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期的帝王谷位置距离底比斯还算是近,来回一趟大概也就是一天,完全可以赶在约好的时间内回来。
伯伊没懂拉赫里斯那话是什么意思,但为了避免出现意外,他还是回了一条密信,顺便告诉对方自己要去帝王谷。
交代完事情,伯伊立刻带上麦德查人在岗的卫兵从底比斯出发。
“阿伊大人,您为何要告诉尼贝拉大人这些事情?”巴特守在门口,把两人的对话听了个完全。
大多数时候,他和巴尔都是负责留守,自从几年前塔那罗死后,阿伊大人更倾向于带阿曼特在身边。
也是那件事后,他们才发现自己闹了个大乌龙,他们中了塔那罗的套路,其实这人才是王后身边的人。
法老在学习武艺体术时,巴特因为体能被安排去做陪练,跟在伯伊身边的时间就更少了。
巴特觉得自己越发不懂阿伊大人,比如为何要把这些秘密告诉尼贝拉,就不怕尼贝拉算计他吗?
尼贝拉跟在后面,正在给战马套马鞍,卫兵也在紧张的准备,伯伊不置可否:“真诚是合作的基础。”
“那如何看出对方是真心想要合作呢?”巴特又问。
伯伊淡笑:“如果仅有一根能抓住的救命稻草,我会拼了命抓住。”
很显然,尼贝拉和他是同一种人。
“那要是她故意欺骗呢?”巴特总觉得今天的阿伊大人有些过于草率了,似乎很轻易就相信了对方说的话,这与他所认识的阿伊大人不相符。
“欺骗的背后往往会有另一个真相,”伯伊一笑,“无论是哪一种都是收获。”
巴特细细回味着这番话语,心想,难怪诺菲斯大祭司会说阿伊大人是个惊艳绝绝之人。
这般高深的话,竟然让他完全听不懂,但莫名就能感觉到……很厉害!
巴特动作迅速地将两人的马套上马鞍,黑色的骏马打了个响鼻,蹄子在地上优雅地踢了两下,似乎是在催促主人上马。
伯伊笑着顺了顺它的鬃毛,翻身上马,动作流畅又利落,巴特也跟着上马。
“出发!”麦德查人的队长挥动手中的指挥旗,一众人齐齐上马,紧跟在伯伊的身后。
马蹄声阵阵,踏破清晨的宁静,随着城门缓缓开启,气势博然地冲出薄雾,扎进漫天黄沙中。
另一边,诸神殿。
爱鹰长鸣一声,盘旋着落下,拉赫里斯眼底闪过一抹光亮,抬手接住身手矫健的老鹰,从绑在腿上的信筒里取出密信。
少年脸上的笑意缓缓消失。
“陛下怎么了?”托德站在旁边看到,不由出声询问,“是麦德查人的卫兵不服管教吗?”
阿伊大人多年未曾在底比斯活动,陛下生怕不长眼不服管教的人惹了阿伊大人,一大早便写了关怀备至的密信去询问。
又巴巴守着,等了许久才等到这封回信。
托德踮着脚,想要看看密信回了什么,让陛下这般不高兴。
拉赫里斯冷漠地瞥他一眼,托德头皮一麻,老实了乖乖立正站好,拉赫里斯轻哼,将密信重新卷起收进腰袋。
托德垂着头,虽然只看到一眼,但密信上的内容实在是简短,就一句“诺芙特公主?”,也难怪陛下情绪不高。
换了谁自己洋洋洒洒写了两百字,结果对方只回了五个字也很难高兴起来啊。
不愧是阿伊大人,托德心想。
“寻我何事?”拉赫里斯朝着半空丢出一块血淋淋的肉块,老鹰啾鸣一声,敏捷地衔住生肉,三两下吞咽下腹,心满意足地走了。
托德取过净手的湿巾递过去,低声说:“比加女官求见。”
拉赫里斯略显上扬的眼尾轻挑,若有所思地扬起唇角。
这是阿伊交给他的最后一件事情,调查比加在整个环节中扮演的角色。
“让她进来。”
托德行礼退下,去门口唤人,拉赫里斯垂着眼,漫不经心地用湿巾擦拭着手。
常年练武,拉弓射箭,让他的指腹上覆着明显的一层茧,指骨分明的手指上染着一丝血肉的猩红。
“见过陛下,”比加在他身后跪下行礼,“愿法老永恒。”
拉赫里斯回身看向她,少女仍旧是平日里略显老气的模样,低眉顺眼的模样好似是任人拿捏的软面包子。
他没叫起,比加便一直跪着,额头抵着冰凉的花岗岩地面。
两个人相对无声,宫殿里安静地落针可闻。
半晌,终究是比加率先忍不住先出了声儿——
“请陛下放过我的家人。”
拉赫里斯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比加被他的目光看得后背生凉,额角浸出一层冷汗:“陛下,比加的行为与家人无关,还请陛下放过他们。”
“比加女官的家人怎么了?”拉赫里斯挑唇一笑,“我怎么不知。”
冷汗顺着鬓角滑落,滴在地面上,比加闭了闭眼说:“我昨日回家,看到陛下留下的消息,我可以把我知道的事情都告诉陛下,但这些事情我的家人完全不知道。”
