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颜穿着羽毛球服就到了初一的篮球场，远远就能看见场上摆了许多雪糕筒、圈了一些点，还有几个球员正在进行训练，旁边站着一群人观看。
    “怎么不在羽毛球场隔壁那俩篮球场练习？”李颜步履轻快。
    “谭副处长要在羽毛球场看嘛，就不打扰他，而且邱立也更适应露天这片场地。”
    “谭？跟谭校有点关系？”李颜问。
    “不然怎么会特地来新北一中挑苗子咧。”
    “你得庆幸他不来篮球这边。”
    郑主任笑着点头对对对，然后突然回过一点味，这话啥意思来的？
    李颜的到来让篮球队的教练陈洋、队长徐鑫以及被关注的主要对象邱立都意想不到。
    一个个的表情还挺精彩。
    不过看到旁边一脸笑容的郑主任，心里多少有点底。
    李颜总不能是来砸场子的。
    陈洋脸型方正，手长脚长，曾经也是篮球运动员，上限打到省青年队。
    正准备杀进主力轮换就给伤了，回来看了一年饮水机，把训练给看明白了，后来就走了篮球教练的路线。
    最后捞了个新北一中的篮球队教练位置，一做倒也是四年，在郑主任的影响下算是耳濡目染学会了一些“技巧”，嘴上说最多的话就是“出成绩”。
    看到李颜跟郑主任一块出现，第一想法就是“原来这小子是自己人”，差点就上去跟李颜说一句大水冲了龙王庙。
    李颜在郑主任的介绍下也参与了训练项目，他相比邱立在身体素质上更强，但单论篮球技术确实不相伯仲。
    几个项目测试下来，虽然很出彩，但也没说压邱立一头。
    这是所有人最想看到的结果。
    临江省篮球青年队的一位助理教练鼓鼓掌，肯定了邱立跟李颜的水平，又夸了一下新北一中篮球队的培养水平——以这念稿一般的流畅度，应该不是临场发挥——最后满脸笑容地给他俩递出橄榄枝。
    邱立非常开心，看向李颜的眼神都变得纯真。
    “我不参加省队。”
    篮球队的人面面相觑，不过郑主任已经跟这位省里下来的教练聊过了，都知道就是一场戏，于是教练也就例行问了句：“哦？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给新北一中的篮球教育增光。”
    郑老师以为自己听错了。
    “怎么说？”省里的教练还真来了点兴趣。
    “新北一中刚举办了初一篮球赛，决赛是我们班跟九班打，但呈现的结果很糟心。我也不妄加猜测原因，是因为我拒绝了篮球队的邀请，或者为了不让篮球队悉心培养的九班失去信心一蹶不振，我不知道。”李颜笑着说，“反正是行使了裁判权力，好生给我恶心了一把，我个人对这样的篮球教育理念、氛围，都不敢苟同。”
    那边的陈洋跟徐鑫脸色脸色铁青，却又不敢发作。
    郑主任大脑飞速运转，转得都要冒烟了，又是盯着陈洋看，又是对着李颜皱眉，搜肠刮肚找补。
    “邱立也是见证者，他不像观众们不懂篮球，应该知道裁判如何毁掉一场比赛，也应该知道教练在台下指挥防守人做出危险防守动作，是多么离谱的一件事。”李颜抬了抬脚，“也就是我耐造，万一崴了，今天可就没法向省里的各位领导展示一下新北篮球教育的成果了。”
    “李颜！”郑主任也顾不得许多了，喊了一声。
    “郑主任！”李颜用一样的声音喊了回去，“您就不用在这里告诉我学校内部对这件事的处理结果了。”
    “我……”
    “您支持我的，按我的想法，表达对篮球队的意见。”李颜笑着跟省队教练拱了手，“我也算完成任务了，就不继续浪费您宝贵的考察时间，先回去了。”
    说罢他把手中的球传给呆若木鸡的邱立，旁若无人地从陈洋身边经过，潇洒回宿舍。
    “诶，”省队教练好奇问道，“他怎么还往宿舍走呢？不上课的吗？”
    他对李颜很感兴趣，明明郑胖子笑嘻嘻请过来的，吹了半天耳边风，结果竟然回头就是一闷棍，给他狠狠吃了个瓜。
    有趣得很。
    擦着额头汗珠的郑主任嘴巴一张一合，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八卦传得非常快，从门口杂乱急切的脚步声就可以听得出来，这群舍友们有多么迫不及待。
