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一再催促,终于让段玲玲从委屈中清醒了过来,她突然想起来,外面还坐着个江志祥?天啊!刚才自己的狼狈样,是不是都被对方给看见了?
女孩的虚荣心,让这丫头的思想又跑偏了,把她妈在一旁都要急吐血了,这到底是有没有啊?
“玲玲啊,我是你亲妈,跟自个妈有啥不能说的?你倒是跟妈说句实话啊?”你想要急死我啊?
实话?重回现实的段玲玲心中犹豫,实话就是她和江志祥今儿个才拉上手,可这话要是说了,听她妈的意思,今后他们俩就没戏了,她不明白,为啥母亲的态度和自己想的不一样?人家江志祥明明是城里人,今后还能有个正式工作,哪不好?还你三哥都说了,这路人不靠谱?他段志涛就靠谱了?还不是仗着他有俩臭钱,性子混,家里人才谁都不敢惹?如果她是城里人,如果她能嫁到城里,她不也能过上顿顿吃肉,天天听收音机的美好生活?
这丫头就忘了,她三叔也是城里人,可那日子过的,天天也是顿顿的白菜土豆,多久才能见回肉。只能说,这丫头现在已经被‘城里人’的名头迷花了眼,别的啥也不想了。
想到这,她看着一再催促的母亲,眼一红,低声哭道:“妈,对不起,我让你丢脸了,可我真的喜欢他,我们,我们已经好几次了……”
王彩凤只觉得耳朵里轰隆一声响,脑袋里一片空白,半响才回过味来,她跟疯了似的,举起拳头照着闺女的身上就是一顿捶:“你个死丫头,这么多年我都白教你了,我咋生下你这么个丢脸的货?”
“妈?妈?别打了,到底咋样?”听父亲说了经过的段志军,也是连生气带窝火,一直在门口等着呢,刚才听他妈在里面又哭又骂的,他心里一沉,推门就进来了,这时候也顾不得好不好意思了,拦住他妈先问结果。
王彩凤悲痛的看了眼大儿子,含着泪道:“让你爸跟那小子把婚事定了吧,你妹妹她……”说到这,她捂着脸就坐一边哭上了。一辈子清清白白没被人讲究过一句,没想到自家闺女却做出这种事来,简直就是丢人现眼啊。
都说到这了,段志军还有啥不明白的?他狠狠的瞪了眼段玲玲,转身走了出去,到外屋一把拽住江志祥的脖领子,把人拎起来粗声道:“说,你准备啥时候和玲玲结婚?小子,今儿个你的话要是不让我满意,别说出杏花村,你连段家也别想出去。”
看着双眼充血的段志军,江志祥发现,他特别怀念离他而去的志涛哥,别看那位打人之前不提醒,可相对的,他也不用这么提心吊胆,像现在这样,满心煎熬的等着审判结果,真的很受折磨啊……
……
等段志涛卖完了鱼回到家,发现他爹段守信也回来了,把手里的油纸包递给闺女,他才转头问他爸:“咋样?事定了没有?”
“定了,先定到八月初,具体还要看江家啥意思,唉,这事闹的……”想起大哥那泛红的眼,段守信心里难受,玲玲这丫头平日里瞅着挺好的,可大事上咋这么糊涂呢?
