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学期结课了，沈凝飞又一直没回寝室。
    所以其后几天，一直到元旦前，沈凝飞和陆曦一共见了两次面。
    一次是陆曦自己走在去图书馆的路上，一次是陆曦抱着书，自己走在去图书馆的路上。
    第一次沈凝飞陪她一起去复习了，第二次没有，因为吴语也在。
    两个闺蜜依旧谈笑风生，挽着胳膊，但彼此都觉得有些东西不对了。
    说不上来，就是和以前不一样了。
    可能是话题少了，也可能是她们刻意避开了许多话题。
    后来，吴语对女儿说：女人就是这样的。
    沈凝飞不大懂。
    陆曦也不大懂。
    元旦三天假，陆曦回了沈城。
    她父母早知道方圆是她同学，现在知道了方圆的身份，难免好奇。
    小陆曦笑着跟好八卦的父母解释一番，两口子都有点悻悻，没再多说。
    沈凝飞和吴语依旧留在美食街的房子。
    2号时方圆回来了一次，算是跟母女俩一起过节。
    只是楼下等着两辆车，她们都有些别扭。
    方圆太忙了，即便他刻意找话聊，但娘俩依旧劝他先去忙，别顾忌这边。
    方圆走后，吴语问女儿：“妈再问你最后一遍，你真的想清楚要和他在一起了么？”
    吴语问话时，沈凝飞正在厨房刷碗。
    “为什么不呢？”
    沉吟良久，吴语才说：“没几天就放假了，我们先回家，过年期间你冷静想想吧。”
    多年来，吴语第一次生出一种无力感。
    她知道凭方圆现在的本事，想追到自己女儿太容易了。
    如果一件事情没办法阻止，或者说不论怎么阻止都会发生，那这种事情大概就叫做命运吧。
    吴语知道，女儿的命运已经不在作为母亲的她……或者沈凝飞自己手里掌握了。
    低头干活，沈凝飞没说话，甚至哼起了歌。
    ……
    方圆不是刻意冷落谁，他是真的忙。
    从27号开始，他就坐镇沈城的fly集团总部，一动不动。
    是真的不动。
    fly集团的大楼不是盖的，是跟市政府以租代买的一栋六层建筑。
    和当时玖隆在东山的办公室很像，都是矮层带院的独栋。
    一连六天，所有高管都在这里忙叨，方圆更是吃住都在六楼。
    每天几个负责人逛城门似的往方圆办公室出溜。
    签文件、签文件、签文件，开会。
    周而复始，没完没了。
    没办法，集团初创，很多高管都是新来的，除了需要磨合外，还有太多的方案要尽快落地执行。
    方向和策略除了方圆谁都拍不了板，以他的眼光和先知，别人做的市场分析都没法看。
    餐饮，方圆要求继续扩展高校市场。
    与此同时要扩充“一县一品”的品类，加大扶农扶贫力度。
    在立住特色农产品之外，大范围筛选民间手艺人，重点摘出非遗项目进行扶持量产。
    么么茶所有线下门店扩充“匠人单品”货物展示区。
    柯绍依旧主要负责飞越餐饮。
    方圆说，他听，边听边点头。
    “餐饮很重要，我讲清楚了么？”
    方圆的说话艺术是“我讲清楚了么”比“你听懂了么”要强。
    “大概齐吧，回去我自己再消化消化。”柯绍答。
    方圆指了指一旁的李木子，对柯绍说：
    “这块你们俩多碰，非遗也好，一县一品也罢，都属于文创类，飞天传媒可以辅助你进行宣传。
    “但最重要的，一定要加强供应链工厂的管理，品质保证不了，品牌就竖不起来。”
    柯绍看看李木子，点了点头。
    方圆低头仔细又看了一遍自己画的乱七八糟的思维导图。
    确定阶段性战略没有遗漏后，才抬头冲柯绍笑了笑，摆摆手。
    “去吧，08年会很忙，所有人都是，多飞一飞，去各个地方看看，不是坏事。”
    柯绍走前，歪着头皱着眉，深深看了一眼方圆。
    他觉得这家伙的变化…忒他妈大了。
    外面排着队的宋超时敲敲门，走进来。
    “飞驰物流很重要。”
    开门第一句，方圆就让宋超时刚刚坐下的屁股重新抬了起来。
