改变了一些想法。
    这个世界，它推进的过程绝不像前世那样按部就班。但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罗修一时并想不明白。
    而现在也并不是想清楚这些的时候。
    在将“处刑人”阿法塔克斩首、和阻挡住这一波“血尸鬣狗”狂潮之间，罗修暂时将后者定为了最首要的目标。
    这不仅是为了将损害降到最低，也为了找见“渊兽”忽然出现的缘由——他今后该如何续行【深渊】的命途，也需要在得知真相后，做出新的决定。
    当想明这些的时候，罗修缓缓抬起手臂。
    他将灵性调转、灌输入手背的刻印中，向自己“遗落王庭”之中的从属们，发出了“修罗”的号令。
    他要提前打出这最大的底牌了。
    ……
    “——吼吼吼吼吼！”
    在“大审判官”贝恩斯面前，一只长着三个脑袋的血尸鬣狗，发出了极其凄厉的嘶吼声。
    牠的半截身躯已被锋锐的剑刃整齐地斩断，仅剩的前爪则在地面丑陋地爬行着。那残躯的断口此时就完全贴合在沙砾地上，在地面拖出了一道长长的、扭曲的血痕。
    贝恩斯并不理会牠的嘶吼声，只是将手中红剑再次斩落，彻底让鬣狗猩红的眼珠熄去了所有光泽。
    “这到底是什么怪物……”
    贝恩斯眉头紧皱着，看向了身旁已堆积了数百具“鬣狗”的尸体。
    他、佛罗萨还有其他“边庭”的骑士们，已尽可能将这群怪物斩杀在战场边缘线之外。但这些怪物还是越杀越多，就如潮水般源源不绝地涌入战场。
    已经有十数位“征战骑士”惨死在这群鬣狗的爪牙下了，贝恩斯实时关注着周围的状况，对战局一直有着模糊的统计。
    此时，“王座骑士”佛罗萨走了过来，在贝恩斯视野中的他浑身浴血，显然已受了不小的伤。
    “我们的骑士，已经所剩不多了，庭长。”
    从佛罗萨的覆面盔下，传出了有些沙哑的声音：“先前和‘狂战士军团’的激战，我们就已失去近一半骑士了。要是再这样下去，我们剩下的、疲惫的骑士们，就将全军覆没了。”
    “尼尔森已经让保护他的禁卫骑士回返边庭，将我们留守的全部骑士调派来战场了。但距离他们真正赶来，也还要一些时间。”
    佛罗萨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上的起伏，就仿佛只是在陈述着某一项事实。
    而他随后便向贝恩斯问道：“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庭长？”
    “……‘庭长’。佛罗萨，也只有在这种时候，你才会这样严肃地称呼我。”
    贝恩斯叹了口气，说道：“我已经说过了，我们没有退路。‘我们的身后便是红枫城’，这不仅是【至高】誓立守护的宣言，更在于那里是我们唯一的根基。”
    “我们没有选择，佛罗萨。但我们还有机会凝聚力量。”
    顿了一下，贝恩斯缓缓说道：
    “我们还可以赌一把，佛罗萨。”
    “如果‘教会’的那位‘大祭’察觉到这里的异状，放弃了对‘处刑人’阿法塔克的斩首，而带领圣职者们来向此处，我们就还有生机。”
    “我相信，或者说我们只能相信——那位‘主持大祭’是分得清孰轻孰重的人。”
    “……”
    当贝恩斯的话说到这里时，在他和“王座骑士”佛罗萨的周围，上百道猩红的目光，已再次将他们重重包围。
