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怪，收到小马奔腾发来的投资邀约，曾嘉三人一致认为与半月前在南昌偶遇谢景行有关。
    合理推测他从华人文化基金的那位朋友口中，得知嘉兴传媒正在寻求融资，临时起意想要半路截胡。
    今天曾嘉之所以一见面开门见山试探小马奔腾和乐视的矛盾，便基于这个判断，认为自身受看好掌握主动权。
    可宋安梨回应的态度，说热情坦然相告解释个中内情，说不重视刚聊到半截转头扔下她们。
    “幂幂忙着拍戏可能不太了解最近圈子里的投资行情，曾总和李总你们俩一个负责企业发展，一个有金融专业背景，应该知道我们这份业绩对赌方案非常有含金量。”
    钟丽芳翘着二郎腿介绍投资方案细节：“业绩不设时间兑现节点，未来三年你们总净利润不低于3.2亿就好。”
    “达不到没关系，可以按照实现净盈利总额，设计回购估值阶梯。”
    她一只胳膊拄着座椅扶手轻轻点着手指，整个人放松到极点：“说白了，小马奔腾是含着金汤匙的小凤凰，那些跟风投资对赌的路边野鸡没资本相提并论。”
    钟丽芳毫无谦虚深沉敞开了自吹自擂，曾嘉三人组不以为意，甚至颇为受用。
    目前华谊分别跟冯小刚、跑男几人，尚世影业跟嘉行谈的业绩对赌方案，绝大多数主流都是一年一催命。
    把三年总净利润3.2亿拆分兑现，比如第一年8000万，第二年1.1亿，第三年1.3亿。
    甭管后两年能赚多少，但凡第一年低于八千万，那就没后面的事了，投资方大喊日你妈退钱！
    显而易见，业绩对赌压力吊死鬼一样时时刻刻追在身后，站在嘉行的立场只能拼命榨干杨幂。
    顾不得考虑所谓杀鸡取卵，扎戏、拍烂片、黑红炒作什么的，能赚钱就上，如今行业现状即是如此。
    因此小马奔腾给出的对赌协议尤为牛逼，不看过程看疗效三年之内随便搞，给与嘉行很大自主空间。
    特别是还愿意设置业绩对赌失败后，股份回购的估值阶梯。
    常规主流没什么价钱好讲，老老实实把我当初投资给你的钱，一分不少退回来，且得支付年化15%利息。
    “嘉行未来三年总净利润2.7亿以上，你们按照12亿估值回购股份；2.4亿以上，按照14.25亿估值回购。”
    钟丽芳略作停顿，继续说道：“低于2.4亿就得原价回购了，当然，我觉得绝对不至于这么差。”
    “我们小马奔腾的眼光还是非常有自信的，即便对赌失败，视情况而定可以考虑不触发回购条款，或者只回购一部分。”她笑意温柔温言细语。
    对赌失败回购条款，愣是被做出了业绩激励效果。
    就好像一位善解人意的大姐姐，安慰摔倒在百米赛道上满身是泥的小屁孩：跑不到终点没关系，只要我看到你的努力，仍然有奖品甚至存在一等奖概率。
    杨幂不自觉摸了摸胳膊微微泛起鸡皮疙瘩，自家女儿都满一周岁了，绝对不可能改姓谢……
    怪不得感觉那位宋总不冷不热态度别扭，原来小姑娘一厢情愿吃飞醋，她脑筋乱动自觉抓住华点。
    “芳姐，无论咱们生意成与不成，有您这番话，以后有用到我们嘉行的地方您尽管打招呼，幂幂要是不情愿我跟她翻脸！”
    “夸张了，幂幂念情分的性格有目共睹，你们能一起共事，说明嘉行不会差事的。”
    “您提到这点我们有信心，但话说回来生意是生意，落到实处幂幂肯定要定下几部片约，要不然说出去我们太不识抬举了。”
    杨幂正抬起手指绕着耳畔一缕发丝，听到曾嘉和钟丽芳三言两语把话题转到她的片约，顿时脑袋一空两眼茫然看向李娟。
    对方微微颔首示意别插话听着就好，她尽力跟上交谈节奏，试图听懂两个人在说什么。
    钟丽芳却收放自如点到为止：“片约这种事过后看具体情况吧，以幂幂的档期为主，不着急。”
    李娟余光瞥向似懂非懂的杨幂，心里不由感到一阵丧气，命里有财不用愁谁能受得了。
    钟丽芳要是真像表面这样温情脉脉何必签对赌，资本没有善恶，只是获取收益的手段方式不同而已。
    尚世影业给出的对赌条件包含未来三年嘉行旗下艺人不得解约，小马奔腾则是更进一步，附带杨幂片约。
    假设她以35万一集电视剧的片酬价格，跟小马奔腾签订三部片约，未来需要优先履约进组拍戏的那种，类似期货合约周期性卖身契。
    五年之后忽略杨幂越来越红的可能性，保持目前的势头跟随市场大环境片酬水涨船高，这三部片约合同最少赚个50%不成问题。
    简而言之，尚世影业杀鸡取卵短期榨干，小马奔腾眼光长远，给出最大限度支持把鸡养的白白胖胖靠卖蛋赚钱。
