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主要就是复盘那盘棋呀！”
    芮昭很自然的语气中带着明显的兴奋：
    “虽然说，这盘棋是靠着倪师兄飞刀库、还把‘心流’用到了很勉强的程度才赢下来的，但……
    “能下出这么一盘棋我真的感到很高兴很高兴！其实当时下完之后我就很想和柳九段一起复盘一下，只是自己没能撑住……
    “没想到，他居然会在东江一直等着，弄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呃……应该不止复盘吧？”
    看到芮昭表现得如此兴奋，雷歧一时感觉心里有些隐隐的不爽，出言提醒道：
    “柳世贤他总不能真只为了复盘一盘棋，在这专门多待两天吧？”
    “是吗？
    “我倒觉得没什么奇怪的……”
    芮昭眨了眨眼说道：
    “要是我的话，我也会等的呀！”
    “……”
    雷歧一时无言以对，并且脑海之中不由得想起了上届农心杯赛后，柳世贤对自己说的话：
    【她和我……】
    【其实是一类人哦。】
    想到这，雷歧下意识地握了握拳，同时接话道：
    “……不过，你这盘棋确实下得好。
    “正好，作为队友，有句话我还没和你说……
    “这回，真的很感谢你。芮昭。
    “另外……
    “逼得你个女孩子玩命上场了，实在是非常抱歉！”
    说到这，雷歧突然站起身，向坐在病床上的美丽女子鞠了一躬。
    而芮昭哪里受得住这个，连忙说道：
    “啊啊，雷歧九段你别这样！让人怪不好意思的……
    “那个，木兰诗里不是都说了吗？
    “‘愿为市鞍马，从此替爷征。’
    “我们女棋手也是华夏的棋手呀，努力为国争光也是应该的！”
    听得这话，雷歧看着对方，叹了口气说道：
    “那你还记得，这两句诗的再前面两句是什么吗？”
    “……再前面两句？”
    芮昭不禁一怔，稍稍回想了一下。
    可想了没两秒，昭天后一下子就慌了，忙摆手否认道：
    “不是雷歧九段！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听我解释……”
    “别解释啦！”
    雷歧苦笑道：
    “反正，以后我绝对不会让你再上农心杯了，绝对。
    “我不想……再看到你倒在棋盘前的样子了。”
    “……诶？”
    芮昭眨了眨眼，似乎对这话很意外，半天才继续道：
    “可、可我以后还想下农心杯的呀！”
    “……啥？”
    雷歧一下瞪大了眼睛：
    “你疯了吗？！
    “因为超负荷使用‘心流’，你都进两回医院了！
    “虽然现在看着好像没出什么大事儿，但医生说了，你这么折腾下去迟早要出问题！”
    “啊！这、这我知道！
    “先前我替补入队时就答应了尚主席，这回肯定是最后一次胡来了！”
    芮昭忙摆手道：
    “我、我的意思是……
    “以后我会继续努力提升自己的棋艺，通过选拔赛或者免选的方式，来进入到农心杯名单中。”
    “选拔赛……或者免选？”
    雷歧语调愈发惊疑不定。
    不过眼前的芮昭却并未察觉雷歧情绪上的纠结，依旧满怀期待地说道：
    “嗯！柳九段也非常支持我！
    “啊！雷歧九段你不是问我昨天和他除了复盘外还聊了什么吗？复盘之后确实聊了几句别的呢！
    “他说我这盘棋下得很棒，也很期待以后和我继续在农心杯上交手……”
    “想得美！”
    最近刚被柳少爷背刺一波的小雷九段当即劝道：
    “芮昭，你以后离柳世贤远点！
    “这家伙看起来人模狗样的，但肚子里坏水可多了！
    “这回为了复盘一盘棋在东江多待了两天，肯定另有所图！”
    “啊？是吗？”
    芮昭尴尬笑道：
    “其实，我倒觉得我和柳九段挺合得来的……
    “昨天复盘后，我跟柳九段说了我的一个想法，而他也很支持我。”
    “嗯？什么想法？”
    雷歧不由得问道。
    芮昭抿抿唇，点头说道：
    “雷歧九段！女子棋手的能力是有极限的。
    “我在这次农心杯短暂的备战时间中，学到一件事。
    “女子棋手越是参加女子比赛，就越容易在棋艺上困顿不前。
    “除非……超越女子棋手！”
    芮昭的这番想法，一下子把雷歧说得有些迷糊：