小甜甜不懂大人的上火,她开心的接过爸爸给的油纸包,打开一看,里面有两根香香的□□花,她笑眯眯的凑上去,先咬了一口满足的嚼着,然后才伸小手掰了一块,转身塞到太奶奶的嘴里。
“我早就说过,那丫头性子一点都不踏实,可只要我一说这话,老大两口子就跟我看不上他闺女似的,推三阻四的不让我说,我这亲奶奶还能害她不成?”段老太太现在哪还有心情吃啊?可为了不打击重孙女的积极性,她只能接过孩子给的那口麻花咽了下去,然后继续数落没见面的大儿子一家。
出事的是她孙女,她能不着急吗?可这年头的女孩就这样,一步走错了,没人给你悔改的机会,不像男孩,就算平日里吃喝嫖赌,输耍不成人,可真浪子回头的时候,大伙还能赞声好,唉,这都是命啊。
“奶,您也不用太上火,他们是小两口自己处上的,平日里也没听说那江志祥有啥不好的地方,今后结了婚,没准能不错呢。”不然范淑香能咋说?老太太岁数大了只能往好了劝,不过从心里讲,她也不太看好这一对,特别现在的性质又成了逼婚,有感情估计也被磨没了。
“不错?她能不错才怪?没羞没臊的玩意,要是我当婆婆也看不上她,人家江家人就能看得上?”老太太越说越气,可一对上孙媳妇那无辜的脸,只能无奈的一叹,“算了,脚上的泡是她自己走的,现在说这个还有啥用?老太太我眼不见心不烦,爱咋地咋地吧。”
段志涛给媳妇使了个眼色,示意话题危险让她风紧扯呼,范淑香二话没说,麻溜起身做饭去了。反正都是老段家的事,她也表达过自己的关心了,还是赶紧撤吧,毕竟这种事,她是真没法管。
见媳妇对自己的意思领悟的不错,段志涛满意的挑了挑眉,然后一脸感慨的道:“奶,淑香说的也没错,至少那江志祥还没回城里呢,他那条子,还不知道啥时候能给批出来呢,万一关系不硬回不去了,在村里也就没啥婆媳问题了,我大爷等于多了个养老女婿,挺好。”
说实话,要是换了他姐这样,他一定背后使坏不让那小子回去,想回去也的等他姐生完孩子立住脚再说,不过出事的是段玲玲那丫头,那就随便吧,管这么多他已经算仁至义尽了,再管可就是出力不讨好了。
一家人正感慨着呢,就见江小雨火急火燎的跑了进来:“志涛,志涛,淑香呢?快,快进城,你二哥出事了,给人盖房子的时候从房顶上掉下来了,现在被送到县医院去了。”
“我二哥?”段志涛的脸色蹭一下就变了,他一把抓住大舅嫂的袖子道:“说没说人摔啥样,啥时候的事?”刚才他一路回来,村里咋没人说呢?
“不知道,他在二嘎子村给人干活的时候摔的,摔完了连家都没回就给送医院去了,刚才爸妈接到消息都去了,我是特意来通知你们的。”别看家里那一家三口都进城了,可她总觉得这仨人不靠谱,特别是关系到钱上,所以忙跑来叫妹夫一声,这两家关系好,真有点啥事,咋也不能让兴华吃亏。
厨房里的范淑香也听到了,跑出来又问了遍情况,然后顾不得多说,俩人把家里的几十块钱都揣兜里,匆匆忙忙就进了城。
两口子心里急啊,家都没回就给送医院去了,这人得摔成啥样?
到医院一看,和想象中全家悲痛、垂头丧气的场面完全不一样,因为好好的医院已经成了菜市场,打乱套了。
……
说起范兴华,这小子很能干,他从小就跟着自己的师傅,其实也就是自己的一个表舅,学干瓦匠活,人勤快脑子活,说话也知道看场合,时间长了,哪家有活都愿意用他。
这回二嘎子村有人要盖新房,范兴华他们这一伙人就来了,一干十来天,包吃不包住,大伙干的都挺乐呵,谁成想今儿个上大粱的时候出事了?
把梯子的是雇主的儿子,之所以盖新房,也是要给他结婚,结果小两口这两天闹了点矛盾,让这小子心神不宁的,边把着梯子,边在那想:桃花她为啥不理我了呢?她为啥跟我生气了呢?三为啥两为啥的,手里的梯子他就忘了把,范兴华上边一动,这没啥重量的木头梯子一下子就歪了,等他发现不对再想伸手,已经抓不住了,只能眼瞅上面的人栽了下去。
因为是平房,所以并不是太高,要是真摔平地上可能还好点,可倒霉就倒霉在,下面有几块砖头,范兴华脑袋碰石头上,当时就晕了过去。
大伙都吓坏了,忙找车给送到了医院,本以为是脑子磕坏了,结果一检查才知道,脑子没事属于皮外伤,可腰被硌了一下,腰椎骨折了。
医生说这消息的时候,差不多所有人都在场,不只雇主和范家人来了,连徐家人也在,同村人去范兴华家报信的时候,正赶上徐母去闺女家串门,一听这事,丈母娘担心女婿,回家叫上儿子媳妇组团就来了。
“具体情况还要进一步检查,毕竟这腰不像别的地方,今后能不能正常行走,现在还不好说……”穿着白大褂的主治医师,nn了一堆检查结果,大伙唯一听懂的就是这句,听完了大伙也傻眼了,啥叫不能正常行走了?这人今后算废了?