    那么小马奔腾想要杨幂的几部片约？
    李娟打量钟丽芳片刻，接着把目光投向别墅室内。
    与其吹捧小马奔腾是小凤凰，倒不如说里面那位年纪轻轻的宋总，的确含着金汤匙出身。
    正统标准的风险投资操作，钱不钱无所谓，别提高低贵贱但求长期拥有陪伴成长！
    如今市场主流跟风投资手法粗糙的赌狗们，不如她一根头发丝。被培养的底子太好了，眼光、格局、魄力还是其次，能够承担试错成本真就令人羡慕的发瘟。
    …………
    “拍民国戏辛苦吗？”
    别墅室内，半开放书画静室区，宋安梨手持铅笔在画板精心勾勒素描人像线条。
    宋轶挺着发酸的腰肢，双腿交叠侧倾保持端庄仪态坐姿：“感觉还好，我戏份不多，现代戏轻松一点。具体要看剧组，好的组虽然累但心里轻松。”
    “你想演《欢乐颂》？”宋安梨勾起嘴角。
    宋轶脸色微红，这部剧是哭唧唧工作室买的小说版权，原定今年主投出品交给小马奔腾制作主控。
    随着近两个月山影集团旗下的正午阳光影视制作公司，接连爆出《伪装者》和《琅琊榜》两部剧王，哭唧唧工作室转变想法打算与其合作。
    宋轶说起来比裴妃大几岁，两人同一部电视剧出道，奈何运气不好直到如今在《伪装者》里演个配角，才算是小火。
    这部戏热度过去，名气能留下多少很难确定，凭借近水楼台得知ip改编大投资+剧王制作团队强强联合，自然想争取一二。
    “你的脸有点猫系，灵动又媚气，现代剧装扮造型太丑了。”
    笔下不停，宋安梨边画边说：“适合古装剧扮相，旗袍格外出彩，回头主演一部民国戏怎么样，可劲儿穿旗袍。”
    “这是不是有点太那个了？”宋轶忍耐住当面被品头论足的尴尬情绪。
    宋安梨挑了下眉毛：“那个是哪个？我在魔都的老洋房别墅区有家私房菜馆，你穿上旗袍往门口一站，肯定很有韵味。”
    “……”宋轶默然无语急的直抿嘴。
    小马奔腾跟她签的经纪合约为五年，2+1三部制作成本不低于1亿的电视剧女主角资源，前三年保底两部，成绩达标触发第三部。
    其他时尚、综艺、商务代言资源对标正当红二线女明星，并且代为支付了上千万的原公司解约费。
    所以她既不想因为宋安梨个人审美，草率定下第一部女主角资源，又怕真被发配去私房菜馆当迎宾。
    “你既然签到小马奔腾，就不要再勉强想哭唧唧工作室的资源，她们押宝陈都灵。”宋安梨搁笔轻飘飘抬起头。
    泥人尚有三分火气，裴妃再怎么样，早期也折腾着以正牌女友身份公开小半年。
    她动不动被周凤澜和俞童收拾，好像受不完气的委屈小媳妇做派，实际对比早就乖顺懂事的袁妗，答案显而易见。
    摆烂归摆烂，心里主意正着呢，挨一百次打不记疼，更改《欢乐颂》项目合作只是开始，以后注定少不了各种小节目。
    “画完了。”宋安梨招手示意：“你来看看，好看吗？”
    “嗯，谢谢。”
    宋轶松了口气凑到近前，欣赏不出好坏只知道很写实。
    宋安梨故意打趣问道：“你猜嘉行会不会拿我们的投资？”
    “我觉得会吧？”宋轶无脑说好话。
    宋安梨忍俊不禁，站起身踱步到窗边，透过轻薄窗帘望向室外：“其实你不用小心翼翼，时间久了你会发现，人心向来如此，你不是例外。”
    人心不足蛇吞象，她主动给出一块钱，嘉行便会争取要两块钱。
    理由是现成的乐视封杀谢系泛文娱资产，无论她怎么承诺贾跃亭死期将至不足为惧，杨幂三人组都会选择不相信。
    所以这仨人揣测她态度别扭是正确的，先放出优质投资条件吊住嘉行，等到乐视杀局大势已定，主动议价权自然回到小马奔腾手中。
    “现在杨幂觉得拿出两、三部片约是公平交易，等她认为签五、六部片约是占便宜，这笔投资才算成功。”宋安梨双手环保在胸前。
    不能让合作伙伴把我们当傻子的合作不算完美，想起谢景行教过她的道理，抿起嘴角悄悄轻笑。
    宋轶看着眼前一张带着娇气的俏丽脸蛋，忽的变幻宜喜宜嗔捉摸不透，莫名恍然失神。
    随即回过神腹诽吐槽真是神经病，那位谢总身边的人貌似全不太正常。
    “我们拍戏扮演很多角色，都很难做到正视人性，您能研究透彻太不起了。”她露出笑脸搜肠刮肚迎合。
    宋安梨眉头微皱纠正道：“是尊重和敬畏。”
    “反正我觉得您特别厉害。”宋轶强行尬聊。
    宋安梨懒得解释自顾自继续思索，她知道谢景行想接盘乐视，不了解具体操作方案细节。
    站在小马奔腾以及南柯控股的立场，乐视影业是块肥肉。