    笑笑，他比划一下：“坐，坐。每个版块都重要，你的这个格外重要。”
    物流是所有实体产业的大动脉，每个集散地都是枢纽。
    而实体，才是方圆能安稳立足的根基，是光环，是金身。
    他让宋超时务必保证每个员工的权益，做好福利制度，同时跟技术部门对接好线上平台的再开发与维护。
    “今年，我要升级整个跑得快和帮你选。”
    宋超时附和道：“是的，听说好多团购网站学着咱们一下子起来了。”
    方圆想了想，千团大战似乎还要等两年才爆发，现在是跑马圈地的时代。
    他控制不住别人做什么，但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任何互联网领域被资本化肥催熟之后，就开始走垄断，继而剥削商户和百姓。
    这缺德事，他干不了。
    宋超时问他需不需要增加商户端的抽成时，方圆当即摇头否定。
    “做平台就是做服务，你喝多少血，别人都看得见。涨幅跟着通胀走，别乱加，咱们不靠着线上挣钱。”
    宋超时皱眉问：“这会让其他同行统一战线敌对我们的。”
    方圆说：“怕他不是小叮当。”
    一旁记录的楚楚扑哧一乐。
    整体统筹李木子姑娘也不觉莞尔。
    宋超时无奈点点头，又问：“李响……”
    方圆打断他：“公事有规章制度，其他你不用管。”
    宋超时走了，刘菁菁带着麦金穗进来。
    “财务部门是最重要的。”
    方圆没多说，坐直了听着两人汇报上个自然年的财务情况。
    不比集团办公楼其他基层员工对方圆依旧感到神秘，麦金穗前几天已经和这位年轻的董事长深入交谈过了。
    方圆很喜欢麦金穗身上的职业性，以及…那头金色的长发。
    姓麦，叫金穗，英文名sunny，一头金发，还是干财务的…
    方圆觉得，我的天，这不就是吉祥物么？
    麦金穗说话带着港腔，祖籍是新加坡，说话语速虽快，但很平稳。
    别的都不重要，方圆重点听了一下集团支出和待支出账目。
    一长串的数字下来，他只想我的乖乖，花钱如流水这五个字简直不能再形象了。
    报告完，麦金穗狭长的眸子眨巴眨巴，好奇地看向方圆。
    方圆说：“其他的都没问题，但我觉得有一项支出有必要加上。”
    麦金穗道：“这是我和刘总结合了包括飞云数据库在内的所有子公司财务后，总结出的报表，我不认为还有缺失。”
    方圆笑道：“的确很详尽了，但国情不同，今年时间紧，我不打算搞年会，但时近年关，该给员工的福利不能少。”
    刘菁菁先一步恍然，面带愧色道：“是我疏忽，今晚我就跟所有业务负责人商量年终奖的事，尽量在明早前重新做出来。”
    麦金穗也懂了，却说：“一般都是13薪或14薪，很好算。”
    刘菁菁拽了拽麦金穗的袖子，示意她不要说了。
    方圆耐心地跟她解释：“n薪只是一方面，中国企业秉承让员工在公司有家样温暖。
    “家是啥？吃喝拉撒，所以主要弄些实物发下去，这样才显得体贴。”
    麦金穗点点头，问刘菁菁：“需要大批统一采购吗？那分公司太多了。”
    方圆笑而不语，也看着刘菁菁。
    后者说：“从飞越餐饮和飞驰物流走，做特色礼盒，加上飞花贸易的优选品类。这样行吗，方总，方董？”
    方圆笑道：“行。”
    他让麦金穗先离开，留下了刘菁菁，对她和楚楚说：
    “这几天先忙内部福利的事情，统筹好了之后，你们两个……就跟李理回深城去吧。
    “基金公司那边不仅重要，而且特殊，春节后我就要动了。”
    刘菁菁看看楚楚，两人一齐点点头。
    方圆说：“辛苦了。”
    刘菁菁提醒他：“按照你之前规划的，百分七十的融资额度我已经调度过去了，全部做保证金？”
    方圆点头。
    刘菁菁继续问：“近十五个亿……全部？”
    方圆继续点头：“全部。”
    李木子插嘴：“我也觉得太冒险了。”
