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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全道门都欠我一个人情 第114章 众生相貌

第114章 众生相貌

    风陵山中, 浩然亭下, 众大小道门熙熙攘攘齐聚一处,各怀心思。
    风陵弟子则是倾巢而出,列阵以待,立于亭下。
    打头的是满脸茫然的罗浮春,身侧立着一个稍带虚弱之色的桑落久。
    他至今没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即使面对来势汹汹的道门众人, 听到他们满口的诘责怒言,他也不很能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只本能地将师弟护在身后, 似要用肉身挡住那泼天而来的恶言恶语。
    风陵虽开启了封山之阵, 可几家道门商量之后, 一马当先, 竟要作势硬闯大阵。
    他们本想着,风陵弟子岂敢当真动用剑阵, 伤害同道之人?
    待他们到了阵前,守阵的弟子担不起责任,自会放行。
    孰料, 等他们到了大阵近旁, 风陵剑阵铮然一声,发出凤凰啸山似的清锐剑鸣,剑风骤起,惊涛汹涌。
    来者数人齐齐大喊一声“不妙”, 纷纷而退, 还是有人躲闪不及, 被剑气划破了衣服,洒下一串血来。
    闯阵之人眼见风陵当真敢动武,怒发冲冠。
    有人出言指责:“风陵当真无耻!为护一名魔道,妄伤同道之人!”
    虽不知常伯宁为何下此命令,守最前阵的一名年轻风陵弟子闻言,却是不乐意了,高声应道:“我们的阵法分明就立在此处,你直眉瞪眼地往上撞,关我们什么事情?”
    来人怒道:“你可知封如故入了魔道?!”
    那风陵弟子实话实说:“我等不知。”
    来人愈怒:“风陵不给我们一个解释,反倒闭门不出,难道是要公然包庇?!”
    年轻弟子按剑冷声道:“我们只知,端容君叫我们看守大阵,非有命令,不准任何人出入。你不是端容君,我不与你说话。”
    说完,他索性真的背过身去,不理会哗然的众家道门了。
    尽管知道风陵传统向来如此,最是护着自己人,来者还是难免跳脚:“好一个风陵山!自恃名门,门下弟子一个个狂悖至极!”
    文始门门主文润津阴着一张脸,立于众人之中。
    还是有人发现了他,满面堆笑地上来招呼:“哎呀呀,这不是文门主吗?”
    文润津听出来者不善,只在鼻子里低低哼了一声,权作回应。
    果然,来人下一句便不是好话了:“文门主还是得上天眷顾的,险些做了封如故的亲家,不然哦——啧啧。”
    死了女儿,算是哪门子的上天眷顾?
    但文润津不得不承认,此人说得有几分道理。
    幸亏当初女儿闹着退亲,若否……
    况且,封如故知道他文始门的秘事,知道他扣押魔修、威逼其父其母、从中牟利一事,虽然那四名小魔修已经被他领走,文润津心中仍是惴惴,自他走后,寝食难安了数月之久。
    如今,封如故有了现成的把柄,还径直送到了他的手中,文润津下了决心,最好是借此机会,将封如故一脚踩死,如此一来,封如故说的任何话,对自己提出的任何指控,便都没了可信之处。
    于是,他咽下一口闷气,假作坦然:“就算他是我的亲家,那有如何?难道要放任此人祸乱正道?大义灭亲,犹然为可!”
    说完这振聋发聩的言辞,文润津心中憋闷,甚是不甘,余光一转,觑见一个身影,嘴角微勾,将祸水向那人引去:“百世门萧门主,不知你可有此决心吗?”
    百世门门主萧思汝闻言反问:“文门主是何用意?”
    “字面之意。”文润津扬眉吐气,“汝家二公子,在那封如故门下效劳六年,现在打算如何?难道要站在封如故那边吗?”
    “吾儿萧然,承封道君青眼,收为徒弟,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不可替师门掩过饰非,同样,文门主也不可杜撰揣测从未发生之事。”萧思汝转向罗浮春,隔着一层法阵,高声询问,“然儿,你可知晓云中君入魔一事?”
    罗浮春执住桑落久的手,呆愣难言,连众多剑刃似的目光刺在他身上,仍不自知。
    众多迷思,大大削减了他的知觉。
    萧思汝略略抬高声音:“然儿?”
