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狗崽子怎么又弄回去一个？”
    顾同书接到汇报时，都已经晚上10点了。
    他卡拉卡拉甩着照片，烦躁嘀咕：“眼光越来越差了，这个除了腿长，还有什么优点啊？”
    褚妍坐在一旁，漫不经心的翻着杂志，并不接口。
    然后，书房门忽然被推开，顾久玥探出半张脸：“爸爸，你说什么呢？谁腿长？”
    我丢！
    顾同书被吓了一跳，急忙把照片夹回文件夹，满脸问号：“什么腿长？我跟你褚阿姨聊工作呢，有个投资人要退场……”
    “噢。”
    顾久玥根本不在乎，她乖乖点头，然后撒娇道：“爸爸，我明天可不可以回校了啊？”
    “不……那你得问问安迪。”
    他想拒绝可又不想做坏人，于是就被顾久玥找到了机会：“嘿嘿！安迪姐说我差不多啦！”
    “差不多就是没好利索吧？”
    “那我也可以在学校继续休养嘛！~~~”
    顾同书知道小棉袄为何如此急，所以，一回头看到文件夹，心里更生气了。
    狗崽子你根本不配啊！
    但想归想，说归说，他甚至都不敢流露出丝毫敌意，只能据理力争。
    “再休息一天，宝贝，这两天外面风太大，你等我把你们教学楼都安好空调再回去……”
    “唉？”顾久玥一愣，满脸纳闷，“我们教室不是安过空调吗？”
    顾同书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那是夏天制冷的，我打算再给伱们弄两台冬天专用的大功率制热空调……”
    就离谱。
    顾久玥翻了個白眼：“我哪有那么娇气？”
    话音刚落，她一口气没喘上来，又咳嗽了两声。
    面对着爸爸要鲨人的眼神，她急忙捂住嘴，匆匆跑掉了。
    “最晚明天哦！咱们说定啦！”
    谁跟你说定了？
    顾同书心里疯狂吐槽，转头吩咐褚妍：“回公司的行程再往后推两天，我就不信按不住她了！”
    “是。”
    褚妍痛快点头，然后把杂志工工整整的叠放到茶几上，慢条斯理的开口。
    “当然，最好的办法，还是明天再把小苏邀请到家里来做客……”
    顾同书动作一顿，随后慢慢把照片抽出来，一张一张的摆到面前，头也不抬的问：“你以前不是挺排斥他的嘛？”
    “我现在也不喜欢啊……”
    褚妍一摊手：“可我不喜欢的人多了去了，影响我和谁相处了？”
    顾同书烦躁的把东西一扔，发泄道：“不用你提醒我怎么处理家事，你只是一个助理！”
    “是生活助理。”
    褚妍指了指他掏出来的雪茄，笑眯眯道：“要么塞回去，要么我叫小姐来，您选一个？”
    “我选择扣你工资！”
    顾同书把雪茄一扔，咬牙盯着照片。
    他同意了。
    褚妍笑眯眯的在boss的备忘录上添加事项，心里满满的都是期待——期待他俩再次碰面。
    不过第二天帝都就下了一场雨夹雪，气温骤降到零下。
    顾久玥回不了学校，只好又被关了一天，顾同书也美滋滋的没提起邀请苏淮到家里做客的事情。
    能拖一天是一天，反正今天不需要了~~~
    于是，苏淮一大早上去了公司，干了一整天的活儿，忙到了大半夜。
    今天最重要的工作有两件——一个是把品牌合作部搭建起来，一个是定下经纪人与运营的培训章程。
    星虞的品牌合作部不是单纯的商务部，未来的核心任务是自建供应链。
    刘忠良唰唰唰一顿速记，然后笑道：“商务好办，我随便招两个人都能干得好这活儿，供应链才是大工程，我的想法是先整合、再自建，明确发力小类，梳理各大环节，不必急于求成，慢慢积累经验和人才……”
    老刘的年薪真不白拿，除了马屁功夫了得之外，思路也很清晰。
    “采购、生产、物流、销售、库存，咱们要搞自己的供应链，差不多需要建设起以上五个部门。
    其中，生产环节可以很轻易的找到代工，不急。
    物流环节，前期肯定要和三通一达合作，以后真想自建物流体系了，找合作伙伴要个专门的处置区就好，根本不需要从头再来。
    销售，咱们主打线上，等张大奕来了我会和她好好聊聊。
    库存，我的意见是把仓储中心建在义乌，暂时不用太大，未来再一点点扩张。
    那么综上所述，其实我们现在最需要的人才，是一个能够高度理解张大奕全盘思路的采购经理，由他采购原材料并寻找代工厂，替张大奕处理好上新之前的所有问题……”