    方圆说：“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
    “你……”
    气鼓鼓的，李木子往腿上压了一下笔帽，不说话了。
    楚楚捂嘴笑，刘菁菁也不说啥了，至少长时间以来，方圆还没错过。
    随后，新上任的内务老大、行政总监李乔李流斤也走了进来。
    中年文士，仙气飘飘，一身中山装，就差手持折扇了。
    每次见到他，方圆都得憋着笑。
    “行政部门是最重要的。”
    楚楚憋笑憋得咳嗽起来。
    李乔不解地看看办公室主任，转而对方圆说：“没错，内务行政关乎所有员工的在职管理制度和企业文化的建设……”
    巴拉巴拉巴拉，连续二十多分钟，李乔嘴不停，连口水都没喝，引经据典地跟方圆阐述了08年的工作重点。
    楚楚运笔如飞，但跟不上。
    李木子聪明多了，抠着指甲，听都不听。
    最后，方圆大手一挥，“去做吧我的哥，看好你哟。”
    抚着并不存在的胡须，李乔淡笑颔首，颇有风范地走了。
    放下笔，方圆看看楚楚，楚楚识趣地走出去。
    李木子左右瞧瞧，指了指自己，问他：“干啥？”
    方圆道：“飞天传媒……”
    李木子翻翻白眼：“飞天传媒很重要？”
    干咳一声，方圆亲自起身给她蓄水。
    “这一年多，辛苦你了。”
    “呵，觉得我辛苦还躲着我？”
    “不躲不躲，哪躲了？”
    李木子眨眨眼，问：“真不躲了？”
    见他点头，又说：“行，这阵子都忙我理解，不打扰你，春节前找时间跟我回趟家吧，我爸一直想见你。”
    方圆一个头两个大，问：“你看这…叔叔太客气，真有这个必要？”
    李木子脸寒起来，方圆忙道：“行行行，年前我肯定去，毕竟神交已久，还一起上过战场。”
    “这还差不多。”
    看方圆又要说话，她抢白说：“行了，你也别说了，我大概能知道你的想法。”
    “哦？说说看？”
    “其实和当初的玖隆一样，集团发展势必需要自己对外的大喇叭。
    “飞天传媒结合飞创的两个网站，三位一体做咱们自己的自媒体，对么？
    “其实我爸想见你，也有这方面的原因，我家做传媒的你不是不知道，虽然你现在翅膀硬了……”
    巴拉巴拉，李木子大姐姐似的教训起方圆来，方圆只有听着的份。
    李木子是谁？是他的第一个实际出资合伙人，连柯绍都不算。
    而且木子姐姐有能力有想法，飞创科技虽然是刘少锋亲手孵化的，但前期发展全靠她在沈城兢兢业业地哺育。
    李木子，可谓飞创亲娘。
    有佳禾在，把飞天传媒摘出来给她做，再合适不过了。
    这个时候方圆决定开口去缓解与她父亲的关系，李木子不傻，当然知道方圆心里的小算盘，只是她不拆穿罢了。
    论身价，她现在不比亲爹差，这算是归功于这傻小子，她心里有数。
    “这阵子我会一直呆在燕京帮你的小沈妹妹工作，等你闲下来告诉我，我再回来。”
    说完，李木子就出了门。
    后边看去，纤腰长腿，方圆捏着下巴，觉得瑜伽似乎是个很不错的运动。
    看着看着，视线就被陈婉和李理填满了。
    关上门，陈婉说：“要不要我再把她叫回来？干嘛这么色眯眯的盯着人家？”
    李理说：“猥琐。”
    方圆恭恭敬敬地把俩位老佛爷请到上座，自己坐在茶台对面。
    端茶递水剥水果，这不都是他该做的么。
    见状，李理连翻白眼，起身去把百叶窗关上。
    “你自己的办公室，能不能注意一下身份。”
    “这么当老板，不怕别人看到笑话你？”
    陈婉想了想，她知道自己的事情方圆是不能当着李理面说的，于是起身先走出去。
    没好气地留下一句：“你们俩单独聊吧，我才不听。”
    陈婉出门后，方圆嘿嘿一声凑到李理身边。
    拉起小手手，他说：“累坏了吧？”
    没办法，挣不开，李理把脑袋枕在他肩膀上，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不累。”
