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母红肿着双眼,眼泪如断线的珠子般不断跌落。
裴宜伸手帮着擦眼泪,他本是巧舌如簧的人,此刻却不知该用什么话来安慰这位随时害怕会失去儿子的母亲。
钟母大概对此番场景想象了许多年,担心多年的事成了现实,她伤心归伤心,却是很快就想开了,拉着裴宜的手,语重心长地道:“孩子,你从未了解过你被丢弃的原因,咱们不能乱下结论,知道吗?”
她看向钟生,招了招手。
钟生走过来,手就被她牵住了,与裴宜的手叠在了一起。
钟母笑着道:“既然你们都知道真相了,娘也老了,日后日子该你们兄弟俩互相扶持着过,若狗子的亲生父母不找来,你们就是一辈子的兄弟,不准翻脸不准打架,听到没?”
“若是有他们的线索……”钟母沉默了一瞬,笃定地道:“阿生,你要帮你弟弟找到他的父母,若他的父母对他好,那你就走远点,不要给你弟弟添麻烦,若他的父母不好,你就带着你弟弟回来,钟家村虽然贫穷,却绝对能让你们安安稳稳过一辈子。”
第10章 钟母自杀
听着这番肺腑之言,裴宜心里乱糟糟的,下意识就道:“娘,我都说了我不要找他们……”
“不要任性!”钟母爱怜地摸了摸他的脸颊,眸中既有不舍,也有伤痛,“为娘知道,你是个好孩子,阿生也是个好孩子。”
钟母长舒了一口气,皱着眉咳嗽了两声,见裴宜和钟生都目露担心之色,她笑道:“大概是昨晚为娘贪凉踢了会被子,待会吃完早饭,你们帮我去老叔那一趟拿点药吧,咳嗽拖久了为娘又该整晚整晚睡不着了。”
钟生和裴宜自然不会拒绝她的话,当即就答应了下来。
早饭依旧是钟生下厨,杂粮面摊成饼子,外酥里嫩,咸味适中,连钟母这个胃口一直不怎么好的,都吃掉了两张饼子。
吃过早饭,钟母便将两兄弟赶出了家门,催他们赶紧去拿药。
走在路上,裴宜心里总静不下来,轮椅发出的咕噜噜声响,也出奇地让他烦躁无比。
到了老大夫家门口,钟生上前敲门,待老大夫出来,他便说了来意。
老大夫惊奇地“咦”了一声,笑道:“狗子娘总算是看开了啊,竟然知道找我开药看病了,平日里她那人为了省钱,可是能扛着就绝不登我的门呢,药草都宁愿自己去山里拔,生怕往我这送一个铜板。”
裴宜脸色一僵,猛地站起身,转身就往回跑。
钟生也反应过来,跑出一步后,又急忙回头,一把将老大夫背在了后背上,迈开大步跑了起来。
等钟生将老大夫安稳放在自家院子的地面上时,他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裴宜就跌坐在房门口的位置,愣愣的仰着头,眼泪流了满脸犹不自知。
钟生再往前走了几步,便看到了床边地上已经积了很大一洼的鲜红血水。
紧跟其后的老大夫腿脚一软,差点摔钟生背上。
钟生被他一撞,也回过了神,急忙拉着老大夫进房。
老大夫探了探钟母脖颈间,又把了脉检查了一番钟母搁在床沿的那只割腕的手,遗憾地摇了摇头。
其实不用老大夫说什么,钟母求死心切,她的手腕几乎被她用菜刀砍成两截,约莫是第一刀犹豫了,伤口不深,钟母还砍了第二刀、第三刀、第四刀……
钟生转身,走到裴宜跟前,伸手想拉他起来。
手刚触到裴宜的衣袖,就见裴宜双眼一翻,彻底晕了过去。
钟母的丧事很快就办了起来,村里的人来了大半,钟母死的惨烈,没人有心情说笑,摆灵堂,安排人手采买的采买,去报丧的报丧,作为总督管,村长钟成双忙里偷闲,拉着老大夫一顿窃窃私语后,老大夫便找来了针线,在钟生的陪同下又进了钟母停灵地地方,尽量美观的将钟母那只快要被她砍断的手腕,重新缝合了起来。
老大夫刚收起针线,身后就递过来了一块白布。
老大夫和钟生齐齐回头,就见裴宜面无表情站在那里,手里的白布只有三寸宽,很长,老大夫会意,接过白布,将白布缠上钟母的手腕,替她遮住了那触目惊心的细密针脚。
老大夫嘴唇动了动,无力地说了声“节哀顺变”,识趣地离开了房间。
裴宜和钟生两眼相对,彼此的眼里都带着复杂的情绪。
裴宜嘴角扯了扯,实在笑不出来,干哑着嗓子问他:“怎么死的?”
钟生愣了几秒,回头看了眼钟母的尸体,又看了看裴宜,确定裴宜看的是他,而不是钟母后,他扯开衣领,露出心口那碗大的一块疤痕。
疤痕呈现粉嫩的颜色,显然是才长出来的新肉,那疤痕覆盖了整块心脏区域,裴宜自己就会中医,自然知道这伤有多严重,再想想钟生是去上战场的,结果不言而喻。
钟生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你也是?”只有死过又活过来的人,才会问别人是怎么死的吧?
裴宜抿着唇,眼眶又红了。
看他这样,钟生又迟疑了。
裴宜越过他,走到钟母床边,双膝一软,跪倒在地,恭恭敬敬给钟母磕了三个响头。
“娘。”他一开口便觉鼻子酸涩的厉害,深深吸了口气稳住情绪,才继续道:“儿子裴宜在这送您一程,愿您能和您的家人在地底下团聚,和和乐乐,再不分开。”
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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