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年正月十五, 文思雅产下足月的第三子,平北王欣喜地请官家赐名:李灼阳。
灼哥儿……
每当听人这样叫小儿子,文思雅都会恍惚一阵, 想起与她再无交集的子濯。
重生回来,似乎所有人都有了好的结局:博哥儿恢复了健康;齐子誉眼下看着可怜,但他的福气还在后头呢。何况博哥儿为了对付池氏,对他很是拉拢照顾,他的处境也差不到哪里去;
思来想去, 只有她的子濯,再不会来到这世上。
明白到这一点后,她便红了眼, 感到一股沉重的愧疚将她禁锢。
安荣是最先发觉自家主子不对劲的人, 总是呆呆地抱着新出生的三哥儿,痴痴地望着窗外,泪流满面。
她有些慌乱,不知所措地求助年长的阮妈妈。
后者沉吟道:“我听说有些妇人生完孩子,就会敏感多想。你且多与她说说话, 等熬过了月子,满月礼的时候,咱们多请些人来热闹热闹。泽阳子爵府的秦大娘子说话最是好听, 还有博哥儿, 有了他们两个说话, 郡王妃多笑笑,估计就好了。”
安荣连忙点头,她也想不出别的好办法, 想起自家主子心善, 每日都要行善, 便与她说起类似的话题。
今天说慈幼院又接济了哪些孩子,从院里长大,出去的孩子凭借在院中学会的一技之长找到了活计,要娶妻生子了,新妇也是慈幼院里出去的女孩,两个人成亲,婚礼没干其他,便是买了一堆东西回来院里,请管事们和其他孩子们吃了顿便饭。
明天说她们在城外安置的灾民们都活了下来,主动为她们的产业做活,换取生活所需,如此过了半年,家乡的情况已然好转,他们就要启程返乡了,临走之前特地在慈安寺里为她点了长明灯。
她说得起劲,指望自家善心的主子能因这些善果而高兴起来。
殊不知,文思雅看向她的目光越发复杂。
她这回是不是骗了所有人,包括安荣?竟然连她也以为自己是真的一心向善,热衷于善事?
不过话说回来,安荣貌似从来都不是心狠手辣之人,只是对她太忠心,太唯命是从,但凡是她吩咐的事,她怎么都要办妥。
文思雅苦笑一声,主动换了个话题:“我出完月子以后,就给你和高儒完婚。”
安荣叽叽喳喳的禀报戛然而止,换上一脸惊恐:“姑娘,你可不能做傻事。”
文思雅哭笑不得:“傻丫头,你和高儒情投意合,亲事也都定下一年了,让你们完婚,怎么就是傻事?”
高儒是管事之子,生得英俊,品行端正,本身也能干,是她名下那家成衣铺的掌柜,因此得与安荣相识,两人渐生情愫。
安荣前世的丈夫,只是永宣侯府大管事之子,长得平庸,还有些阴沉,只是为了让她更好地治理侯府,安荣才自愿下嫁。
如今,她嫁得良人,又在王府站住脚跟,自然想让安荣也尝尝嫁给有情郎的滋味。确保二人郎情妾意后,便为他们定下了婚事。
不止安荣,所有与她陪嫁来此的,只要有意嫁人,她都为其寻了不错的娘家,还和她们说好,要是婚后还愿意回来伺候的,大可回来伺候,不就是从贴身丫鬟,改作管事妈妈么。
只是没想到李清越提前归家,家里事情一下就多了起来,后来她又有了身孕,无暇再为她们备嫁,才留了她们一年,搭把手。
安荣苦着脸,先前阮妈妈说,有些妇人生下孩子后都是主子一样的情形,她便刻意去了解了一番,结果知道的越多,便越是紧张。尤其是听到个别情形严重的妇人,情绪激动起来,甚至想要自缢之后。
眼下见主子突然提起要为她完婚,她下意识以为,主子这是要将后事都安排妥当,便开始寻短见了!