    “怎么会不累呢，我都心疼。”
    任方圆摩挲着自己白瓷似的手背，李理浅浅笑了：“累可以不做么？”
    方圆说：“那就不做。”
    李理晃晃头：“胡说。”
    在他肩膀上抬起头，李理说：“总要做好、做到、做完，才会有结果。
    “你不要担心我，也不要担心陈婉，我们都是心甘情愿的，每个人都是心甘情愿的。
    “我很高兴去做这些。”
    方圆在沙发上侧过身子，抬起手，帮她把头发捋至颈后。
    “香江的身份办下来了？”
    李理点头：“那个李乔的效率很快，而且他在那边似乎也有些关系，前天已经做好了。”
    方圆埋下头，在她脖子上吧唧一口。
    李理一个哆嗦，面泛桃花地推开他。
    方圆问：“明年咱们两口子一起打仗，害怕么？”
    咬着嘴唇，李理摇头：“有些兴奋。”
    勇敢的李小理，骨子里暗藏叛逆的李小理，红红的舌尖舔了舔粉粉的嘴唇，勾神夺魄。
    方圆道：“能忙过来？真不累？”
    李理弯起眼睛说：“不累的，国内贸易交给楚楚了，国外的业务还不算多。
    “而且我只在香江和深城两地走，能兼顾。
    “坏小子，这一年多，我觉得自己变厉害了呢。”
    方圆凑到她耳垂边上，说了句下流话。
    李理顿时颊染红霞，狠狠剜他一眼，逃也似的站起来。
    走了两步，又回身展颜一笑：“要胡闹你去找陈婉，坏小子，我下午就走了，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呀。”
    见他悻悻然的样子，李理终是不忍。
    走回来，弯下腰，长发一下子垂了下来，铺在方圆脸上，扑鼻的幽香。
    吻他的额头鼻尖，停留在他的唇上，李理说：
    “如果你我都压抑、忧伤、不自由，又怎么能在心里腾出一块儿温暖的地方让对方住进去呢？
    “我很忙，但我很快乐，每忙过一天，就距离终点越近，你也要这样，知道么？”
    拉下他放在自己腰间的手，李理转身走了。
    办公室门外，两姐妹似乎聊了几句，然后陈婉走进来，话还没说，直接跨坐在方圆腿上，抱住他。
    “我也走，你不要嘱咐我什么了，我都知道的，不要担心，也不要让我担心，记住呀，春节陪我回家。”
    说完要跑，方圆没抓住，陈婉在门口回头咯咯笑。
    “不陪你胡闹了，攒着吧，再见面时给我。”
    距离五月……还有五个月，陈婉要比任何人都忙。
    而且不能行差踏错，这很危险。
    未来慈善基金同时发起四个项目。
    一是和西北宁川银城、陕省富县、山东和泽三地地方教育基金联合发起资助贫困山区儿童助学公益项目。
    名为：蓝图。
    未来基金出资了三百七十万，下沉至二十八个贫困县。
    这三个地方……嘿嘿嘿。
    二是与全国八处重点贫困地区签订长期扶贫助农公益项目契约。
    未来慈善基金斥资500万整，无偿提供农资农具、种子化肥，甚至包产包销，只要求品牌共享。
    三是连同“蓝图”项目一起，和云滇省华平县儿童福利院张贵梅院长共同发起“雏鹰”公益助学无限基金。
    首先，未来基金出资60万元，在华平县成立全国首家0费用女子学校，教授小、初、高整体课程。
    院长由张贵梅女士担任。
    其次，无限基金意味着陈婉和fly集团将在可预见的远期内，无上限对此项目注资。
    最后，才是方圆的真正目的。
    联合地质专家耿青国、“蓝图”“雏鹰”双项目，以及川蜀槡枣中学校长叶之平，一起发起山村学生身体素质锻炼暨科学课间操活动，还有由叶校长牵头的老旧教学楼翻新改建计划……
    任务繁重，留给方圆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元旦，本该团圆的日子，身边的人却一个个都走了，方圆难免怅然若失。
    可是他知道惆怅没用，时机如此，迈不过、把握不住的结果才是痛苦。
    他觉得李理说得对，到那时，一颗心变得四处漏风，住在里面的人才会被风雪淋透。