    “你到底想说什么啊，芮昭？”
    芮昭非常坚定地回答道：
    “我不做女子棋手啦！雷歧九段！”
    …
    …
    “什么？！
    “芮昭她不想下女子比赛了？！！！”
    同日晚七点，大京市，华夏围棋协会。
    刚刚接到学生电话华夏棋协主席尚朝天，整个人都有些懵。
    “是的。
    “今天我和她讲棋复盘之后，闲聊时她说的。”
    尽管语气非常复杂，雷歧将整个原委娓娓道来：
    “她说，其实在今年下女子围甲和女子名人时就有种感觉。
    “女子的比赛……实在是太没有意思了。
    “原先她的这种感觉还不特别算强烈，可自从她为了备战农心杯、放弃所有女子个人比赛后，她一下子感到找寻到了新的天地。
    “相较于女子围棋的这方小小花园，她觉得只有和男子的顶级棋手们同场竞技、研究，这才是快乐的事情。
    “而这种感觉，在和柳世贤的这盘棋中，达到了巅峰。
    “她说，她真的从来没有感觉到如此兴奋激动的感觉……”
    “她不是已经在参加各项无限制赛事了吗？这不影响啊！”
    “可她觉得，女子赛事牵扯了她不少时间精力，对她继续进步影响很大。”
    雷歧继续解释道，语气中多了几分无奈：
    “而且要下多了整体水平较低的赛事，着实有些影响自身棋感。
    “所以，今后除了涉及国家荣誉的对外团体赛外，其余个人比赛及女子围甲，她都不想再参加！”
    听到这，尚朝天人都傻了。
    一个女子棋手，今后不再参加女子比赛？
    这简直闻所未闻啊！
    而且，以站在他的角度来说，他肯定不希望芮昭放弃参加女子比赛。
    在女子棋手里，昭天后已经是和冰女王几乎并驾齐驱的天皇巨星！极有可能是制霸女子棋坛超过十年的超级存在！
    可要丢到男子棋手里，在她这个年龄来说，芮昭尽管依然说得上优秀，但自然是远不像在女子棋坛那般空前绝后、惊世骇俗！
    就更不提，冰女王金佑恩已经在女子棋坛连续六夺女子世冠，华夏女子围棋这边急需有人终结冰女王的疯狂纪录。
    芮昭要是不参赛了，华夏无疑少了最大的倚仗！
    而这，还只是圈内影响！
    芮昭要是不参加女子比赛，其他方面还要麻烦！
    本来先前因为备战农心杯，芮昭对外宣布不参加春节前的三个女子比赛，已经引的得一些赞助商及主办方不太高兴了。
    而这回芮昭要是直接说不再参加女子比赛，那都别说国内了，只怕举办扇空战的东瀛棋院都有得抱怨！
    所以，听到学生的说法，本来还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着给女子名人以破格表彰的尚朝天，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过电话那头的雷歧似乎一早就明白老师可能有的顾虑，继续说道：
    “啊！她跟我说了这个想法后，我也劝了下她。
    “她现在可是女子棋坛的超级明星，国内毫无疑问的绝对一姐。
    “她要不再参加女子比赛，先不说我们在女子赛事上的成绩问题，单说对于女子赛事今后的发展，肯定是存在诸多不利的。
    “而她听了之后，明显有些纠结，说会再思考一下。”
    “对对对，你做得很好雷歧！”
    尚朝天心中颇为感慨，心道学生确实是成熟起来了。
    可不等他继续夸奖学生，雷歧却又直接道起了歉：
    “……不过，尚老师，对不起！
    “协会这边真想劝住芮昭的话，我建议还是另外找人出面比较合适。
    “我劝是劝了，但我也有和她说，无论她做怎样的决定，我都会支持她。
    “毕竟……这回让她上擂台我有够对不起她的了，我实在是没有立场对她的决定指手划脚。”
    “呃……嗯，你说得是！”
    短暂的沉默后，尚朝天表示了理解。
    都别说雷歧了，这回农心杯整个华夏围棋协会都又欠了芮昭一个天大的人情，又哪来劝芮昭改决定的资格！
    而如果非要找人劝芮昭的话，那也只能请圈内格外德高望重的老同志了！
    在和学生通完电话后，尚朝天坐在办公桌上整理了好一会儿的语言，方才又往外拨了个电话：
    “……吴老您好！我小尚！
    “实在是不好意思！有这么个事儿可能需要麻烦您一下。
    “芮昭那边，最近可能有点想法。
    “不知道……
    “您愿意去和她聊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