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樟木的味道除了代表青春，还能驱蚊虫，这是科学。
    方圆把一堆晒干的樟木树干放在了壹号院的各个角落，屋里屋外都放了，像是在设置一个阵法，专门隔绝蚊子的阵法。
    于是，这个小院就变成了一处独属于方圆和沈凝飞的桃花源。
    关于田园牧歌的物业管理团队，飞鸿地产曾经在集团董事会上提过三次意见。
    秦刚的最初想法是外包，讨论会上，李木子提出了反对意见，她觉得地产公司若想扩大发展，早期项目的服务品质必须到位，说白了，李木子认为田园牧歌的业主都是高净值客户，身价不菲。他们的反馈和口碑对飞鸿地产的发展很重要。
    所以，她提出组建飞鸿物业的意见。
    对此，秦刚说，不敢苟同。物业公司的管理繁杂而琐碎，以飞鸿地产现在的人员架构很难在短时间招收到符合服务标准的团队。费时费力不说，关键是…费钱。
    整个fly集团里，除了秦刚没人搞过地产，他们讨论的事情大家也只能从表层表态。
    楚楚劝李木子，秦总专业，该听。
    刘菁菁说，我只负责看表决结果批钱。
    其余人没咋说话，李木子联系了陈婉，说自己家的别墅物业就因为外包经常出现问题，业主体验很差。
    陈婉说，不大懂，要不问问方圆呢。
    当时，方圆正在野庙里养伤，说…不管。
    李木子想了几天，私下找到了刘菁菁，得知了因为救灾和前一年的支出，财务状况不算良好后，觉得秦刚的话有些道理，于是，第二次讨论会的时候，她说支持外包物业。
    而滑稽的一幕出现了，秦刚说，还是组建自家团队的好。
    两次会议中间隔的几天时间里，不仅李木子没闲着，秦刚也咨询了很多以前的朋友。
    房地产，08年后的大热…不对，是坐火箭攀升热度的行业，要做就趁早，要做就做好。
    秦刚说，既然早晚要养兵，那么晚不如早，前期多花些精力也不是坏事，他拍着胸脯表示自己可以替公司练兵。
    李木子无语了，不再表态。
    但房地产行业的腾飞已是肉眼可见，宋超时说，pai的南半球航线中，有60%的运输量都是铁矿，国内在大批量进口矿石，连带着基建产业链各个环节的行业都开始爆发造富潮，这很能说明问题。
    宋超时支持秦刚。
    这次会议中，从来没发言过的李响冒了泡。
    群里她问，还要盖房子么？有人能帮忙来非洲盖房子么？
    “……”
    李响在所有人中地位是最独特的，她游离在业务核心之外，却又把控着两个关键部门，一个是远洋航运，一个是安保部，也就是“禁军”，大家都知道她在方圆心里不可或缺，而性格又徘徊在呆萌和高冷之间，所以以往开会的时候，大家除了寒暄问好，不太在意她的发言。
    但这句话问出来，秦刚等一些少数非外戚高管心里犯了嘀咕，董事长要去非洲干房地产？
    秦刚问她，非洲哪？
    李响说，纳米比亚。
    “……”
    好家伙，大家又无语了，秦刚表示，回头电联。他得劝劝。
    连方圆得到消息后都懵了。
    李响到了野庙后，两人面谈了这个问题。
    李响说她喜欢纳米比亚沙漠和大海交迭的景色，她准备把大本营放在那，但需要一个房子。
    “总不能学当地人盖茅草房，梓涵受不了，我倒没什么。”李响那时说。
    方圆哭笑不得。
    所以，大家都理解错了，李响不是要去西非做房地产开发，而是想让秦刚帮忙盖个宿舍落脚。