一群人都忽略了那句‘现在’不好说,脑子里一致认为,这人完了。
知道事情经过的范母,顿时觉得天都塌了,抓住雇主的脖领子,连哭带嚎的就挠上了,徐家的几个大舅哥一听这消息,也跟打鸡血似的往前冲,三家在这医院的走廊上就打成了一窝粥。
最后连医院的领导都出动了,才算是把这事给压下来。
段志涛两口子知道的晚,等他俩又安排家里又找车的,到这的时候,那雇主都回家给筹钱去了,所以现在打起来的是范家和徐家。
按理说这俩家人应该是一致对外的,可谁让刚刚那大夫说,范兴华好不了了?
徐家人也没细琢磨,啥程度算是不能正常行走,听说腰不行了,就觉得这人算是彻底废了。别忘了,男人的腰不只支撑着身体的重量,他还起着传宗接代的重要作用,本来小两口现在都没孩子就够让人上火的,这回好,今后连惦记都不用了。
见雇主走了,徐母镇静下来,终于寻思过味来了,她闺女要是再跟范兴华过,这辈子不就完了吗?孩子孩子没有,丈夫丈夫没用,守活寡都没这么可怜的,至少人家不用伺候个残废,当妈的心疼闺女,也顾不得细想这是啥地方,拉着闺女去拐弯处就把这话说了。
徐慧芬见丈夫脑袋上缠着圈绷带,昏迷不醒的躺在那满脸煞白,本来就快被吓傻了,再听说兴华今后可能起不来,人都快崩溃了,此时她妈还在耳朵边上,n啵n啵的没完没了,烦的她没好气的哭喊道:“妈,兴华都这样了,你咋还有闲心想这些?”孩子有没有那是以后的事,她现在只想让她男人醒过来。
“你这傻丫头,妈还不是为了你好,你看看你结婚都几年了?偏方也吃了,汤药也抓了,可还是啥都没有,过到现在,人家老范家都不把你当回事了,他范兴华要是能像以前一样挣钱养家也行,今后他连地都下不来,你还能指望他啥?能不能长点脑子?”徐母心里是恨铁不成钢,要是俩人有孩子她就不说啥了,可现在连个孩子都没有,丈夫再这样,闺女的未来她是真看不着一点亮,她能不急吗?
“妈,有啥话等兴华醒了再说行不?我现在就想看他醒……”徐慧芬红着眼正想说啥,听了半天墙角的范母嗷一声就冲了出来,“好你个老八婆,我儿子还没死呢,你就开始咒骂我儿子?敢劝你闺女改嫁?你的良心都让狗吃了?”别看当初她也干过这事,可这事她干行,徐家干就不行。
再说了,当初的段志涛是人都进去了,闺女不改嫁自己咋过日子?可徐家要是离了婚,她儿子躺到炕上,这后半辈子又该咋整?所以这徐慧芬说啥也不能放她走。
一般正常的想留人,你不得好哄好劝说点好听的?可这位倒好,一门心思冲上去硬干,好像她能把徐家打服了,徐慧芬就不敢跟她儿子离婚。
想的挺好,问题是她领来的队友不给力,她这边和徐母挠上了,跟出来的范父却在一旁吓麻爪了,范兴业倒是想上前帮他妈忙活忙活,可让徐慧芬的大哥,两巴掌就给扇一边去了。
徐慧芬就更不用说了,站在那左右为难,两边都是妈,她既怕亲妈吃亏,又怕婆婆受伤让丈夫醒来埋怨,忍不住的上前劝架,结果被她二嫂三嫂,一人拉着一个胳膊,直接就给拽到一边去了。
徐家兄弟站一边看俩老太太打架,时不时伸把手拦那么两下子,不用说,这战况妥妥就往一面倒了。
“干啥呢这是?都他妈给我住手!”段志涛离老远就见自己老丈母娘让人给按底下了,顿时火就上来了,虽然他也看不上这丈母娘,但也不能让别人给欺负了去,这不是打他段志涛的脸吗?
这位蹭蹭几步过去,两手推开了想要阻拦的徐老二和徐老三,然后一把抓住打人的徐母往后拽,反身就把丈母娘给护到了身后:“怎么着?怎么着?欺负我们老范家没人啊?想打架朝我段志涛来,俩大男人欺负个老太太,你们他妈算啥男人?”