    贾跃亭操作资本运作方式非常生草，上市体系乐视网、非上市体系电视、手机、互联网金融、造车、影业。
    通过乐视网融资输血非上市体系业务，烧钱烧出漂亮增长数据，获得一级市场外部融资做大估值。
    当做优质资产注入上市体系，乐视网股价上涨再从二级市场融资，输血给非上市体系继续烧钱，左脚踩右脚一轮又一轮玩出巅峰千亿市值。
    简单总结下来，乐视体系各项业务存在大量外部融资，完全凭借贾跃亭个人财务为纽带连接。
    一旦体系崩盘，各业务之间关联自动拆解分散，债务、资产的独立，意味着可以单吃某块业务。
    乐视网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必然是西柚和太禾两家竞争的主菜。
    乐视影业则不然，他们自我吹嘘的70亿估值水分比天大，反之绝对不会一毛不值。
    首先是通过股权利益绑定张艺谋、郭敬明此类生产工具，孙红雷、孙俪等生产材料，发行过小时代、熊出没ip系列电影。
    当然，还有《太平轮》，这电影亏得宋安梨和裴妃想用泥头车送吴宇森去见上帝，乐视影业作为保底发行方显然只会亏更多。
    透过亏亏赚赚表象，乐视影业去年发行电影总票房，占据市场全年总票房10%份额。
    小马奔腾将其吃下，院线发行能力，市场地位原地抬入满清上三旗。
    乐视主投出品中美合拍张艺谋执导，超级大制作《长城》已经拍摄小半年了；另一部郭小四执导范冰冰领衔主创团队，星光闪耀的超级奇幻大制作也在有序推进中。
    宋安梨光是想想忍不住咽口水，喜爱男色的郭小四小时代三部曲爆赚十几亿票房，老谋子国师口碑过硬有保障。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两部赚钱利器在手，入手乐视影业很快可以扭亏为盈，简直好极了！
    贾跃亭，别挣扎了，赶紧去死一死吧，成全众望所归。
    “宋总，该吃晚餐了。”
    宋轶眼见一张俏颜由喜转暗，展露凌厉之感，不明就里心慌慌请示道。
    “我说了，你别拘谨。”
    宋安梨中断思路收敛姿态，拉着她的手走到画板前：“来，签个名，以后你在小马奔腾洁身自好，不会吃亏的。”
    宋轶想说点什么，望着画板上属于自己的画像，话到嘴边没能说出口无力地散掉，攥紧笔重重签写名字，像是进行某种仪式。
    “以后你专心拍戏，圈子里乱七八糟的事儿不用管。”宋安梨满意地拿起画纸仔细查看。
    “呦，大画家完工了？我们公司艺人的宣传画，回头挂公司网站上。”
    说话间，钟丽芳领着曾嘉三人组走进别墅，离得老远调侃打趣顺带解释。
    扔下几个亿的投资项目，画这么个玩意？
    杨幂接住话茬：“宋总兴趣爱好真广泛，有雅兴。”
    “画的真好，有机会请宋总给我幂幂画一幅。”曾嘉从旁找补。
    宋安梨歪了下头：“杨老师感兴趣的话随时可以，不过你得给我签名。”
    “这太简单，我都不好意思了，要不然现在给您签。”杨幂嬉皮笑脸。
    宋轶呆愣愣眨着明亮大眼睛，心中升起荒诞感觉。
    七月份股灾西柚进场救市，谢景行乱搞释放压力那几天，她在各种游戏中赚到最多奖金彩头。
    拒绝宋安梨让她把经纪合约改签哭唧唧工作室邀请，满心憧憬规划等到今年参演的一部电影配角，和一部电视配角上映后，利用那笔钱好好经营事业上升期。
    然后么，电影和电视接连上映，请选角导演吃几万一餐的全鱼宴，参加活动晚会请十几万一次的造型团队。
    当她发现用自己几天赚来的上千万现金，流水般挥金如土所追求的，是一个个片酬几百万的配角……
    宋安梨所说人性向来如此，是对她的盖棺定论，难道杨幂逃不过？
    “贾跃亭，乐视股价不能再跌了，你可千万别死，一定好好活着！”
    李娟冷眼旁观杨幂和宋安梨你来我往交谈，不动声色和曾嘉对上眼神。
    小马奔腾投资嘉行更看重杨幂个人，她不是傻子，早晚会回过味儿想通自身价值，以此为凭在嘉兴内部利益分配索要自己应得的那份。
    因此相较而言，倾向看重嘉行整体的尚世影业，对赌条款显得没有那么苛刻了。
    反正被榨干的是杨幂，嘉行内部维持现有利益分配不变，曾嘉和李娟无需损失让渡利益。
    两人同时下定决心，明天去潭柘寺烧香为贾跃亭祈福，好用乐视当理由，哄住杨幂拒绝小马奔腾投资。
    人性，向来如此，无人能逃过，包括宋安梨自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