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颜看了眼林恒，传达着“你倒是问啊”的信息。
    林恒轻轻撞了一下李颜，又把这话还了回去。
    考验谁先在这种诡异气氛下撑不住是吧？
    李颜认输，他真的很怕尴尬。
    “咋了？有啥对不起的？”
    “我只会弹，没法编。”
    嗯？居然是在为这个难过？
    “这有什么，编曲本来就是我跟林恒要干的，你可以帮忙演奏古筝，已经很棒了！”
    李颜说得很积极阳光，那边林筝墨眼神闪烁，只回了一个“哦”。
    没辙了，暂且如此吧，这冷美人感觉跟传闻中很不一样，似乎是个非常敏感的女娃。
    “你们这曲子，什么时候作出来的？”林筝墨突然问道。
    “雏形是周三。”林恒这会儿开腔了。
    “为什么那会儿不找我？”
    “这……”林恒尬住了，开始搜刮解释。
    “因为我不会编曲吗？”林筝墨穷追猛打。
    “周三只是个雏形，只能算是完成了作曲，到底要什么风格，我们也还不清楚。到了周六早上才算是正式完成了。”李颜接过话茬，“周六才发现如果能用上民族乐器，效果可能会更好，但我们不懂民族乐，就找了陶老师，她也表示可以，我们才找你的。”
    这一波解释应该无懈可击了吧。
    “所以一开始没让我参加，是因为知道我只会弹奏民族乐，不会编曲是吗？”
    卧槽……怎么还绕进去出不来了？
    感受到尴尬的气息在三人之间流转，林筝墨突然“啊”了一声，又低下头去，“对不起……又让大家尴尬了。”
    一切别扭的现象都有一个非常简单的理由。
    “你非常害怕被大家讨厌，是吗？”李颜突然问了一句。
    叮！
    【心理学+1，三级技能，总数15】
    我滴妈这波对话血赚！
    “嗯。”林筝墨居然直接点了头，出乎意料地干脆。
    李颜用手肘捅了一下发愣的林恒，“轮到你了，做一个哥哥该做的事情吧。”
    之前李颜还以为像林筝墨这种高冷挂的女娃非常难接触，算是在原本就难猜的少女心上加了一层防护罩。
    没想到高冷反而是个突破口，因为高冷总会有理由。
    林筝墨的“冷美人”称号，按白晓生的说法，源于某次无情的拒绝。实际上来看，这种“冷”的根源应该是她过于害怕被讨厌。
    自己又拿捏不好相处的尺度——如果说话行事都顾虑太多虚空的“被讨厌”压力，也不可能会懂得如何相处。
    所以她会压抑自己内心想交流的欲望，强迫自己只用“理性”对外交流。
    好几次想跟李颜交流最后都是欲言又止，美术课上却可以用理性判断说李颜的画好看，公布成绩时知道李颜成绩确实很高，所以也直说。
    一旦关系走近了点，她就会陷入这种担心被讨厌的漩涡，不断放大一些事情，以至于不分场合不顾气氛地问出口。
    “冷美人”的“冷”，怕是“冷场”的“冷”呐。
    叮！
    【心理学+1，三级技能，总数16】
    原来研究少女心事还有这等好处？
    当晚夜自习，李颜公然用mp3跟手机听歌，又丝毫不加掩饰地在笔记上修改曲谱。
    看得林恒是胆战心惊，生怕被教导主任巡查抓住。
    曲谱每次誊抄了一张新的，维持干净整洁的状态不超过五分钟，就又被李颜涂涂写写画画改改。
    如此往复数次，终于在下课前，有一版他反复对比了半天也没能下笔的“最终绝对不改究极版”。
    一回到宿舍，李颜就把笔记递给林恒，“你看有没有意见。”
    林恒仔细看了一遍，又翻了一下之前被改得面目全非的几页纸，“这我哪敢有意见啊……”
    “修改次数只能说明我内心摇摆，不代表什么。”
    “真没意见，到这个程度，我也贡献不了太多帮助了。”
    那是，李颜在心里高昂头颅，我特么乐理38分，作曲编曲也都40分了，已经不是一开始跟你小林恒水平相当的小李了！
    “不过，颜……这间奏，伱写个笛子，是啥意思？”
    “字面意思，这里要有笛子。”
    “但是同时也有古筝，筝墨不能一边谈一边吹啊，不对，她也不会笛子。”
    “我来。”
    “你会？”
    “不会。”
    林恒知道下一句是什么，他跟李颜同时说了出来：
    “但可以学。”
    林恒做出纳头便拜的动作，“我以后叫你颜哥吧，我真的服了。”
    李颜暗想：叫哥本来你们也不亏的，我24岁。
    林恒一边用手机拍照传给林筝墨，一边小声问了句：
    “为啥你不加筝墨qq？”