    罗浮春从木然中霍然转醒:“孩儿不知……”
    “文门主可听见了吗?他说不知,便是不知。”萧思汝转向文润津,客气地一拱手,“请文门主自重。”
    文润津倒也没怎么刁难,讨了些口上便宜,便住了口。
    谁人不知,封如故待他这两个徒儿,是如何的刻薄寡恩?
    这两名徒儿近些年来走南闯北,变着法子赚取银钱,便是供封如故挥霍的。
    到现在为止,没人见他们用过归墟剑法,没人见他们从封如故那里学得一丝半点的本事,名字倒是被封如故连名带姓、随口改作了酒名,简直是把这两名大好青年当做杂役驱使。
    在文润津看来,这几乎等同于羞辱了。
    文润津自问,若是自己遭此对待,抓到封如故的把柄,绝不会替封如故掩饰。
    若说他这两徒弟有多真心实意地爱他、敬他,以至于敢替他瞒下这滔天大罪,文润津自是不信。
    因此,他只需将众人的注意力从自己身上引走便罢。
    话说多了,反倒显得他文润津刁难人。
    罗浮春回答完毕后,眼前一阵阵发着黑,一时间觉得这世界上,只有落久是真实的了。
    因此他更用力地捏紧桑落久发冷的手掌,轻声唤身边人的名字:“落久……”
    桑落久攥紧手,背脊绷紧,一时也忘了要装柔弱的事情。
    所幸,他的师兄如今神思混乱,未曾注意到他此刻的异常。
    桑落久在极力思考,事情为何会变成这样,以及有无应对之策。
    但桑落久愈想,身体抖得愈厉害。
    起初,桑落久认为,师父不肯授他们剑法,只是单纯因为他看不上他们的资质。
    桑落久没觉得受辱,相反,他喜欢这样傲然的师父。
    如师父这般的人,就该狂傲一生。
    若是有此本领,性格却是谦逊温和,反倒失了魅力,会叫桑落久觉得索然无趣。
    可是,师父……
    桑落久细理着与师父共处的日日夜夜,才恍然意识到,他自以为亦步亦趋追随着的师父,实则是一个幻影。
    真正的师父,他从未认识过。
    罗浮春在他耳边低声呢喃,声如梦呓:“落久,这定然是假的。……这是噩梦。”
    桑落久同样执紧罗浮春的手,目睹着眼前乱象,却激动得一阵阵泛着鸡皮疙瘩,崇慕之情伴着心潮而生,惊涛拍石似的拍击着他的,难以抑制。
    他费尽千辛万苦,才勉强忍下嘴角的笑意。
    师父……你究竟还有多少秘密呢?
    落久真想知道啊……
    见文润津那边偃旗息鼓了,他的长子文忱默默走上前来。
    在文始门中再见封如故之后,他被勾起昔日恐惧,这数月来茶饭不思,形容愈发消瘦下去,如今看起来,几乎狼狈得有了鸠形鹄面之相了。
    文忱的声音轻如蚊鸣,期期艾艾:“父亲……云中君入魔,应该不是他有意。在‘遗世’之中……”
    彼时,封如故为救他们逃狱的六人,右目被那丁酉重创。
    或许,便是那时……
    文润津懒得听他这样黏黏糊糊的腔调,呵斥一声:“闭嘴!”
    从“遗世”出来,文忱便落下了严重的心病,根本听不得高声,听父亲一声斥骂,他立时后背一寒,冷汗禁不住滔滔而出。
    他掏出手帕,印一印额角,当真闭嘴了。
    身旁,曾因家妹文慎儿之死而迁怒封如故的二弟文悯犹豫片刻,拉过大哥,低声耳语:“大哥,你说,‘遗世’中,封如故如何了?”
    在大哥出“遗世”之后,便对“遗世”二字讳莫如深。
    他从未听大哥说过那沦陷的三月间发生的事情。
    文悯与封如故短暂的会面,绝算不上愉快。
    但文悯尚记得,在父亲为自己的失礼之举向封如故频频赔罪时,封如故竟替自己说了话。
    他想知道,“遗世”中究竟发生了何事,会将意气风发的大哥变成这副模样,会叫封如故选择入魔?
    文忱却是如以往一样,听到“遗世”二字,便闭口不语了,作出一副死样活气的衰相。
    文悯见他又是这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老样子,未免气苦。
    文忱正极力装着他的死人,忽然听得耳边幽幽传来一句鬼魅似的低语:“真是好笑。封如故是如何沾染上魔气的,旁人不知,你文忱也能推说不知么?”
