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用来制作妖傀的神血，总有个来源吧？”贺灵川左右看了看，距离最近的客人还在外头吃饭聊天，没人注意这里，“我不问你出处，我只要一点点神骨，一点点就好！”
    “我没那种东西！”董锐转身要走，被贺灵川一把揪住：
    “这可是紧急救命用的！”
    “救谁的命？”
    “我的啊。”贺灵川指了指自己鼻子，“我眼下就有一趟鬼门关要走。要是过不去，我在灵虚城的计划就要泡汤，你的妖傀也别想延寿了。”
    因果链条就是这么简单。
    董锐犹豫了一下。
    就这一下，让贺灵川看到了希望。他也是随口问起，不料一下就问到了正主儿。
    咋能这么幸运呢？真是神骨项链保佑啊！
    他向董锐一伸手：“拿来，快！”
    “这是讹诈！”几次三番都斗不过这人，董锐只得乖乖放弃抵抗，从储物囊里取出一只水晶小瓶。
    瓶里全是透明液体，浸着一小截黑色物质，大概是尾指那么长。
    “这是啥？”贺灵川见过神骨，“不该像骨头或者金属吗？”
    “这些黑色的，是外头附着的皮肉……”董锐没好气道，“你见过神骨吗，就敢来质疑我！”
    “不敢，不敢。”骨头上竟然还附带组织，新鲜！贺灵川喜上眉梢，伸手去接。
    瓶子一出现，神骨项链就发热了。可见董锐拿出来的多半是真货，没诓他。
    实在人哪董兄。
    董锐却抓着瓶子往后一缩：“不能白给！”
    贺灵川也痛快：“说吧，拿什么换？”
    “十万两银子。”董锐的口气就好像在说十两、十五两，而不是足足一亿个大钱，“我最近研究点东西，手头太紧，不起材料钱了。”
    贺灵川想也不想，数出十万两银票递给他：“拿去。”
    他赚钱也不容易，但现在不是惜金的时候。董锐只要钱，那是最好不过。
    那可真是厚厚一摞，董锐飞快收入储物囊。看这小子拿出十万大银眼都不眨一下，董锐有点后悔自己开价低了。
    但贺灵川已经一把抢过瓶子，快得董锐都反应不及，手上就空了。
    贺大少笑眯眯：“行了，货银两讫。”
    其实两人都明白，十万两银子换一截神骨，说起来还是贺灵川占尽了便宜。
    神骨是有钱就能随便买到的东西么？
    更重要的是，贺灵川需求的是活性犹存的神骨。
    董锐拿出来的货色，看起来比西芰王宫古城里的还要好，光这一点，已经值当！
    十万两银子入手，董锐心情大好，还附赠一个消息：““对了，你有个仇人好像也在灵虚城。”
    神骨虽然稀有，但他一时间也没找到用处，不如换成现钱买材料。
    “哪个？”贺灵川很奇怪，自己认得的人不多啊，怎么好像仇敌满天下的样子？
    “年赞礼。”董锐道，“年赞礼好像回灵虚城办事，顺便养病。”
    贺灵川呼出一口气，正色道：“多谢提醒。”随手扔一锭碎银到桌面，“这顿我请。”
    邯水大战，年赞礼是敌方首脑人物。当时洪承略借给年赞礼绿意瓶，让他水淹鸢国大军，结果他自己的浔州军也没能幸免，伤亡惨重。
    两人在街口别过，各自返程。
    董锐回到住处，那两个护卫还趴在矮桌上呼呼大睡。他就去缸里舀了盆水，哗啦一声泼在他们脸上。
    两人激醒。
    啊，发生了什么事？
    “你俩待在这里，就是为了吃酒睡觉吗？”董锐沉着脸，“白香榍没有了，去给我买！”
    ……
    那厢贺灵川直至夕阳西斜才返回金葵客栈，在柜台前一问，不久前有人来找过“李君一”，还留了个口讯，说事情办好了。
    这是他和郦清歌约定的暗号。
    也即是说，郦清歌遣人过来告诉他，在白沙矍一而再、再而三羞辱过仲孙谋的赤鄢特使“贺骁”，抵达灵虚城的消息已经开始向外传播。
    这位松阳府主，在灵虚城办事还是那么给力。
    怀里的摄魂镜对他道：“喂，你要是想开了，现在就可以离开灵虚城，一两个月后就可以离开贝迦。等风头过后，你再回来找那个什么遗蜕。”
    可它不清楚，贺灵川的第一目标根本不是蛛妖遗蜕。
    但他偏要说得豪气干云：“我要是想退，在芝田乡就会退出。”如果他还是黑水城大少，大概早就脚底抹油溜了。不过现在么，“来都来了，不见识一番，怎么对得起过去几个月的辛劳？”
    他付出多大努力才走到这一步？终于有机会近距离观察贝迦的权力结构，现在退缩就是前功尽弃。