一句话,把徐家哥俩闹了个大红脸,谁也不往前凑合了,别看他们家人多,可现在要是凑过去,虽说是三打一,估计他们哥仨也占不着啥便宜,还是见好就收吧,反正刚才也没吃亏。
一直处于被动挨打的范母,可下是见着亲人了,躲在四姑爷的身后,她拉着段志涛的胳膊,就开始诉上了委屈:“志涛,你可算是来了……你二哥腰摔断了,今后瘫炕上就起不来了,这姓徐的没安好心,见你二哥不行了,撺掇她闺女和你二哥离婚,她这是骑咱脖子上拉屎啊……”
这位是越说越心酸,以前二儿子好好的时候,她啥时候被人这么欺负过?今儿个才发现,二儿子一倒,丈夫窝囊,大儿子太面,她被人按地下揍都没人管,她的命咋就这么苦啊?
见亲妈被打,慢着一步的范淑香也跟着着急,可见她妈躲在丈夫身后,拉着颤音喊了一句‘志涛,你可算来了’,她又忍不住想笑,还没等她笑出来呢,就被她妈的下一句话给说懵了:说啥?她二哥腰摔断了,瘫了?后面离不离婚,拉不拉屎的她也顾不得管了,冲过去抓住范母的手急声道,“妈你说啥?我二哥咋了?啥叫瘫了?”
眼见闺女脸上的焦急,范母哇一声就哭了出来:“淑香,你二哥这辈子算完了……”
……
“所以说,我二哥今后还能站起来?”范淑香盯着眼前的大夫,满脸呆滞的道。
“可以啊。”大夫很纳闷,谁说站不起来的?“只是这护理很关键,要是恢复不好,今后很容易留下后遗症,而且就算好了,近几年也要避免重体力劳动……”
从门诊室出来的段志涛忍不住磨牙道:“回去问问,谁他妈说二哥起不来要瘫吧的?”他要把那混蛋揍个生活不能自理。
“好像是你丈母娘说的。”范淑香同样很无语,毕竟这话外人不好说出口,只有她那个妈,才能毫无忌讳的,一口一个你二哥不行了,弄的他们两口子真以为二哥咋地了,连打人的徐家都没顾得上搭理。
段志涛一听也泄了气儿,好吧,那是二哥的亲妈,打了二舅哥也不带乐意的,可胸口的气不撒他还觉得憋得慌,想来想去他就想到了徐家:“这徐家啥人啊?二哥这边刚出事那边就吵着要离婚?这也太缺德了吧?落井下石也不是这么干的,真是连我丈母娘都不如。”
“噗――咳咳,咳咳……”
“咋了你这是?走个道还能呛着?”段志涛给媳妇拍着后背,嘴里还忍不住安慰,“二哥的事你也别着急,人家医生不是说了吗?没大事,好好养一个月就能下地了,顶天这两年别干重活呗?那徐慧芬不待就让她滚,到时候让二哥回咱家,我伺候他一个月,不能干重活就跟我卖鸡,咋也饿不着他。”
范淑香好一会儿才压下这口气,没办法,谁让丈夫这话又戳中她的笑点了?还连他丈母娘都不如?人家徐家只是提离婚,他丈母娘那边可是连下家都联系好了,论速度,徐家是拍马都赶不上你丈母娘,你真是小瞧你丈母娘的战斗力了,不过这话还是别说了,说开了太伤感情。
可通过丈夫的话,她倒是想起一件事来,徐慧芬不待就让她滚?眼珠一转,她偷偷拉着丈夫小声道:“志涛,虽说二哥现在没那么严重,二嫂也不能离婚,可你说二哥今后也干不了重活,二嫂万一再嫌弃二哥咋办?”
“她敢?”下意识的一瞪眼,可寻思了一下,段志涛也有些没底,他不是没见过,村里有些凶悍的女人,骂没本事的丈夫,跟骂三孙子似的,二舅哥脾气还好,今后要真是在家连个泔水桶都倒不了,这女人就真能愿意?
这么一想,他低声对媳妇道:“一会儿回去先别说二哥这病能好,你就装作啥也不知道,看她到底吵不吵着要离婚?”
要是真吵着闹离婚,所幸就断了吧,虽说范兴华今后的身体干不了重活,离有福同享的目标也有点远,可要是连有苦都不能帮着担,还算啥两口子?别看二舅哥脾气好,可他知道,二舅哥不是那种,只要有个媳妇就宁可装孙子的人,长痛不如短痛,不和就散吧。
范淑香看着丈夫简直都心花怒放了,这丈夫最和她心意的地方,就是两口子沟通全无障碍,不管她这边想啥,那边都能对应上,妥妥是天生一对地配一双啊。
73、第 7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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