    但一进宿舍，看到的却是戴着耳机摇头晃脑，正在跟熊国军交流唱片制作的李颜。
    如此认真，不敢打断。
    李颜又调整了一段，摘下耳机才发现舍友们都看着他，“咋了这是？”
    “你说咋了？都在传你硬刚篮球队，一点面子不给郑主任留啊！”林恒没忍住笑。
    大家都没压住嘴角。
    全宿舍都是那场比赛的受害者，只是夺了冠就下意识翻了篇，终究是教训一下来得爽。
    “我这也叫硬刚？”李颜翻白眼，“这哪用得着硬用得着刚啊……”
    “我想听当事人的说法，你说完他们什么反应？”李若飞也很积极。
    “不知道。”
    “不知道？！”大家都急了。
    “当然不知道，人家把脸伸过来，甩一巴掌就完了，还想咋？”
    “哪管他洪水滔天？”朱青伦问。
    李颜有点不耐烦地摆摆手，“这点破事还洪水滔天……也是闲得慌。”
    “毕竟是在省里的人面前，折了学校面子，大家都在猜你要被谭校请去喝茶……”
    “他敢？”
    卧槽……其他五个人都被李颜秒接的这俩字镇住了。
    谭校确实不敢，非但不敢，还因为郑主任在他面前说了两句“得教育教育李颜”而大发雷霆。
    “你做体育组组长，连这种事情都不知道！”谭校气得一脸佛像都没了，“你还腆着脸叫他去篮球场！他怎么看？学校纵容不公平行为，还跳他脸。你他妈还跟我说教育教育，我安抚都不知道要怎么安抚！”
    郑主任听得不停擦汗，袖口都是水渍。
    同在办公室的赵校长也叹着气，“幸好羽毛球队对他不错，谭处在的时候李颜给足了面子。”
    “谭校，我去道歉安抚，我带篮球队一块……”
    “伱去什么去？”谭力拍了一下桌子，“老郑，别管着体育就两耳不闻窗外事，李颜这小子比你整个体育组都重要，收起你平时那一套。”
    郑主任只能继续擦汗。
    “去去去，这事你别管了。”
    “要不要把陈洋叫来？”
    “还要我来管吗？你的事情，你去管。”谭校振臂一挥。
    郑主任丝滑离开。
    办公室里的谭力沉默着泡了两杯茶，这才悠悠开口，“赵校长，做事情谨慎点，别抱着一种利用他的心思。晚点一块找谭处吃个饭，你就什么都别讲了。”
    “我也是想着为学校好，这也是给他表现机会嘛。”
    “唉，什么给表现机会。”谭力把茶推给了赵校长，“咱们这座庙，对他来说不够大了。”
    “谭校，如果有需要的话，给陈洋一个处分也是可以的。”
    “处分啥，”谭校摆摆手，“这本来也不是啥大事，我生气主要是这傻逼老郑，天天不管事啥也不知道，把人往火坑里推，还不来跟我报告！敲打的是他，早想骂他两句了。”
    赵校长撇撇嘴。
    “陈洋毕竟带队心思不错，做法歪了，该安抚李颜的咱们安抚，这事也就完了。”
    说是这么说，谭力端着茶却半天没喝下去。
    “也是真不给面子啊，他奶奶的快管不住这小子了。”
    茶水进了喉咙，谭力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微妙的想法：
    操，李颜这臭小子不会是在敲打我吧？
    刚离开教导楼的郑主任看到了等在门口的陈洋跟徐鑫，气不打一处来，想了一堆骂人的话却说不出口，憋了老半天，只能恨恨指着他们连连摇头。
    “您去哪郑主任？”陈洋主动问。
    “去哪？回家呗，这顿饭我还敢去吃吗？”
    “我请你吃个饭吧……”
    “滚滚滚，别烦我了。”
    说着郑主任就消失在了转角。
    陈洋甚是颓然，好好的表现机会怎么就搞成这样了。
    他看了徐鑫好一会儿，也不知道能说什么，于是又回头看了看宿舍楼。
    “这李颜，都什么背景啊，你知道吗？”
    徐鑫摇摇头，“听说他学习很厉害，或许是因为这个？”
    陈洋眼角都耷拉了，“年年都有年级第一，新北一中啥时候缺过厉害的孩子，唉，惹了不该惹的，也是咱活该。”
    “教练，你也是为了邱立好，这不能这么说的……”
    师徒俩窃窃私语着，慢慢往体育馆的方向走。
    他们理解不了李颜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