    十数只三头、还有二十多只双头的“血尸鬣狗”，正以饥渴嗜血的猩红目光贪婪地盯着两人。阵阵恶臭从牠们的身上散发，让贝恩斯不禁又一次紧紧皱起了眉头。
    他于是再度拔出赤红的长剑，口中同时“敕令”道：“——【我来审判，我来支配】。”
    在贝恩斯“敕令”落下的一刻，他剑刃上的赤红氤氲很快便加深了颜色，变成更为黯淡、更为浓郁的深红。
    随后，他挥剑斩向了最近的一只鬣狗。
    ——唰！随着一道深红月牙斩出，长着三个脑袋的血尸鬣狗身上顿时爆出一大片深邃的创口。
    浑浊的血液从中迸发，那只鬣狗向后趔趄了两步，眼中猩红的光芒转瞬黯淡了下去。
    很快地，在牠那六只浑浊的眼瞳中，随即再度亮起了赤红的瞳光。
    那并非是嗜血的“猩红”颜色，而是更加深邃而黯淡的“深红”，和贝恩斯手持的剑所泛出的光芒，是同一种颜色。
    “——吼吼吼……”那只三头鬣狗随即发出低沉的嘶吼声，便向旁边的另一只鬣狗猛地扑了过去。
    牠锋锐的血爪很快划破了那只鬣狗的表肉，沾血的尖牙正发狂般地噬咬着牠的同族。
    而面对同族忽然的攻击，另一只鬣狗也以疯狂的撕扯和噬咬回敬，牠们就在对方的撕扯、噬咬中，走向共同的毁灭。
    直到被贝恩斯所“支配”的那只鬣狗完全“杀死”了对方，牠便如真正的野兽那般，开始尽情“享用”着刚杀死的同族的尸体。
    而在牠“进食”的过程中，牠身上的伤势便在迅速恢复，“灵性”的涌动也在逐渐攀升。
    作为“深渊”的真正族裔，牠吞噬了牠的同族，也因此获得了更强的力量。但贝恩斯并未留神这边的状况，他已向另外的几只血尸鬣狗挥斩出了他赤红的月刃。
    ……
    相较于贝恩斯的“支配”，“王座骑士”佛罗萨更习惯采用简单粗暴些的方法。
    他左手握着的鸢型盾牌抽出了数道暗红的灵性丝缕，牢牢“束缚”住了身前几只血尸鬣狗的身躯，随后右手的双刃巨斧便重重向下斩落！
    ——轰！阻挡在他身前的两只血尸鬣狗，牠们的身躯顷刻爆碎了，血与肉混杂的浑浊物向着四周迸溅，腥臭的味道前所未有地激散了出来。
    在贝恩斯和佛罗萨，同周围的血尸鬣狗群战斗的同时。
    其他“边庭”的骑士们，也逐渐向着他们领袖的方向聚拢，组成方便互相支援的阵型。
    那是足够坚韧的肉身之墙。猩红的狂潮如洪流般不断冲刷着骑士的“堤坝”，但短时间内的确没能突破这面坚墙。
    但这面“坚墙”也已出现了裂缝——大部分骑士的身上已伤痕累累，若非凭借着某种不屈的信念支撑，他们早就会倒在血泊中，成为这些可怖怪物的食粮。
    但这种顽强的抵抗是无法坚持太久的，贝恩斯、还有佛罗萨都十分明白这一点。
    从这场不应发生的死战到现在，“王座骑士”佛罗萨总能清楚地看见，那个漆黑先锋军的“统领”，也是放出这些“灾厄”的“罪魁祸首”——“驯兽师”克劳尔，就在不远处紧紧盯着他们。
    那个驯兽师从不亲自下场，他只是骑乘着最大的那只“鬣狗”游离在他们“边庭”骑士们的周围，像是在监视着他们、确保他们真正被灾厄所“吞噬”殆尽。
    “驯兽师”克劳尔，他脸上正挂着怪异的笑容，那是嘲讽的、幸灾乐祸的、狂热的笑容。
    就仿佛蓄谋已久的诡计终于得逞，目睹着深仇之人惨死在面前时的狞笑。
    ……将那个“驯兽师”斩首？佛罗萨早做过这样的尝试，但他失败了。
    他并没能突破“鬣狗”们的封锁，牠们就像护主般，用那扭曲而可怖的身躯死死堵在了他的面前。