    镜子哀嚎一声：“你作死之前，我能不能先换个主人？”
    “松阳府主怎么样？”
    “咦，也、也可以！”松阳府对神器都很不错呐。
    贺灵川对着镜面狠狠一弹。
    “嗷！”镜子赶紧转移话题，“您用十万两银子换回来的神骨，打算作什么用？”
    它的好奇心比猫还强。
    贺灵川紧闭门窗，再放个结界，这才从怀中取出小瓶，端详那一小块天神遗骨。
    神骨项链也同时发热。
    “费这么大力气才搞到一小块神骨，我们没有第二次试错的机会。”他解下项链放到桌上，一字一句道，“你可别嘴馋，给我把刑龙柱做出来！如果缺什么材料，我再去搞！”
    神骨项链热度不减。
    于是贺灵川将瓶子凑近项链，嗖地一声，连瓶带骨都不见了。
    同时，项链也不发热了。
    贺灵川起身给自己倒了杯热水，才喝两口，忽然听镜子啊了一声：“喂喂，你快看呐！”
    他一转头，却见桌上除了神骨项链以外，居然还多出一样东西：
    中指长的管子。
    哎？刑龙柱的生产是这么高效的吗？
    其实与其说是管子，不如说它更像一截光秃秃的树枝，因为外表布满了木纹的皲裂。
    这手感，贺灵川一拿起来就知道是具罗树枝！
    它直径在两公分左右，并不是个标准圆柱体，顶部依旧蹲一个兽首雕像，但造型和贺灵川在盘龙城里见到的又不一样，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品种。
    树枝中段嵌着一片透明琉璃，能看出里面是空的，边上还有一个圆按钮，材质非金非玉，才像贺灵川见过的神骨。
    这应该就是刑龙柱。外观上的简化改变，可能是因为他提供的材料太少，大方壶自己进行了补充，用上了一些陈年边角料？
    大概它也知道，现在不是挑三拣四做美工的时候。
    减配没关系，效果别打折就行。
    贺灵川不敢按动圆钮，而是找了个盛礼物的锦绒匣子，将它完全固定好，避免因为颠簸震动而误触按钮。
    弥天曾经说过，她制造的“某些”刑龙柱沾染了大方壶的气息，头一次使用就会引起天神关注。
    那么他可以理解为，在眼下这种危机四伏的关头，自己制造出来的刑龙柱，“必定”沾染了大方壶的气息，那么它的首秀位置就要很讲究。
    转移天神的注意力，降低它们对他的兴趣，是贺灵川存活下来的关键。
    该交代给谁呢？
    贺灵川抱着匣子发呆半天，很无奈地发现，自己好像没有别的选择。
    他在贝迦认得的人，实在太少了。
    但他又赶时间。
    ……
    所以一刻多钟后，贺灵川又来到了松阳府。
    郦清歌披着大氅，好像正要出门，见到他还有些奇怪：“出了什么事？可有人来找你麻烦？”
    贺灵川摇头：“非也，我又有一件要事相托。”
    为什么要说“又”呢？唉！
    郦清歌倒是好脾气，全无半点不耐烦：“洗耳恭听。”
    贺灵川左右看了看。
    郦清歌会意，挥退其他人。
    贺灵川这才取出匣子，置于桌面：“爵爷可曾去过苴国？”
    郦清歌点头：“去过，我本想在那里开个分舵。它在贝迦西北部，盛产铁铝，与须罗妖国接壤，须罗国就从它那里进口粗铁。”
    “苴国的万戈沼泽、万戈森林，最近接连出现不少怪事，当地官署带人去查，却越发扑朔。”贺灵川打开匣子，指着刑龙柱道，“我想请爵爷派一个信得过的人，将这东西带到万戈森林附近去，再按下这个钮。”
    郦清歌端详这个陌生的物件：“然后会发生什么事？”
    “风平浪静、一切照常。让他一晚上多按几次，第二天一早就可以离开了，最好不要回灵虚城来。”
    郦清歌一怔：“就这样？”
    “对，就这样，也不会危害到任何人事。”贺灵川正色道，“但有一点千万注意：在抵达万戈森林之前，匣子绝不能开，这东西也绝不可碰触！”
    “举手之劳而已。”郦清歌沉吟，“这事儿对你来说，很重要么？”
    贺灵川肃容：“性命攸关。”
    “好，那就包在我身上。正好我有几个手下要去须罗国，我让他们明早出发。”郦清歌取了火漆出来，当场给匣子打上封印，“但从这里赶去万戈沼泽，最快也要二十多天。你等得了吧？”
    要怪就怪贝迦国的疆域太广，想走出这个大帝国可不容易。
    贺灵川苦笑：“等不了也得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