    现在……必须奥利给给给！
    挥拳一吼，给门口刚刚推门进来的楚楚小妮子吓了一跳。
    方圆讪讪捏捏鼻子，问她咋了？
    楚楚忍着笑，暗忖这人真是的，已经是这么厉害的大老板了，怎么还是幼稚巴拉的样子。
    “提醒你考试别忘了。”
    ——
    几天下来，方圆其实已经察觉到了自己给这个世界带来的变化。
    沈凝飞和陆曦闺蜜之间的改变他不清楚，但改变的绝不单单局限在这些他熟悉的人身上。
    大众也是。
    方圆觉得2007年是属于他的一个造星年。
    沈宁飞是，陈婉是，李木子等等等好多人都是。
    但这年造出来最大的一颗星，却是他自己。
    自07年12月25日，至08年1月3日。
    方圆的优图社区账号粉丝数激增。
    短短几天内，他以820万的粉丝数，超过了时下最火的男明星陈楚笙和张捷，成为男性公众人物粉丝第一的新晋……商业领域全民偶像。 甚至超过了原本排名总榜第三第四的李木子和汤惟，名列第三。
    再往上，第一是沈宁飞，粉丝数1472万，第二是陈婉，1211万。
    一个妹妹，一个媳妇，目前都还是让方圆仰望的存在。
    他有自知之明，春晚之后的沈宁飞和慈善四项目亮相后的陈婉，她们只会继续疯狂涨粉，想超越就更难了。
    对于方圆继半年前沈宁飞之后的现象级爆火，许多专家表示：很正常。
    这个逼年轻、长得帅、尤其是多金，不火很难。
    但这种盲目的火爆在发酵些时日后，已经让绝大部分公众清醒过来。
    方圆身上的榜样作用渐渐隐去，世人对他的负面情绪也一点点压过起初的羡慕和好奇。
    因为在了解他的发家史后，年轻人突然觉得这个货他……太难复制。
    【方圆的成功，运气大过努力！】
    这句他暗戳戳自己发出去的结语，引起了世人共鸣。
    甚至有人开始在网络上开喷，说方圆已经改变了当代年轻人的价值观。
    说的虽然有些严重，但不算恶意谩骂。
    因为方圆的榜样作用并没有体现在“我要成为方圆那样的成功人士……”、“我要向方圆学习……”这类话语上。
    反而成了年轻人嘴里比较的对象，或者说是一种扭曲价值的代言人。
    拿元旦这天举例。
    许多男孩子送小礼物给女朋友的时候，都会说些诸如：
    “我又不是方圆，我只能买得起这个了，喏，送你的，新年快乐。”
    “如果我像方圆一样家财万贯，肯定给你买跑车别墅钻石项链……”
    等等这样的话。
    就连陈逸送安洛亲手织的毛围脖时，都苦笑说：“我不是方圆，真的只能送心意了。”
    安洛连他的心意都没收。
    甚至…憨厚如许悠，在递给董雨晴包装精致的音乐盒时都说了句：“我不如老幺，希望你喜欢这个新年礼物。”
    全国各地，“我不是方圆”、“我不如方圆”、“我的钱包没那么多试错的机会”……此起彼伏。
    方圆在这年元旦，无形中拆散了不知多少对有情男女。
    关键是人家女孩子也没要求男朋友是方圆呀。
    女孩子生男生的气，男生被踹后又生方圆的气。
    留言区里到处咒骂：
    你丫显摆个屁！
    牛逼尼玛！
    无良奸商！
    人间搅屎棍！
    祝你也分手！
    …
    方圆很无辜，不得不发那篇“不可复制”的通稿，劝大家理智追星。
    新年礼物，他连沈凝飞都没送，谁都没送。
    在美食街的房子吃饭时，吴语问了方圆一嘴沈凝飞手上的钻石手链多少钱。
    方圆如实说了。
    沈凝飞诧异极了。
    虽然后知后觉地猜测过肯定不会太便宜，但她也没想到这么贵。
    开心的同时，她让方圆以后没必要再送这么昂贵的礼物，她又不缺什么。
    反倒是吴语表现的很淡定。
    方圆走后，吴语对女儿说：“他对你是不错。”
    沈凝飞晃晃头，高兴极了。
    吴语又说：“也不用太高兴，一个男人喜欢你，舍得给你花一千花一万，但自己连五块钱都舍不得花的时候，你再开心。他现在可以买得起所有的东西。”
