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建平和钱慧珺跟着陈婶，匆匆进了老曹家院子，豆包歪着头，借着稀疏的星光打量这位不速之客，汪汪叫了两声，一脸困惑的看着主人。
    她咋回来了？
    屋子里，老曹正盘腿坐在炕上，翻看小鬼子留下的地图，听得外边狗叫，嘟囔一句谁来了？
    “艾玛，这是谁啊！”
    门开了，李秀芝扭头一瞅，登时愣住！
    “稀客啊稀客，快请进！”李秀芝哈哈笑起来，急忙扔了手里的针线活，一把握住陈婶的双手，“我谨代表我们全家热烈欢迎你凯旋归来！”
    一句话闹得陈婶蛮不好意思的，笑着松开她的手，“我们家铁柱呢？”
    “铁柱，你看看谁来了？”
    正和姐姐趴在炕上看小人书的铁柱抬起头，借着昏暗的油灯光芒，小家伙揉揉眼睛，看清眼前这个烫着时髦大波浪的时，先是愣了一下，继而才确定眼前之人，就是自己的“妈妈！”
    小家伙嘴一撇，哇哇哭起来，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往下掉，他一骨碌爬起来，扑到陈婶怀里，带着哭腔喊着妈妈你不要我了，呜呜臭妈妈……
    “乖孩子，别哭好孩子，妈这不是回来了么……”陈婶紧紧抱住小铁柱，轻轻拍打他的后背，柔声哄权，“妈还能不要我老儿子么……”
    哭了一会，小铁柱总算不哭了，抽搭着小脸，眼巴巴看着陈婶从口袋里掏出买来的外国糖，接过来，掰着小手想了想，先递给小月月两个。
    “姐姐吃糖！”
    “艾玛我弟弟太懂事了！”小月月接过来，逗得小家伙嘿嘿笑。
    “傻孩子……”
    陈婶坐在炕梢，抱过小铁柱，捏着他的小手，把自己这段时间的经历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她们一共是一百多人，从大连上船，由专门的领导带着，先到了新泻下船，然后坐新干线转到东京，本来大家伙兴致都很高，一路上风景不错，小岛子也建得漂亮，都以为回到家了，能过上好日子，可万万没想到人家接头的人只当他们是来旅游的，全然不承认他们是岛国人。
    因为这事双方的外事部门还吵起来了，可是没办法，人家就是咬死了不承认他们的国籍，领导们几经协调也是没辙，只能僵在这。
    他们这一百多号人就偷偷摸摸跑出宾馆去商店打工，寻思着挣几个钱，要不吃啥喝啥啊，那边啥东西都死贵死贵的……
    “那您看到您父母了吗？”
    钱慧珺很好奇，问道。
    陈婶抹了一把眼泪，“看到了。”
    “那他们……”
    “我爸和我妈的日子过得也不太好，给了我点钱，说让我早点回大陆，以后不要再联系了，个人有个人的生活……”
    众人面面相觑，不敢相信这是亲生父母说出来的话！
    “擦，还有这么干的？太绝性了吧！”曹春贵当啷来了一句，惹来李秀芝一记老虎钳子，疼得他一咧嘴。
    “不怪他们，毕竟分开这么多年了，贸然去打扰人家的生活，的确很不礼貌。”陈婶苦笑一声，抹了把眼泪，小铁柱生气了，小拳头攥得紧紧的，“敢欺负我妈妈，我要去揍他们！”
    众人都被小家伙一本正经的样子给逗笑了，陈婶笑了笑，低头亲了自己宝贝儿子一口，“这么一折腾，我算是断了再回去的念头了，以后跟着老陈好好过日子，把孩子带大吧！”
    “伱这么想就对喽！”老曹接过小铁柱递过来的糖，剥掉糖纸塞进嘴里，“别瞎寻思了，踏踏实实过日子，谁要是敢说闲话你就告诉我，看我不抽他！”
    “嗯！”陈婶点了点头，站起身，“铁柱走，跟妈妈回家睡觉觉去！”
    “嘻嘻……”小家伙一指趴在窗台上，歪着小脑瓜看这出人间悲喜剧的小猫崽，“妈妈这是我的小猫猫！”
    “呦呦，我们家铁柱厉害了，都有猫了！”
    陈婶笑着接过李秀芝递来的小棉袄，帮儿子穿上，“走啦，你爸在家给你炖鸡肉吃呢，回家吃鸡肉，妈妈搂着睡觉觉！”
    “哦哦哦吃肉肉喽！”
    小家伙开心得什么似的。
    “慧慧……”
    陈婶扭头看了一眼钱慧珺，钱慧珺脸一红，指指隔壁屋子，“婶，我搬那院去住了。”
    “哦……”
    陈婶看看孙建平，再瞅瞅钱慧珺，露出一个“原来如此”的表情，把钱大小姐臊得小脸通红，“婶，不是你想的那样！”
    “哦？那是什么样？”陈婶故意逗她。
    “就是，就是……”
    “你们回吧，这俩孩子等过了年就扯证结婚了！”老曹点燃烟袋咕嘟一口，“还不让人家小两口亲近亲近，是吧！”
    “对对对，唉，日子过得真快，我‘大闺女’也要结婚了！”陈婶笑呵呵帮她理理衣服领子，“这是天大的好事，建平你要好好对我们家慧慧，可不能欺负她，要不然我这个当妈的可不答应！”
    “陈婶您放心，我一定好好对慧慧，只有她欺负我，没有我欺负她！”
    “建平哥你说什么呢！”
    钱慧珺臊得脸一红，一把抱过小铁柱，“婶我送你们回去吧！”
    “不用，这才几步道！”陈婶摆摆手，“老儿子，跟你姐姐告别，咱们回家睡觉觉去！”
    “姐姐再见，姐夫再见！”
    小铁柱很有礼貌的挥挥小手，一转头，搂住陈婶的脖子，“不让妈妈跑掉！”
    “哈哈，怕妈妈跑了啊，妈妈下次跑的时候把我老儿子带上！”
    李秀芝站在门口，一脸落寞的看着有说有笑的母子，心里很不是个滋味。
    “咋的想了？”曹春贵送完他们回来，见媳妇倚门而望，面带不舍的表情，嗓音大得像打雷，“想要咱们自个再生一个！”
    “可拉倒吧，万一像你咋整？”李秀芝没好气嘟囔一句，转身进屋，整得曹春贵摸摸后脑勺，两眼珠子一瞪，“像我不好么，长大高个！”
    “是是是，你可好了！”
    “建平哥，你说小鬼子办事怎么那么绝性呢，连自个国家的人都扔在外边……当父母的也是，薄情寡义，自个亲闺女找上门也撵回来……”
    “正如辜鸿铭所说，小鬼子们有小礼而无大义，重末节而轻廉耻，畏强权而欺幼小。他们的外在表现就是极端自私，凡事都以自己的利益为出发点，能对自己的国民做出这等薄情之事，自然也就不足为怪了。”
    “嗯，很有道理！”钱慧珺深以为然点点头，“跟着哥还能学到不少知识呢！”
    “哈哈，你哥我的知识如涛涛江海，你就使劲学吧！学都学不完！”
    “切，说你胖你还喘上了！”钱慧珺促狭捏了他一下，“困了，我回家睡觉去喽，要不要一起来？”
    “虽然我不太想去，但是既然你如此盛情邀请，我也就却之不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