    事情回到物业团队上，第二次会议大家都赞成组建飞鸿物业，提案交给刘菁菁后，财神奶奶傻眼了，钱不多，但周期太长。这个款她不敢批，不敢做这个主。
    李乔整理了会议报告，经由总经办报给了陈婉，陈婉看都没看，转发给了方圆。
    方圆看后大笔一挥，拒绝，打回给陈婉处。
    彼时正值方圆失踪期，秦刚得知提案被陈婉否定后郁闷了两天，第三天接到了陈婉亲自打来的电话。
    陈代董事长说，八月份交付，五月份招聘加培训来得及？
    买！
    直接买！
    收购现成的物业公司。
    不知内情的人集体表示——这不就是女版方圆么！
    从本质上说，田园牧歌不是纯粹的住宅项目，其实专业的物业服务人员不需要太多，但田园牧歌包含了太多杂项，园林、海滩、花卉，甚至动物园。
    于是，秦刚在老友的帮助下，从沈城收购了一家当地的小型物业团队，人数只有十七个，这些人负责别墅住宅区的业主服务，包括但不限于保安及管家，之后他又拿着钱到处招聘动物饲养员、花卉种植专家、海滩护理专家……等等高薪专业人士。
    最后，飞鸿地产新成立的物业部就变成了一个由高中到博士学历不等的、五花八门的三十五人大杂烩团队。
    在方圆的特殊要求下，农业专家在他的观海大院里开垦了一小块田地。
    方圆想种辣椒和西红柿，这两样东西都是舶来品，方圆爱吃辣椒，沈凝飞爱吃西红柿，而且都是红彤彤的东西，好看。
    专家说，这地方种辣椒很难成活，要不盖个大棚呢？
    有碍观瞻，话到秦刚那里就被否定了。
    如今，壹号院里有修竹有草坪，还有块菜地，沈凝飞给自己的新伙伴起名叫做“元宝”，这是一条五个月大的银白色雪纳瑞，留着长长的胡子，很可爱，而且不喜欢乱叫。
    和沈凝飞相处两天，元宝已经知道这就是自己的女主人了。
    吴语用了两天逛完了整个田园牧歌，她独爱菜地，并表示自己会种地，这天埋头在地垄间撒了一上午的种子。
    沈凝飞在大院里遛狗和方圆。
    走到后院无人处，方圆奇袭女主人，反抱住沈凝飞，大大香了一口。
    元宝蹲在一旁好奇地看着。
    “蔷薇种子我春天就叫人撒下去了，到明年，明年秋天，这一面墙上和围栏处都会长出桔梗苗，哦对，还有爬墙虎，牵牛花。期待不？”
    方圆指着侧面的墙壁说，这里正对着碧波万顷的海面，“到时候海风一吹，周边整个住宅区都会有花香，我这也算是给邻居们谋福利了。”
    “很期待，”沈凝飞满脸幸福和憧憬，“我可以永远住在这里么？”
    “当然，除了这里，今年秋天我打算收点房子，到时候各处住一住，世间景色好的地方很多，各有各地情致。”
    沈凝飞在他怀里转过身，面对着他笑着说：“景色再多，一辈子也看不完的，我只想呆在一个最喜欢的地方不动弹。”
    方圆本是从心说的一句话，却被傻媳妇抓住了马脚，揉揉鼻子，他说：“那我陪你呆在这。”
    沈凝飞意味深长地看看他，撇嘴一笑，没说什么。
    走到后院当中的一个小小池塘边，她让元宝不要乱跑，小狗就趴在一棵灌木阴影下的草坪上不动了。
    她说：“它不会往水里跳吧？”
    知道傻媳妇没养过宠物，方圆笑道：“求生是生物的本能，狗子再傻也不会自尽的。”
    池塘边的小亭子里有石桌石椅，桌子上是管家每天午间都会摆上的水果坚果和饮料，方圆给沈凝飞开了一瓶东方神叶。
    沈凝飞打趣说：“这算品茶么？”
    方圆说：“本来秦刚说要再送我一套茶具摆这的，但我嫌麻烦，反正都是茶，喝啥不一样。”