    “你先把她心结解了吧，就她这状态，我说一两句话都得斟酌半晌，待会发个图过去又以为嫌弃她不会编曲……”
    “你不喜欢她啊？”
    李颜突然锤了一下林恒，吓得林恒手机差点飞了。
    “你好歹也是当哥的，有你这样的？”
    “颜哥，错了。”林恒捋了一把头发，“开个玩笑，我懂，你已经有意中人了。”
    “初一就不谈这个了。”
    “好咧，初三再谈。”林恒甩了个帅气的眼神。
    李颜无语，他戴上耳机，调整呼吸，火速进入状态，开始把自己编的曲子转进电脑。
    编曲软件好在有各式乐器音色，虽然调试要花费好一段时间，但能凭空让李颜知道自己这首曲子的最终效果——无须真的找一支乐队。
    把所有音轨调整好之后，李颜深吸一口气，这是加上了鼓点、电钢、古筝、摇铃、笛子等等的完整版，到底是效果拔群还是乱成一团，马上见分晓。
    一遍听完，李颜长长舒了一口气，以他目前的水平听来，这首歌已经非常精彩。
    虽然还有很多调整空间，但那都是微调。
    现在要考虑的，是人声结合进去后的效果，是现场演奏的默契，是选取具体乐器的问题。
    李颜有点感慨，从他听到文艺汇演的那一刻，他就很想搞出一个震撼人心的演出。
    但这谈何容易，从零开始，有太多不确定因素了。
    没想到几天时间，还真就走到这一步了，李颜已经可以想象到大家被震撼的表情，这让他充满动力。
    不知不觉，身边已经围满了舍友，看着李颜在复杂的界面精细操作，一个个面面相觑，啧啧称奇。
    “阿颜，这个能不能播出来的？给我们听听呗。”
    李若飞没忍住说了一声，吓了李颜一跳。
    “能是能，保密，明天早上你们会先看到一版的。”
    周三音乐课，零班的同学们一看到摆在教室中央的古筝、电钢琴和吉他，就知道今天有大活，个个脸上写满了期待。
    “今天的音乐课暂时上到这里，还有十分钟，我们欢迎李颜、林恒、林筝墨给大家带来一曲《青玉案·元夕》。”
    台下议论声瞬间四起：
    “我就说古筝一定是林筝墨吧！”
    “这是什么歌？辛弃疾那首词吗？是不是我们班文艺汇演的节目啊？”
    “这三个人好耀眼，我要死了。”
    “先听着先听着。”
    首次在大家面前表演自己的曲子，还是有点紧张的，陶老师确实细心，特地不把“原创曲”说出来，少一点压力。
    随着李颜拍了一声吉他——合着这玩意儿是敲击乐器，表演正式开始。
    林筝墨古筝声音一出，全场瞬间安静下来。
    古筝前奏结束，林恒电钢接上，李颜也悠悠开口：“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这歌好听，以前没听过，知道是谁的吗？”
    “我也没听过，这种翻唱宋词的，应该比较冷门。”
    台下小小声讨论着。
    用吉他敲节奏的声音确实不佳，而且姿势比较怪异，李颜为了对上节奏，必须花费更多精力，唱得鬓角冒汗。
    好在林筝墨古筝间奏非常出彩，后续林恒衔接得也很完美，最重要的，这曲子确实一点都不青涩，台下除了知情的403兄弟团，没人往原创曲方向想。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戛然而止，只留古筝的一点点余韵。
    算是一次完整的演出。
    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林筝墨也终于露出了笑容——这可是稀罕事，有那么几个男生眼睛都看直了。
    林恒巴不得直接跟李颜击掌，却见李颜表情淡然，甚至有些……不满意？
    一股巨大的压力向林恒袭来，卧槽，这就是跟规格外大神共事的体验吗？
    “从同学们的反应可以看出来，大家很喜欢这个表演，是吗？”
    “是！太棒了！”苏雅大喊，班里齐笑一声，充满着快活的气氛。
    “这是零班准备参加文艺汇演选拔的节目，我可以说，就现在这个质量，一定能正式登台。”陶老师说着，右手捂在胸口，“毕竟我是评委组长。”
    大家会心一笑。
    “重点是，这首歌的曲子，是由李颜跟林恒一起创作的。”
    李颜看到了对面二十几张变成“o”形的嘴巴。
    林恒“是李颜创作的我不算啥”的解释，瞬间淹没在了此起彼伏的惊叹中。
    苏雅丝毫不顾形象，嗷嗷叫着“李颜林恒你们就是我的神”，惹得大家又哈哈大笑。
    有时候，人生不就是图这一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