    沈凝飞不理不睬，一个下午都对着手链抿嘴笑。
    如果方圆听到吴语这番话，肯定会吐口老血。
    额地神啊，丈母娘你太双标了呀。
    上辈子我就是那么对你女儿的，你不一样不同意？
    我喜欢你家姑娘，又不是有钱了才对她好，没钱时我也想尽办法对她好了呀。
    穷不等于抠好不好？
    那这辈子我就有钱了，怪我喽？
    …
    对于方圆评论区沦陷的事情，内部小群里乐翻了。
    陈婉发了一个【笑cry】的表情，告诉他关闭评论区吧。
    方圆却说无所谓。
    他通透着呢，永远不会用自己短暂的人生去回应别人的质疑。
    他的准则是，让时间再飞一会儿。
    但他在群里突如其来地嘱咐刘少锋加快独立优图社区升级优图微博的进度。
    因为乘着这股热度，许多以前没有入驻优图社区的明星名人都来了。
    粉丝团渐渐成型、分类圈子渐渐成型，就连“树洞”的问答热度都上来了。
    “对，还有树洞，一道独立！”
    因为方圆，在社会上产生的负面情绪不少，但也不尽然如此，世间依然真情多。
    比如王铁男和田甜夫妻俩。
    是的，12月份，这两个平民明星领证了。
    田甜仍然在直播间教人织毛衣，王铁男在手术恢复期。
    但经飞驰物流总部调度，这个守爱成功、感动亿万网友的男人被破格提拔到银城飞驰物流办公室，做了一个小领导，只待他康复后就可以上任。
    为此，元旦这天，王铁男在病房特意给田甜画了一幅手拉手的水彩画，用以纪念两人携手的不易。
    田甜去给他送饭时收到了礼物。
    王铁男说：“我不是方圆大老板，我只能送你这个。”
    田甜笑着流泪，边流泪边摇头：“我不要你变成方圆，我只要你是你。”
    这句话在田甜改成社区签名后，直播间一下子被方圆刷了666个火箭。
    “我不要你变成方圆，我只要你是你”在全网爆火！
    这是女生说的。
    男生的话述是：我不要变成方圆，我就是我，照样璀璨的烟火！
    这句更火！
    方圆一看，猛拍脑门。
    好不容易降下去的热度又迅速升温。
    关键字“方圆”，直接超过“和谐”、“你太有才了”甚至“奥运”……
    在08年初的这几天，冲到全网热度第一名。
    这几天没有人打扰方圆，一个都没有。
    以前的同学，现在的同学，所有的朋友都没有打扰他。
    方圆很理解大家的心态，联系他干什么呢？
    借钱？不至于，都是学生呢，谁也不缺钱去做什么。
    一联系吧，像刻意舔他似的。
    二是不大敢。
    没人在那种层面坐过，他们都觉得方圆应该忙的跟领导人一样。
    大家都好奇，又都不直接问方圆，于是就互相探讨。
    吕晓峰问刘焕苏，刘焕苏问远在漂亮国的钟小光，钟小光问张尧。
    张尧问陈静茹，陈静茹说：先别联系人家了，别让人多想。左右都是老同学，以后总能有机会热络。
    但陈静茹也好奇，所以问女生群里的刘苏和秦婉瑜。
    俩人的答复很简单：不知道，不清楚，没联系。
    这九字真言就变成了方圆老同学在被人打听后的统一回复。
    网上就变成了：
    【方圆大尾巴狼，发达后连老同学都不联系。】
    【说好的苟富贵、勿相忘呢？】
    刘苏和秦婉瑜的冷淡不是没有原因的。
    31号那天，秦刚找到了一个汇报工作的机会跟方圆单独相处。
    陈华名下的燕京国创投已经同意了飞鸿地产关于“田园牧歌”项目的报价。
    元旦后双方会签署意向合同。
    借这个引子，秦刚打算和方圆聊聊。
    不聊不行，你跟我女儿是怎么一回事？
    孩子妈妈咋说你俩在高中时不清不楚呢？
    我可不管你现在什么身份，事关亲闺女，你如果始乱终弃，老子不饶你！
    结果，方圆一眼看出秦刚有话说，瞬间尿遁。
    老二老八都是他的白月光，但现在他没做好准备去承诺什么。