    三十三度的气温是滨海的极限了，很热，但院子在海风包围中体感很清凉，只是很潮湿。
    沈凝飞不喜欢喝凉的，再热的天也不喝，这是个好习惯，但她阻止不了方圆喝，吨吨吨了一口，方圆又说：“晚上芭比q？”
    沈凝飞点头，“妈妈本来要走的，看来她很喜欢这里，这两天没说要回家的事。”
    方圆说：“其实也可以把叔叔接过来。”
    沈凝飞看着他，她心知方圆因为身世缘故和长辈在一起相处的时候会很不自在，能这么说，完全是因为顾虑自己。感动是有的，但她拒绝了。
    “妈妈说，女孩子长大后就没有家了。”
    方圆坐在石凳上，把她抱在腿上说：“我在哪哪就是你的家，再说，这房子的房本是你的名字，这不就是你的家么。”
    “我们会结婚么？”沈凝飞看着远处的元宝在追着一只蜻蜓跑啊跳啊，悠悠问了一句。
    “不然呢？你打算嫁别人？那完了，那家伙会被我追杀一辈子，倒霉死了。”
    沈凝飞吃吃笑，方圆用脸蹭蹭她的胳膊，冰冰凉，女孩子的身上夏天也是凉的。
    走回前院的时候正巧管家上门送食材，方圆乐呵呵地道谢，然后张罗沈凝飞过来看。
    白蚬子、鱿鱼、牛肉和各种蔬菜。
    前天住进来的时候方圆打算下厨的，但每次都被吴语抢先做好了，晚上这顿小烧烤吴语不擅长，方圆有了亲自操刀的机会。
    “这是我的老本行，瞧好吧。”
    沈凝飞不会处理肉菜，她帮方圆把香菇什么的洗好切好，便在一旁陪着他腌肉。
    “牛肉只需要放食用油和洋葱就可以，现在开始腌，到晚上就入味了，白蚬子和炭火简直绝配，小时候我的摊子上这个卖的最好，但必须提前泡在盐水里让这些小家伙把沙子吐尽，嘿，你瞧，吐舌头了。”
    沈凝飞安静地笑，她喜欢和方圆这种平淡的相处方式，一如天下间每一户人家的夫妻，会长久么？要长久啊。
    她问：“可是咱们这里是一号，烧烤味晚上不会吹下去么？会不会馋到邻居。”
    方圆说：“馋肯定会馋到，到时候给他们香个大跟头，不过现在还没谁入住，咱们自己吃，连味都不给他们闻到。”
    沈凝飞说：“妈妈刚才跟我说三号院住进来人了，你认识么？”
    田园牧歌开盘价8800，同等环境下不算高，但最低户型430平，院子赠送，买下来最少几百万，沈凝飞觉得住进来的肯定都是富豪，方圆应该认识的。
    三号院…
    方圆手上动作停滞一瞬，他知道那是秦刚内部价买走的，宛瑜姑娘回来了？
    痞子何跟着刘苏在爱丁堡，秦婉瑜因为还没浮出水面，方圆没有安排人手专门守护，在燕京，青蛙吴庆华一组人足以同时跟着沈宁飞和她，但最近…燕京情况有些特殊，交通不便，吴庆华那边的人手倒班加点跟着沈宁飞到处彩排，而秦婉瑜始终待在燕园里没动弹，就没有动向反馈。
    她回来了？
    方圆笑道：“秦刚，”指了指地面，又说：“这儿的老板的房子。”
    沈凝飞点点头。
    隔了一会儿，她问：“晚上要邀请他来一起吃么？”
    “大可不必。”切洋葱的方圆不假思索地接话。
    ——
    西边的海岸线被一座山头挡住，日落海底的画面这里看不到，但日落西山也不错。
    隔着后院的围栏看着日落，方圆架起炉子生火，丝丝缕缕的白烟迎风飘远，吴语和沈凝飞母女把食材搬了出来，放在小亭子中的石桌上。
    沈凝飞掰了一小块火腿肠喂给元宝儿，狗子吃的嘎香。
    第一块肉用来刷网，滋滋啦啦的声音带着肉香就出来了。
