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鸣任他动作,一双晶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江行。浅淡的瞳色乍看起来,并不会似深色瞳孔那般深情。哪怕如此,江行也能从这双眼睛中读出一片缱绻缠绵。
江行心软得一塌糊涂,胡乱给他盖好了被子,自己也躺了下去。时鸣果然不再乱动,不久便睡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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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猎本就是新春伊始才举行,也有对本年农耕丰收的美好祝愿在里面。浩浩荡荡持续了大半个月,这一盛事才算落下帷幕。
天气回暖,厚重的冬装脱下,万物伊始,江行浑身轻快,连带着上朝都积极了一些。
近日朝会提及太后沉疴难起、卧病在床一事。有朝臣提议皇家多些喜事,恰好大皇子上次议亲不成,不若再挑选一位合适的贵女,大操大办一番,也好冲冲喜。
承元帝不置可否,百忙之中给李琚掌了掌眼,挑了个合适的贵女,差人去办了。
不过想来也是。若太后哪天驾鹤西去,守孝三年再一耽误,好好的皇家子,竟成了大龄光棍儿,说出去叫人笑话。
至于适龄的皇家子,当然不止李琚一个。譬如太子和晋王,也尚未娶亲。
不过这两个一个根基深厚,一个颇得爱宠,若哪里说得不当,触了霉头,真够那些官员喝一壶的。俗话说,柿子也要挑软的捏;这样一来,自然没人敢提这两位。
没人敢提,不代表承元帝不上心。近日里时鸣常常被叫去宫中,被迫和那些贵女交际,煞是苦恼。
江行知道时鸣不会选,但这么拖着总归不是个办法。要是哪天时鸣被按头成亲怎么办?
时鸣却说山人自有妙计,不用他操心。
江行擎等着看他的妙计。
“阿鸣,近日你怎么频频走神?”
承元帝皱着眉头,语气似有些不悦, “往常你可不是这样。”
时鸣像是刚刚反应过来,连忙请罪: “皇兄莫怪,近日太后身体有恙,其间病况令人心伤。大抵因为这个,臣弟竟也常常梦到臣弟的母亲,心神不宁,这才失态。”
承元帝眼神一凝,伸手挥退了前来相看的贵女,只留了他们兄弟二人。
他问: “你母亲,在梦中可说了什么?”
如今的太后并非皇帝生母。皇帝生母早已病逝,而继后时月又焚于宫中,林贵妃畏罪自戕,宫变最后,后宫中剩下的位分最高者,竟然是平日里毫不起眼的明妃。
明妃一向不争不抢,在后宫中恰似透明人一般,若不经这么一遭,她也很难被注意到。
为彰显皇家孝道,承元帝干脆就尊这个明妃为太后。明太后自承元帝登基以来,一向深居简出。二人表面上的母子功夫确实做得挑不出错,但非要说承元帝和这位庶母有什么情分,实在牵强。
时月也已被追封为太后,时鸣叫声“母后”,于情于理都不算逾矩。但他却要用“母亲”,未免耐人寻味。
第91章 忆亡妻月困承元
时鸣就是故意的。
时月死时他已经七岁, 这个年纪,确实能记得点事情。
可惜时鸣那时眼睛被灼瞎,受了好一番罪, 宫变后的有一段时间都是昏昏沉沉地在发烧。烧这么久, 就算时鸣真的记得点事情,醒来也不剩什么了。
更遑论过去这么多年?
提起时月, 无非就是让承元帝顾念旧情, 趁心软之际好提要求罢了。
……虽然利用死人确实不厚道,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时鸣道: “母亲没说什么。我只记得, 她给了我一颗糖,说只想让我开心快乐, 不求旁的。”
承元帝表情怔怔,似在怀念。
皇家子的婚姻都带有政治原因,时鸣的婚事岂能例外?今日来相看的贵女,无一不是家中显赫, 能平衡朝堂势力的。
承元帝给时鸣相看,未尝不带有利益考量。
不过现在看来……
承元帝正思索着,时鸣又道: “我与母亲天人永隔之时, 年纪尚小,有很多都不记得了。皇兄,您同我母亲年纪相仿,想来记得的总比我多。您能跟我讲讲我母亲的事情么?”
承元帝转头,看到时鸣手指紧攥着衣摆,蒙眼白布上隐有点点泪痕,语气听起来却是小心翼翼、得体又克制的, 不免心软。
他轻叹了一口气,想伸手去摸一下时鸣的头发, 临末了却得到时鸣轻微的瑟缩。
时鸣不解: “……皇兄?”
这个举动太亲昵,天家兄弟哪有做到这样的?
若是父子,倒合理许多了。
承元帝咳嗽了一声,掩下异样的神情,道: “你母亲她……我想想,如今也有二十多年了。”
时鸣心下震惊,不过倒不是因为年份。
是因为承元帝的称呼。他居然用了“我”,而非天子的“朕”!
那下面说的就是家事了,无关身份。
时鸣想到搬出自己母亲可能会好用一些,却没想到能这么好用,内心掀起惊涛骇浪;面上却不动声色,安静听着。
承元帝思念又怅惘: “你母亲年轻时,可是汴京城中,数一数二的美人。这样的美人不好好待在闺阁,反而隔三差五去练武场,要跟小子们比骑射。你说怪不怪?”
时鸣笑笑,没说话。
承元帝也没指望他回答,自顾自说着: “我那时心高气傲,不把她放在眼里。直到有次比试,我输得一塌糊涂,这才重视起来,卯足了劲儿要超过她。”
第1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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