    08年如果能活着过去，如果李理手里的项目能进展顺利，再说不迟。
    让花成花，让树成树，当时当下，他不敢再牵扯更多因果了，一旦自己粉身碎骨……
    覆巢之下无完卵。
    这个态度在秦刚的眼里被理解成别的，只能黯然一叹，打电话回家跟媳妇唠了唠。
    周芬芳跟秦婉瑜唠了唠。
    瞧瞧，人家心里根本没你。
    秦婉瑜不信，但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她和刘苏二人无言无语，却各自做了虽不同、但都能改变命运的决定。
    …
    方圆的热度几天内重达更高峰，带来的结果就是，沈城fly集团大院里天天堵着媒体。
    滨海大学也是。
    自两次发布会后，方圆再没接受过采访。
    1月1日，元旦。
    央视亲自把电话打去了fly集团办公室，邀请方圆上春节前的最后一期《焦点访谈》。
    好家伙，那是一般人能上的么？
    方圆在所有人惊掉下巴的关注中，拒绝了。
    集团办公室回复曰：“董事长还是个在校生，过于频繁地曝光，对自身、对学校都不是好事。”
    央视的脸都敢打，这逼膨胀了，要完蛋了。
    但更让人惊掉下巴的是……央视忍了。
    转而走迂回路线，央视邀请了夏初。
    你俩一个学校的，还有共同的项目，采访你时，问问方圆不算过分吧？
    夏初受家里的背景制约，她没办法拒绝这种层面的官方邀请。
    自打方圆走上台前之后，从未联系过他的夏初打来了一个电话。
    “都是你害的。”
    “害？要知道，你上电视后兴许一下子能涨粉千万。”
    滨海大学正常的期末考试在4号到7号，但方圆和夏初都没办法正常参加集体考试。
    两人甚至于不敢公开返回学校。
    于是，方圆只好放了陆曦的鸽子，火锅吃不了了。
    陆曦没说什么，只笑着让他好好保重，说来年见。
    7号时，大部分学生都已经离校返乡放寒假，方圆和夏初偷偷回到了滨海大学。
    这天，是他俩单独的考试日。
    俩人同一个考场，一天时间做笔试。
    夏初在门口做经济学的卷子，方圆在窗边做新闻传播学的卷子，互不耽误。
    俩人都清楚，就算交白卷也不会发生不及格的情况。
    考完试，戴上帽子口罩，方圆和夏校花贼一样出了考场，身后远处都跟着安保。
    上车前，两人相视一眼，都笑了。
    方圆说：“总该跟你说声抱歉的。”
    夏初摇头：“从商业角度看，你这招真厉害，利益面前有对错吗？”
    方圆深深看她一眼，没回答。
    利益无错，手段总有对错。
    夏初说：“算了，你既然感觉愧疚，那就说说打算怎么补偿我吧？”
    方圆说：“对飞优舍最好的选择就是被我收购。”
    夏初摇头：“我不缺钱，我只是想做好自己的项目，而且，赏金猎人需要我的政策，我不认为飞优舍没有一战之力。”
    方圆说：“从现在fly集团的影响力看，我想拿到对接校务系统的文件也不难，就算拿不到，我一家一家去攻，也是可行的。”
    夏初笑了：“一家一家攻？这是你当时否定我的思路，而且三千家高校，七千个校区，你有那个时间周期去攻？
    “至于政策嘛……”
    说到这，夏初从随身包包里掏出弯叠起来的两页纸，递给方圆。
    方圆接过一看，苦笑摇头。
    递还给她，拱手抱拳道：“学姐棋高一筹。”
    夏初仰着脖子，傲娇地接受褒奖。
    “附加排他协议，还是你家厉害呀，能跟双部委提这种要求……啧啧，说条件吧。”
    夏初直接了当地说：“交叉持股。”
    方圆诧道：“飞创？不是吧大姐，我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你一句话就要过去了？”
    夏初笑而不语。
    方圆捏捏下巴，说：“不行不行，估值差太多，你就算交叉过来也芝麻绿豆的，对你不合算，两轮稀释你就没了。
    “要不这样，年后我剥离赏金猎人，项目置换，咋样？”