昨日她轮休回家便看到家中凌乱异常,平日这个时候哥哥已经下工回家,母亲也应该正在编织明日要售卖的毯子。
然而此时却一个人都没有,空荡得叫人心惊肉跳,她转了一圈,在桌上那个最喜欢的陶罐下看到一封信,来自诸神殿的那位。
对方约她在诸神殿一见,因着运气不好没有遇上她,便提前邀请了她的家人。
“那比加女官先说说看吧。”拉赫里斯倚着王座,面上带着浅浅的笑意。
阿伊向来喜欢用怀柔的手段,拉赫里斯自然是依着他,但既然阿伊把事情交给他,他便也按照自己的喜好来办。
比加攥着手心,低声说:“阿伊大人确实是我安排进入的死牢,如果可以,这件事我想要亲自与阿伊大人道歉,是比加忘恩负义。”
拉赫里斯淡淡地看着她,没有应允。
比加:“我和拉塔巴认识是因为哥哥和拉塔巴在同一个建筑队,因为我们都是屋卡人后代,所以关系不错。”
她本来苍白的脸色隐隐透出些许薄红,眼神飘忽了一瞬。
稍顿,她收敛住心神,继续说道:“后来拉塔巴被王后带进了芭斯泰特,我便托了些关系也跟着进了王宫。”
说来她运气也很好,进王宫恰好遇到芭斯泰特挑选新人,她和同舍的阿娜卡都被选了进去。
“我一直和拉塔巴保持通信,突然有一天就失联了,”比加抿住唇,“我暗暗找了两年,才知道被王后送进了死牢。”
天知道,她跟着王后去死牢看到被折磨得没了人样的拉塔巴时是如何的震惊,她甚至不敢相信,这是她认识的那个风趣幽默的少年郎。
后面她便一直寻找将人救出来的办法,但死牢的看管太严了,加上王后时常去探视提审,想要把人救出来简直难如登天。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拉塔巴被折磨,如沙漠中干涸的绿洲一点点失去生机。
就在她觉得心灰意冷时,法老的巡游队伍回来了,一同回来的还有那个奴隶出身,却能成为人上人的阿伊大人。
王后收押他的时候,比加就知道,她等了四年的机会来了!
拉赫里斯:“你知道拉塔巴的身份?”
“什么身份?”比加面上略显茫然。
拉赫里斯垂眼,暗金色的眼眸看进她的眼里,少女的眼底清澈,他淡淡收回目光:“比加女官可以回去了。”
比加倏地抬眼:“陛下是什么意思?”
拉赫里斯挑唇:“你应该明白,法老要杀几个奴隶不需任何理由。”
说话时他是笑着的,眼底也盛满了笑意,就像是在讨论某个轻松愉悦的话题。
比加后背生凉,冷不丁打了个冷战。
额角的青筋不受控制地跳了几下,握着的拳倏地收紧,指甲深深地扣进了皮肉之中,许久比加颓然地跌坐在地:“我可以知道拉塔巴如今的情况吗?”
她知道拉塔巴被阿伊大人救走了,但她尝试了他们曾经的所有联系方式,都不曾联系上对方。
“现在还活着。”拉赫里斯说。
悬了多日的心猛然落地,比加的眼眶隐隐发热,她再次以头触地,这是对陛下和阿伊大人真诚的感谢。
“拉塔巴是屋卡摄政王的后代,他的祖母是摄政王身边的侍女,当时怀了身孕,在战乱中以平民的身份逃了出来。”她终究是说出了这个秘密。
当然,可能也已经不是秘密了。
他们成为了战俘,拉塔巴的母亲同样也是屋卡人,在埃及的奴隶营中生下他,取名拉塔巴,在屋卡,有一个词叫塔八,意为忘记。
忘记仇恨,好好地活下去。
这些都是比加听拉塔巴与她说的,她不知道陛下和阿伊大人知道多少,但这个时候,拉塔巴和家人的性命都在陛下的一念之中,她很清楚,继续撒谎将要付出的代价。
总归,她的目的已经达到。
“我与拉塔巴在埃及长大,对这里的感情极深,”比加知道埃及并不喜欢屋卡人,“我们绝对没有任何想要扰乱埃及的想法,还请陛下明鉴。”
少女的眼中蓄着泪水,希望能够让这位埃及的法老,权力巅峰的男人相信自己,家人和拉塔巴对埃及的热爱与忠诚。
拉赫里斯只觉心脏莫名漏跳了一拍,他的眉心蹙起一道细细的褶:“把你的缠臂摘下来。”
比加愣了愣,眼中的泪水顺着眼角向下滑落,不明白陛下此举的含义。
在男人紧逼的目光下,她伸手摘下了缠臂,小声解释道:“我的手臂小时候被烫伤,留了疤,所以就一直戴着缠臂。”
第50章 欺骗的背后往往有另一个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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