    苏淮赞许点头，问道：“有目标吗？你可以全权做主。”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刘忠良哈哈一笑：“您忘了以前我是干什么的了？服装企业的采购经理，我分分钟就能给您挑出来十个最好的！”
    苏淮果断拍板：“那就麻烦你让他们抓紧过来，张大奕明天到，刚好一起参加面试。”
    刘忠良把这事重点标注，然后又继续和苏淮讨论了很多工作内容。
    他发现，苏淮对于供应链建设明显是外行，但却极有想法，明确知道这个东西要建到什么程度、实现什么目标、给公司提供什么价值。
    当然，在目前，公司的供应链就是给张大奕一个人服务的。
    这让刘忠良不禁有些疑虑：真的有必要为了她而做到这种程度吗？
    等到张大奕到位，星虞是否真的能够做出比她在如涵更辉煌的成绩？
    张大奕本人恐怕也有这样的顾虑，所以，凌晨12点搞定了今天的直播之后，马上就打了架飞滴来到帝都。
    凌晨4点，星虞所有高管都等在长青大厦……这是什么牛马公司？
    她和裴姝虞的历史性会面非常平淡，小裴主动和她拥抱，道：“奕姐，欢迎你加入星虞大家庭。”
    张大奕则回道：“以后我们就要在一个战壕里战斗了，不急于这一天，你快回去休息吧！”
    然后裴姝虞隐去了她的存在感，安安静静的待着，直到陪张大奕吃完早餐，才告辞回去休息。
    “虞姬真是又美又大气，怪不得那么多人喜欢。”
    她对裴姝虞赞不绝口，然后皱眉问苏淮：“弟弟，真的要让她一直做娱乐主播吗？太浪费人才了吧？”
    且不提她这话里有多少心眼儿，反正苏淮是只能苦笑。
    “不然呢？你想让她带货卖衣服？她买衣服都买不到合适的……”
    高管们发出一阵默契的轻笑，但是谁都没有再就这个问题往下展开。
    然后，张大奕正容坐直身体。
    “弟弟，幸不辱命，跟淘宝直播的合作已经基本谈好了，今天我回去的时候，叫刘总陪我去签合同吧……对了，我和如涵的切割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双十一必然是在那边播了……”
    “双十一不重要。”
    苏淮摆摆手，压根没把那几千万营业额当回事。
    “刘总罗经理带着法务的员工去一趟吧，把欧莱雅和阿狸的合同都签了。”
    接下来，大家就这两份合同好一顿查缺补漏，尤其是在价格和售后上提出了相当多更有利于自己的条款。
    欧莱雅那边肯定没问题，淘宝现在更不是问题，所以，虽然这是星虞崛起路上非常重要的一步，可工作内容本身却相当轻松。
    芝士他们哐哐拍张大奕马屁：“不亏是现在的网红女王，那么难搞的阿狸，你露个面就秒了……”
    张大奕十分谦虚：“术业有专攻而已。苏总助更厉害，欧莱雅那种国际大牌，什么时候对国内客户如此谦卑过？咱们是众人拾柴，各尽其力嘛~~~”
    她对星虞的方方面面都很满意，这些高管都太棒了，讲话又好听，又不仅仅只是好听，随便拎出来一个人的思路都很有可取之处，而且如此能熬……
    她是一个拼命三娘，最喜欢能陪她熬的。
    然后，这一上午，体力90+的苏淮就再没让她闲下来过，cpu都给差点她干废了。
    到了中午，基本事项都解决后，苏淮终于放她休息了三个小时，然后下午继续开会。
    “我们现在要彻底解决你的自建品牌的问题，最起码要把调子定下来，来吧，奕姐，你先陈述你的个人想法，包括初衷、思路、目标、优势、不足……给大家开个头。”
    总共10来个中高层，在会议室里开会，苏淮一上来就把张大奕顶到了墙角。
    她倒不是怯场，但确实没有很好的总结梳理过，于是呈现出来的整体效果就很乱。
    然后没用苏淮再开口，刘忠良主动冲锋在前：“看得出来，奕姐你对个人品牌的认知基本上还停留在‘我喜欢的衣服她们也一定会喜欢’这种层面上，靠的是你的个人审美和直播间里粉丝的盲目热情来做销售，‘吾欢喜’品牌尚未形成明确风格，什么都做，既要也要……”
    刘忠良的点评非常犀利，精准击中张大奕个人品牌最大的隐患。
    她听得很认真，并未急于反驳。
    “不是说这么搞就卖不出去衣服了，我知道你的销售能力和粉丝粘性，但这完全是在消耗你的个人口碑，并没有真正赋予那些衣服更多的品牌价值——它们是张大奕推荐的所以我们要买，而不是它们太酷了我必须要买，这么搞下去上限很低的。”
    罗强强也打开笔记本，掏出一组组数据。
    此时的张大奕，好的时候，一场大约能卖1.2亿，而她相比其他女装最牛哔的点是退货率很低，别人家都是80%的退货率，而她能做到50%以下，可见有多牛哔。