    方圆招呼她们过来，“准备开整！阿姨，喝点酒不？”
    吴语笑着点头，“陪你少喝一点。”
    沈凝飞说：“我回去拿，正好给元宝的饭盆拿出来，它馋坏了。”
    ——
    不论有钱没钱，一日三餐都要吃，下午方圆在壹号院准备食材的时候，三号院也在准备吃的。
    周芬芳切了一盆水果，各式各样，做成了沙拉，很精致。
    “这些够么？”她问正在收拾海鲜的秦刚。
    秦刚看了看，“太够了，老婆厉害。”
    秦婉瑜在开放厨房的大理石台上拄着下巴，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是要吃饭么？自己不喜欢吃海鲜，爸爸妈妈都不喜欢吃，一道菜没有，就一个沙拉和各种海鲜？？？
    “这是我们要吃的？”她眨着眼睛奇怪地问。
    周芬芳看看她，心里默然一叹，没说话。
    秦刚则回过头笑呵呵地说：“咱不爱吃就不吃，这是哪给邻居的，老爸带你去蹭饭。”
    “……”秦婉瑜不懂，但也没问。
    这个楼盘太高端了，即便她从小生活优渥，也很难想象住在这里的人得多么懂享受生活，她觉得邻居大概率是爸爸的同事或朋友，买得起这些大院子的人，要么是fly的高管，要么是富商。
    自己在燕京大学念双学位，长得也不赖，老爸炫耀女儿的操作秦婉瑜已经习惯了。
    秦刚看着她，眼珠转了转，“女儿，你去换套好看的衣服呗。”
    “……”
    秦婉瑜无奈上楼，想着去别人家做客穿得好些也没错。
    她走后，周芬芳连翻白眼，冷哼着跟秦刚小声说：“这种馊主意我只听你这一次，以后别想让我陪你演戏，咱们女儿就非得倒贴？”
    秦刚说：“胡说，什么倒贴，我都跟你解释多少次了，婉瑜状态不对，这一场，要么让她死心，要么让他转意。自己的女儿，我能不心疼，但快刀斩乱麻吧，方圆那家伙，那家伙…哎。”
    ——
    相邻的两个院子中间隔着十多米的行道树林，每家每户都是封闭的，没有比邻之说。
    壹号院和三号院有六七十米的距离，相当于隔着一个操场跑道。
    秦家三口溜溜达达端着煮好的海鲜、水果和小礼物往海边走，真的就像串门一样。
    西山日落，秦婉瑜往当空看去，月亮已经升了起来，像青色夜幕上的一张笑脸。
    壹号院的门敞着，秦刚象征性地按了按门铃，然后领着妻子女儿走了进去。
    秦婉瑜好奇地打量了院子四周，发现这里的造型和自家不太一样，这里似乎更贴近田园一些。
    “嘿，沈…姑娘，你好呀，我们是来串门的…”
    秦刚的声音让秦婉瑜正过头来，歪歪脑袋，她从周芬芳身后向前看去。
    沈凝飞她见过，在滨海大学的体育场见过，在燕京见过，在网上也见过，只是没在这里见过。
    秦婉瑜怔住了。
    端着狗子的饭盆，沈凝飞也看到了那两个大人身边的女孩，素色长裙子，高挑窈窕，扎着高马尾，这是那个秦婉瑜。
    沈凝飞也歪歪头，笑了出来。
    ——
    一个白蚬子刚放上铁网三秒就张开了口，滋滋冒水，这说明火太旺了。
    方圆把炭重新摆放，间隔的空间大一些，这才能烤肉。
    吴语在远处给沈建国打着电话，两只燕子追逐着飞过树梢。
    方圆下意识抬头，明晃晃一弯月牙也在那里荡阿荡的。
    再一低头，他觉得有些恍惚。
    傻媳妇咋带着一束月光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