    文忱宛如受惊的老母鸡,尖声惊叫一声,回首望去,只见来人头戴三支银钗,左耳上的秘银耳坠在朝霞下反射着有些刺眼的明光,一副书生模样。
    文忱的叫声,引来一片瞩目。
    在看清来者何人后,四下里静了一瞬。
    “哈,我道是谁,原来是早已脱离应天川、自立门户的荆道君。”文润津讽道,“荆道君不与魔道之徒做生意,来此地做什么?”
    有人抚掌应和道:“是了,怪不得荆道君与姓封的关系如此之好,原来是同道中人,惺惺相惜呀。”
    看似斯斯文文的荆三钗张口便骂:“何方野鬼,在此放屁?”
    那人勃然变色:“你——”
    “文忱,你说说看啊。”荆三钗不再理会那人厥词,伸手把住文忱胳膊,目光冷厉如刀,“他缘何入魔,你该是最清楚的啊。”
    文忱汗出如浆,莫不敢言。
    “‘遗世’里活着出来的人呢?”荆三钗高声道,“要我给你们脸吗?你们敢说,不知如故入魔的原因吗?!”
    他举起一根银钗,指向人群中的一名青年:“你不知吗?”
    那人匆匆低头。
    荆三钗指向下一位:“你呢?”
    被他点到的人响亮地吸了一下口水。
    荆三钗怒扯了一把鹌鹑似的文忱的胳膊:“你!”
    文忱双腿一抖,膝头放软,险些跪下。
    在一片噤若寒蝉的寂静中,荆三钗哈哈大笑:“是啦!你们什么也不知道!入魔自是封如故的错,若是他被你们逼死了,你们之间的账面也就一笔勾销,你们就不欠他什么了!你们打得好算盘,做得好生意啊!荆某甘拜下风!甘拜下风!”
    文润津单看他逮着自己的长子为难,不停地下文始门的脸面,不禁气恼,转向正前方端坐的盈虚君周北南:“盈虚君!你徒弟信口雌黄,不辨道魔,你难道不管上一管?!”
    盈虚君回过头来,指尖抹过额头上淡紫色的一线云纹,轻描淡写地撇清干系:“他不是我徒弟了。我管不着。”
    人群之中,有几名青年暗地里深吸了一口气。
    ……他们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
    当年,封如故救了他们的命,用了半身血肉,他们今日才能站在此地。
    尽管在出“遗世”之后,众人达成共识,绝口不提此等有辱道门风骨之事,但封如故在丁酉手下受了百余刀,那地方又是污秽不堪,这般想来,封如故确实有可能不是主动入魔,而是被丁酉害了。
    或许,他们可以……
    “荆道君,莫要无理取闹。”眼看众人气焰被荆三钗声声质问打压,而荆三钗要将“遗世”之事和盘托出,玄极君柳瑜横踏一步,温声解围道,“云中君如果是因为当年救助流落“遗世”的众人,致使魔气入体,那他该是道门英雄,我等自当善待。但是,他隐瞒了整整十年,图谋什么,荆道君可知晓缘由?”
    他三言两语,便把“遗世”里的事情一笔带过了。
    ……“遗世”中发生过什么,根本不重要。
    他直指了封如故隐瞒此事的居心。
    经他这一提,大部分“遗世”中活下来的人不约而同地露出了感激神色。
    本来在人群中想说些什么的人,也觉出自己再澄清真相,便是不合时宜了,只得讪讪闭口。
    荆三钗了解封如故,不需同他交谈便能知道他隐瞒的缘由:
    这小子一身骨头硬且孤直,孤芳自赏惯了,怎肯对他言说他的苦处?
    但他同样知道,这不是一个可以公开言说的理由,更无法服众。
    在荆三钗停顿时分,柳瑜又转向了盈虚君:“盈虚君,敢问您对此有何看法呢?四门身为道门执牛耳者,其中藏污纳秽,不思量同道门同仁解释,反倒是下定决心,要与之沆瀣一气了吗?”
    说着,柳瑜现出几分哀伤之色:“或许,在您看来,道门之人,被封如故蒙蔽十年一事,竟还不如您应天川昔日和风陵的交情重要?”