    “这意味着你的粉丝还有很大的潜力可以挖掘，但你似乎想把精力转移到全品类上，用美妆、口红、面膜等关联性不算很强的高毛利单品去扩大销售数据？
    对于这种路线，我个人持坚决反对态度。
    你的粉丝基础再怎么好，这样只消耗而不补充的打法也是不可取的，女装仍然大有空间，不去充分发掘吾欢喜的潜力，盲目进入护肤品红海去与那些顶级大牌竞争，其实是对你的个人形象的极大不负责。
    我想请问一下，到底是谁提出的这种战略？”
    张大奕感觉有点臊得慌，为难道：“因为感觉到了女装的瓶颈，所以我们经常讨论，冯总提出来的要不要扩大一下产品线试试，我也没多想，觉得可以尝试……”
    一不小心又辱了冯总一下，狗淮暗自偷笑。
    其实，具体要怎么安置张大奕，苏淮早都和高管们通过气了，现在这是全员演她一个，群殴呢。
    “我的意见还是专注做女装，你远远未到巅峰。”
    张大奕不是听不进好话的人，她对做什么并不看重，只想做好。
    “可是，再往前发展，我已经没有思路了……你准备怎么做？”
    面对她的困惑，苏淮没有任何道德负担，理所当然的回道：“招上几十个设计师，对准国外爆款开扒，改到能面世了就定版，咱们国内的面料、裁剪、制造都有优势，走平价快销路线，把zara优衣库都撵出华夏……”
    “啊？！”
    张大奕惊呆了：“那那那、那不就是抄吗？”
    “抄怎么了？”
    苏淮提起这茬就气不打一处来：“你以为他们不抄吗？西方文明从所谓的文艺复兴时代开始，就是靠抄袭我们老祖宗起家的，到现在也没撒手啊？”
    棒子天天盯着文化扒，鬼子花海量经费在国内打听情报，老美封禁大疆之后再原样照抄……
    反正苏淮在硬扒外国设计方面没有任何负罪感，甚至早都做好了全盘准备。
    “从02年至今，这些年国产女装品牌做一个死一个，要我说他们就是太要脸了，国际舆论时尚圈子爱怎么批评怎么批评，你管那干嘛啊？
    用抄来的设计，国内相对较好的面料，品控严格的代工厂，做一些售价两三百块钱、有大牌质感的好衣服出来，你的粉丝得到了实惠，有什么理由不感激你呢？！”
    狗淮滔滔不绝，又是一顿忽悠。
    不过其实能想开的话，他的逻辑是对的。
    “这样真的不会有口碑风险吗？”
    苏淮一摊手：“网红就是这么灵活，只要你的粉丝满意，少几家广告商找你代言算个事儿吗？”
    张大奕感觉很对，可是仍然难以置信：“就这么简单？”
    苏淮哑然失笑。
    “想把你的品牌做起来，肯定不是扒出设计就行的，抄，只是为了降低成本，可成本只是基础问题，真正能够把你的品牌推出去的，是一整套立足于女装现状和你本人争议性的舆论操纵手法……”
    随着苏淮的讲述，会议室里渐渐只剩下莎莎的记录声。
    张大奕从怀疑，到坚信，从不安，到振奋，就感觉今天听到的一切简直颠覆了她对网红的认知。
    原来，流量还可以这么玩？！
    她于当天夜里，带着满肚子鸡血踏上了返程之路，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和老冯夫妇摊牌。
    对不起，你们很好，可是苏淮更香……
    以后别联系了，自重！
    就这样，星虞以飞快的速度膨胀着，一天一个样。
    苏淮有史以来第一次找到了创业的激情，连续三天，每天只眯两个小时。
    什么陈暖晗裴姝虞颜梦清，都给我往后稍稍。
    直到6号这天，小顾忍不住了，给他发了一条信息，才把他从奋斗中惊醒。
    “去你家做客？老顾在吗？”
    “在，但他明天就回魔都啦！要不然，你明天再来？”
    胡闹！
    老泰山都要走了，这时候不去拜会怎么行？
    狗淮果断决定：“就今天，看不到他的黑脸，我这心里总感觉缺点啥……”
    哈哈哈哈！
    顾久玥笑得直拍床垫，原本想留着的关子也藏不住了。
    “对了，今天有个惊喜哟~你猜猜是什么？”
    苏淮心里猛的一动，呼吸都粗了。
    不会是……老顾真爆金币了吧？
    他匆匆忙忙的洗了把脸，学校都不回了，20分钟就杀到了西山壹号院。
    在推开院门的一瞬间，他第一眼就看到了两辆藏在车衣里的伏地猛兽。
    毫无疑问，是超级跑车！
    苏淮努力压住嘴角，和垮垮着脸杵在别墅门口的顾同书打招呼：“爸，好久不见，甚是想念！您近来可好？！”
    呼！
    狂风大作，冷雨漫卷，顾同书浑身一激灵，就感觉今年的初冬格外的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