    ——轰！轰轰轰！在思索着这些的时候，佛罗萨手中巨斧已又重斩了数次。十几只血尸鬣狗就在他的斧下碾成了肉泥，但却有更多的鬣狗闻着味儿聚拢了过来。
    就在佛罗萨的注视下，血尸鬣狗们先是争先恐后地噬咬着同族的尸体，直到将尸体吃干抹净，才向他们“边庭”的骑士发起攻击。
    而每有一位骑士战死，鬣狗们也会迅速聚拢过来。他们就如荒野食尸的真正“鬣狗”那样，但却更加血腥、也更加可怖。
    渐渐地，佛罗萨已经感到有些力不从心。
    他看向“大审判官”贝恩斯的方向，这位老【至高】之人的额上也已渗出细汗，快要濒临极限。
    佛罗萨回头望去，在主场的后方，代表着“教会”圣职者们的金芒的确在靠近，但离真正抵达这处灾厄的前线，还需要一些时间。
    “……”佛罗萨并不觉得自己能撑到那时候。
    那群血尸鬣狗还在发疯般的涌上来，没有尽头的猩红不断冲撞着骑士们组成的“堤坝”，这血肉之墙的坍毁，已只在片刻之间。
    ……
    就在佛罗萨的心底逐渐涌现绝望，他手中的斧刃变得愈发沉重的时候。
    忽然间，就在他的面前。
    早已被鲜血层层浸染的沙砾地上，忽然浮现出一道赤红的、散发着古老气息的法阵。
    而同样的赤红法阵，同时迅速出现在战场的各个角落。
    ——那都是“传送”的法阵！佛罗萨很快认出了阵型的类别，他覆面盔下的脸庞浮现出极度错愕的表情。
    法阵的纹路散发出氤氲的光芒，数股澎湃的、绝不亚于他们“四重命途”超凡者的灵性涌动从中散发，未知的乱入者即将“降临”在这片战场之上！
    三道，四道……不，共有五道“四重命途”超凡者的灵性涌动从中散发，而在那之外，还有十数道“三重命途”、上百道“二重命途”的灵性反应，从那些法阵之中涌出！
    “到底发生了什么……”佛罗萨脸上的表情愈发惊愕，他内心的戒备感前所未有地提升了。
    从那些法阵之中散发出的灵性气息，它们绝大部分不属于帝国合法的命途。那些毫无疑问，将是他们新的敌人……
    一想到这里，佛罗萨心底的绝望便再次上涌了。
    可尽管知道局势已不可逆转地走向崩坏，他也早已力竭，不再有阻止将要发生之事的余力。
    就在佛罗萨的注视下，离他最近的传送法阵之中，那道“四重命途”灵性的根源，也已凝聚出身形。
    那是一名高大的、有着红色皮毛的狼人。他脸上戴着兽形的面具，看不清面部的细节。
    而在他的身后，是更多的、身披兽甲的狼人们。
    他们清一色是【红莲】的超凡者！而为首的那个红色狼人，他更是【红莲】四重命途，佛罗萨能清晰地感受到，他们是在相同的灵性层次之上！
    那红色狼人环顾了一圈周围的战场，他身后的狼人便向那群“鬣狗”的方向奔去了，很快和那群怪物们纠战在一起。
    而他们的首领却暂时停留在原地，走到了佛罗萨的身前。
    就在佛罗萨敌意的目光中，红色的狼人忽然开口说话了：
    “你是佛罗萨，对吗？”
    “呵。虽然我很想杀死你、吸食你的血与肉，但‘尊主’不允许我们这样做。”
    “你可以放心，我们不是你们的敌人，至少现在不是。”
    顿了一下，那狼人接着以不容抗拒的口吻说道：
    “告诉我，现在的情况是什么。”
    “‘圣渊’，会帮你们收拾烂摊子。”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