其实也不怪她恐惧至此,毕竟在安荣的记忆里,她家二姑娘从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
小时候顽皮机灵,长大后起初是傲气凌人,后由于家境,锋芒暗藏。在家掌起中馈后,更是日渐稳重,情绪轻易不会外露。
这辈子,她唯一一次歇斯底里地哭泣,是在慈安寺那回,抱着她,哭着说不嫁。
可即便是那回,哭完以后,姑娘也是迅速振作起来,不像眼下,似是被人抽干了全部的力气,明明前一刻还在于她说笑,后一刻独处时,又默默流泪。
安荣是真的担心,许多次,都忍不住开诚布公地问她,究竟是怎么了。
就好比眼下,主子都把话说到了这里,她大可以插科打诨地问,急着要她出门做什么,可话都到了嗓子眼,却怎么都吐不出来。
挣扎许久,她只道:“奴婢放心不下你,还想再伺候一阵。”
至少要等她恢复正常。
文思雅自是不知她心里的打算,只以为她是放心不下自个儿,便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抚。心中却打定主意,等出了月子就将几个丫头的婚事操办起来,让她们风风光光地出门。
她回过神,叹了口气,努力说服自己,她今生真真称得上是个大善人了,让那么多人过得更好,但愿她的子濯,在原来的世界,也可以平安喜乐,长命百岁。
安荣眼见她突然又开始闷闷不乐,好像总记挂着什么一样,心里更加担心。
在她望眼欲穿中,难熬的月子终于结束,平北王府为新出生的第三个孙儿,也举办了盛大的满月礼,交好的人家都来了。博哥儿也带着齐子誉到场,和双生子一起,围着新生的李灼阳打量个不停。
“这个弟弟长得像姨母!”博哥儿断言道。
文思雅便有些失望,两个双生子更小的时候还有些像她,如今简直是李清越的翻版,五官脸型如出一辙,可见长大后也会是一等一的美男子。她虽长得也好看,杏眼桃腮,一个男孩子个别部位与她相似也就罢了,长得完全像她,就显得太乖,太没有男子气概了。
就像前世,遗传了她和大姐姐脸型的齐子博生得风流,随了齐承允的齐子誉生得俊朗,只有她的子濯,白净乖巧,幼年时也就罢了,长大后还那样,瞧着就软弱可欺。
忽然间,她脑子里有个念头极快地闪过,似乎是极重要的事,她正要细细回想时,就听婆婆姚氏笑着道:“像你姨母才好呢,总不能生了三个哥儿,全像了你姨夫吧?再说你姨母长得好看,我们三哥儿长大了,定也是个讨人喜欢的美男子。”
齐子誉也掏出了一样东西,递了过来:“给弟弟。”
她定睛一看,是块无瑕白玉打造的如意锁,两指大小,精致又贵重。
文思雅心中一震,这块白玉如意锁她记得,是齐子誉满月时,他那豪富的外祖家送来的礼物,他视若珍宝,却将其送给了子濯,她的子濯长大后仍对此物爱不释手,甚至将其戴在了第一个出生的孩子身上。
她看了看面前举着如意锁的齐子誉,又看了看摇床中的小儿子,想起博哥儿说的那句“长得像姨母”,心中有了一个极为大胆的猜想。
……难不成,这个孩子,便是她的濯哥儿?
她深陷于这般猜测,回不过神来,齐子誉便一直维持着同样的姿势,漆黑的眼眸从开始的期盼,慢慢变得失落,伸出的手在缓缓颤抖着,他的表情却渐渐倔强,一副非要等到她收下才肯罢休的执拗样子。
身边人都在奇怪地看着这一幕,姚氏连忙轻轻推了一把不知为何突然就呆住的儿媳,示意她赶紧收下。
文思雅这才反应过来,她本想拒绝,因这回重生,她实在不想和齐子誉再有任何瓜葛,可见他如此表情,屋子里所有人的注意力也都被吸引了过来,她若是不收,还真不好收场。
也只好接过,将其挂在了小儿子的脖子上。“倒是让你破费了。”
齐子誉这才露出欢喜的笑容。
又听着众人说了会儿子话,灼哥儿便被乳母抱去喂奶。说是满月宴,但也设了许多供客人们嬉戏的物品,如今刚还在二月中旬,正是一年里最冷的时候,能在屋里玩的也只有不论男女老少,都爱的投壶。
见大人们玩得热火朝天,有说有笑,被勒令不许去室外玩耍的孩子们也手痒得很,嚷嚷着也要上手。姚氏最喜欢孩子,怎会不满足他们的心愿?忙吩咐下去,为他们特地设了个大壶,孩子们很快便乐在其中。
就连块两岁的李朔阳、李舒阳两兄弟,也闹着要玩。
可他们力气尚小,勉强拿了箭杆,都分不清前后,别提抛中酒壶,就连扔出去都很是艰难。
舒哥儿圆滚滚的身子转了一圈,“嘿呀”一声,气势十足地将其扔在了身后。
众人哄堂大笑,舒哥儿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忽然意识到自己是被笑话了,自尊心重的他可受不得这个,小嘴一瘪,两颗豆大的眼泪便落了下来,哭嚎着冲入文思雅怀中。
她不由得轻笑,柔声哄着小家伙:“不哭不哭,你看娘带你赢。”说着,扶着他胖胖的小手,重新拿起那支箭杆,随意丢出——
正中红心。
众人齐齐叫好。
舒哥儿顿时不哭了,眉开眼笑地连连拍掌。
“想不到你还有这等本事。”泽阳子爵府的秦大娘子不由得道。
外行人看热闹,内行人看门道,她沉迷投壶这项游戏多年,自然看得出文思雅方才那下看似简单,实则功力深厚,想必在闺中时,一定是个投壶能手。
文思雅轻笑着谦虚了几句。
这时,她感受到一道炙热的目光,顺着感觉回头一看,就对上了齐子誉渴望的眼神。
他的小手里,也握着一支箭杆。
看样子舒哥儿之后,便轮到他投壶了。
文思雅一顿,还是转开了目光,权当没看见。
(本章完)
第87章 黑莲花的日行一善系统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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