    盈虚君听出他这话的诛心之处,隐隐色变:“你——”
    “……玄极君许是搞错了什么。”
    一道柔婉女声接过了话来,镇定道:“应天川之主,如今是我,不是我舅舅。”
    玄极君看向声音来处:“……望舒君。”
    应天川现任之主是名年轻的女道君,名周望,号曰望舒,身形窈窕,身侧却是摆着两把沉重的青铜双刀。
    她柔和地“嗯”了一声,手掌却似是不经意地,在身侧摆放的双刀上轻轻抚过两下。
    刀身上的铜环相击,脆亮的泠泠之音,闻之使人悚然心惊。
    世人皆知,她是清凉谷前任大师兄温雪尘之女,盈虚君周北南的甥女,曾在丹阳峰指月君门下,被授以治世之道,最是崇拜风陵曾任之主逍遥君,如今更是应天川之主,身份复杂,不容小觑。
    玄极君拱手一揖:“望舒君有何见解?”
    望舒君抚刀笑道:“我暂时没有什么见解。你们接着说,我在听。”
    她在指月君座下被教出了一身稳重气度,武人的灼灼目光,被她掩藏在一泓秋水似的目光之下,难辨虚实。
    此言,既不明确挑明立场,也大有秋后算账之意,叫玄极君难免皱眉。
    ……此女非是凡品。
    望舒君看一眼自己的舅舅盈虚君,并与丹阳峰现任山主林好信交换了目光,对他们摇一摇头。
    ——在场来客,一半是为着伏魔,一半则是冲着风陵来的。
    同为四门之人,他们现在不可多言。
    多说,便是多错。
    不如静待时机,等常伯宁出现,说明情况,再作出应对不迟。
    见各家人马已等得焦躁不堪,柳瑜见好就收,退回原处,气定神闲,端待常伯宁或封如故出来解释。
    他心情不坏,转头去问身后之人:“景寒先生,伤势如何了?”
    韩兢肩上伤口已然包裹停当,他面上不显痛色,平静道:“好很多了。多谢玄极君关怀。”
    问过这一句后,柳瑜便觉得自己尽到了关怀谋士的责任,转而去找文润津说话了。
    他看得出来,文润津厌恶封如故,且足够愚蠢。
    他需要找一把趁手的工具。
    韩兢则站在侃侃而谈的玄极君身后不远处,不言不语,恰是一道合格的影子。
    他这副“景寒先生”的面孔五官极其平淡,气质亦是敛着的,寡淡到少有人注意到他。
    谁人也不知,他脑中正酝酿着怎样一个计划。
    封如故这些年,身体遭魔气腐蚀,怕早已是千疮百孔,不可能成功入魔。
    如今,众道门倒逼于他,他见过这些人的丑态,必会失望。
    而那时,自己会公然出手,带封如故离开。
    而自己的魂魄,可以叫封如故采去补用,还他一个康健之身。
    这样,伯宁不至于毁伤自己,亦不用为着如故放弃风陵之主的地位。
    彼时,自己会将他交给卅四,并公开写下自白书,以“时叔静”的身份担下所有罪责,并公开这十年间,道门内他所知的一切罪恶。
    他身败名裂,林雪竞则需要担下不察座下阴谋的责任。
    这样一来,他在不世门中本就遭受非议的地位更会摇摇欲坠。
    卅四与封如故关系匪浅,自是会为封如故在不世门中找到落脚之处。
    到了那时,如故便能在魔道中重获他的自由,施展他的才能。
    道门更是会因着各种恶事的公开,陷入漫长的整顿之中。
    光影并存,阴阳交汇,天道才可存续。
    十六条人命,加上一个海净,换得如今局面,诱使封如故认清道门黑暗,省去了更多争斗倾轧中的死伤,韩兢认为,是完全值得的。
    在韩兢平静地计算着自己的死生之事时,一人默默立在百尺开外,眼缚青纱,一身道袍。
    旁人观之,只当这人是眼睛不好,并未多想。
    谁也想不到,不世门的现任总统领卅四,是因着实在挡不住魔道特属的鸦青瞳色,才干脆蒙眼前来的。
    而他身边跟随的徐平生,也没被人认出身份来。
    徐平生身上本就有一股天然的松针香气,尸气极淡,在场诸人又都一心巴望着风陵山赶紧出来个主事之人,给出交代,因此都不曾留心,在众多道人之中,竟混入了一个魔修、一具醒尸。
    徐平生抓住卅四的手,翘首以盼。