    犹豫都没犹豫，夏初摘下口罩，笑了：“成交。”
    “……”
    方圆皱起眉头，这一幕总感觉有些熟悉。
    犹犹豫豫握了握校花的小手手，方圆心里莫名产生了一种反被支配的无力感。
    夏初问：“那就年后见？”
    见方圆点头，又问：“这阵子你去哪？”
    方圆叹气：“找地方避避风头吧，哪都去不了了，到处狗仔。”
    夏初失笑，耸耸香肩，晃晃脑瓜，上了一辆迈巴赫。
    ……
    陆曦回沈城了，父母来接的。
    沈凝飞母女俩等在美食街，方圆一会儿准备送娘俩去机场。
    515的人也都走了，只有顾离留在么么茶入库盘点。
    方圆让邹安把车开过去，从后座拎了一个袋子走进店里。
    帮着顾离把箱子物料搬进仓库后，他把袋子塞到对方手里。
    顾离晃了晃，笑问：“清浅的药？”
    方圆点头。
    顾离说：“行，我就说拖朋友从国外买的，不提你，提你她不一定能收。”
    方圆明白，学校的风言风语已经够多了，女主角驳杂不堪。
    陪着顾离在门口抽了根烟，俩人唠了唠最近大家的情况。
    顾离说：“还那样，没啥变化，陈逸北上去林场陪他爹过年，其他人都回老家了。
    “老大元旦鼓起勇气给木老实买了个礼物，对方没收。
    “哦对，木老实联系你没？”
    方圆点头。
    “给我发了个短信，我说年前够呛有空，下学期再说。
    “她对象找我干啥？”
    顾离笑道：“还能干啥？”
    方圆没说话。
    顾离啧啧两声：“上面的空气好闻吗？”
    方圆大笑，拍拍他：“贼鸡儿难闻。”
    顾离也笑了起来。
    走之前，两人互道“来年见”。
    ——
    方圆得回寝室收拾东西，衣服啥的又不是不穿了，装好箱子重新下楼。
    迎面碰上拖着行李箱，踩着小皮靴溜溜达达的孟静怡。
    “没走？”
    孟静怡指指箱子：“正要走。”
    “回家过年么？”
    孟静怡笑笑，摇头说：“去羊城，那边春节左近有很多展览，去挣钱。”
    方圆诧道：“不过年？”
    孟静怡说：“年年都是这么过的。”
    方圆问：“用送你一下么？”
    孟静怡摇头：“明年见，大富豪。”
    ……
    学生返乡季虽不比春运，但机场火车站仍然人满为患。
    没用邹安伸手，方圆亲自拎着母女二人的行李箱进了机场贵宾通道。
    不走单独通道不行，不止他麻烦，还会给傻媳妇带来麻烦。
    进安检前，吴语只跟方圆客套几句，并没多说。
    沈凝飞不管不顾，跟方圆来了一个拥抱。
    吴语转身，自己先行过了安检通道。
    对象俩在外面异口同声：“照顾好自己。”
    又异口同声：“我会想你。”
    方圆说：“来年见。”
    沈凝飞想说：我们和春天有个约会。
    她想说的话有很多，但这几天过去，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去哪呢？”
    “去远方，漫山遍野都是家乡。”
    沈凝飞很心疼，拉着他的手小声说：“如果……你就来我家过年，我家热闹。”
    方圆笑答：“总会的。”
    他说：“到底是没那个，好遗憾。”
    白他一眼，沈凝飞蕴红了脸蛋儿：“你来找我，我陪你。”
    在机场外的车里坐到飞机起飞。
    邹安问他：“确定不用我亲自跟着沈丫头？”
    方圆摇头。
    邹安又问：“现在去哪？”
    方圆还是摇头，重重一叹。
    继而低头在小群里发了条消息：
    【无处可去了，哪位收留？】
    所有人都去做执行，就他一人在躲避狗仔。
    心冷心寂寞。
    群里一片嘲笑声。
    车子在大街上转悠了半个小时，李理才打来电话。
    “去茶山吧，我陪你。”(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