    卅四像是头顶上生了眼睛,一把将徐平生按下。
    “端看情况。”卅四静静道,“循机出手。”
    徐平生难得没有发怒,只是略略一点头,又仗着卅四现在看不见,把卅四被风吹乱了的发带轻手轻脚地抚到脑后去,细细为他整理。
    卅四听风辨音,一字不言,佯作不知道徐平生的动作,嘴角也不过是轻轻一翘而已。
    在道门众人再起骚动之时,青竹殿的殿门吱呀一声,缓缓开启。
    早已得了通传的常伯宁从殿门间走出,挥出一片落花,踏于其上,缓缓降至浩然亭前,单足落下。
    事已至此,他再躲避,也是无益。
    他必须给众人一个交代了。
    常伯宁轻声下令:“解除封山之阵。”
    阵法方一解除,道门众人便在玄极君的带领下纷纷拾级而上,与常伯宁遥相站定。
    说实在的,大家都有些畏惧有“鬼心观音”之称的常伯宁。
    他面色越是平静温和,众人越是能想到他夜杀千魔的踏莎剑法,面对面时,难免畏惧地沉默着。
    还是玄极君柳瑜主动站出,风度翩翩地行了礼,和颜悦色道:“端容君总算出来了。封如故在寒山寺化魔,乃柳某亲眼所见,端容君带其逃离,更是有目共睹,想必端容君早便知晓此事了,敢问,风陵藏魔十年,是何用意?端容君又打算如何处理这封姓魔物呢?”
    有人开头,大家的胆气便壮了,纷纷附和。
    “是啊,端容君待如何呢?”
    “总得给我们一个交代吧,否则,谁知道他有无和魔道同气连枝?这些年,有无出卖道门的秘密?”
    “风陵该不会包庇于他吧?”
    在一片喧哗中,韩兢借涌动人流,悄悄向旁侧撤去。
    ……如故现在该在哪里呢?
    若是伯宁,定会将他藏至玉髓潭罢。
    常伯宁从此端看到彼端,看着一张张挟怨裹恨的面容,看着他们不断开合的唇。
    他奇异地心平气和着,单手抵在胸前,微微欠身。
    众人皆以为他要说些什么,不由闭了嘴,凝神细听,端看他如何为封如故申辩。
    “如故不会出来。”常伯宁说,“他在休养。他的责任,我来担负。”
    听到此言的韩兢微微皱眉。
    ……痴人。
    玄极君刻意曲解常伯宁的意思,道:“端容君未必也太轻描淡写了吧?您的意思,是要以风陵之主的身份,压上整个风陵,也要护封如故周全了?”
    常伯宁忘了玄极君的名号和脸,盯着他的脸思考了片刻,实在想不起该如何称呼他,只得作罢,慢吞吞道:“……你为何要扯上风陵呢?我是我,风陵是风陵,你非要将这两者混作一谈,我不懂你的用意。”
    玄极君还要再开口,有人便已耐不住性子,叫嚣道:“他是有意拖延时间!来啊,我们一同进入风陵,把那姓封的拉出来,叫他亲自跟我们说话!”
    常伯宁跨前一步,平静道:“……我看谁敢。”
    众人尚不及回嘴,不知是谁惊讶唤了一声:“看!”
    熊熊烟气从风陵一角升腾而起,长烟赤炎直登九霄,将天之角映得猩红一片。
    那焚天烈火,正是从“静水流深”而起的。
    桑落久霍然站直了身体,与罗浮春一起哑然失语。
    “静水流深”中万千珍贵典籍,被火气托举着旋旋而飞,火红销尽,纸灰如雪,纷纷而落。
    常伯宁吃惊了,掌心攥紧:“……如故?”
    封如故便从火光与凌霜交映处一步步走出,向浩然亭而来。
    他着一身玄衣,右眼戴单片镜,鼻尖一点小痣鲜明,皮肤苍白,愈显得他唇色红润,像是涂了一层淡淡的胭脂。
    他惯常用的烟枪已没了烟草,也并未点燃,只是被他随意持在掌心。
    常伯宁不敢退,生怕众人找到机会,合围攻上,只得忍着心焦,在封如故一步步踱至他身后时,压低声音命令道:“如故!回去!”
    封如故好像并未听到常伯宁的话。
    他用心扫了一眼台下诸人、众生面孔,笑嘻嘻道:“各位,都来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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