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有些太甜了，可以让他们加些巧克力中和一下。”
    镜面后方，婴儿车中传来一道清亮但略显稚嫩的声音，毫不客气地评价着安吉尔高价买来，经过半个城市送到祂，或者说祂的母亲嘴里的冰淇淋。
    “好的，下次我会注意，”安吉尔忍住笑回答道，随即进入了正题，“我从特里尔回来了，整个过程虽然曲折，但还算幸运。”
    “看得出来你收获颇丰，但也因此，你的命运出现了一些偏移。”
    这位“命运之蛇”缓缓说道，婴儿车稍微转了个方向，让内部的小孩面向了安吉尔，后者能感觉到一道视线经过镜面看向自己，把她从内到外看了个通透。
    命运的偏移……我记得，祂也曾经对克莱恩这样评价过，而那次是因为我们的海岛之行遇到了“亚当”，那位天使之王……安吉尔思索着，有些紧张地询问道：
    “能明白具体是哪件事导致的吗？”
    发问的同时，她脑中接连闪过了被抓捕的“镜中人”们，在红房子咖啡馆遇到的“黑之魔女”克拉丽丝，死在她手上的“铁血骑士”西利欧·索伦，机缘巧合之下被她提前踩中陷阱而躲过一劫的博诺瓦·古斯塔夫，以及在第四纪特里尔发现的那枚新的符文。
    思来想去，有可能影响到她命运的，只有身为天使的博诺瓦，以及和第四纪特里尔的污染有关的符文，而她更倾向于……
    “难道是那枚……”
    她下意识开口追问，但尚未说完，婴儿车内的威尔·昂赛汀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将她后面的疑问都堵了回去。
    根据上次交谈的经验，安吉尔判断这位对命运极度敏感的天使很可能是不想谈论这個话题，又或者忌惮由这件事带来的“命运”的交织，这也从侧面说明了她的猜测很可能是正确的，自己的命运偏移正是由于获得了新的符文，甚至因此和那股力量的联系更加紧密……
    待婴儿响彻整个盥洗室，却又诡异地没有传出房间的哭声停止，安吉尔才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汗水，换了个话题：
    “我想知道，如何更有效率地运用自己血液之中蕴含的力量？直接利用它们绘制符咒，似乎是一种浅显且效率低下的方法。”
    “任何生物的血液都是富含灵性的材料，非凡者更是如此，他们体内的一部分非凡特性会溶入血液，使其拥有一定的特殊性，能够追踪、诅咒本体，又或是用作各种仪式的材料。”
    威尔·昂赛汀的嗓音依旧清亮，仿佛刚才的哭声只是安吉尔的幻觉。
    “当晋升为半神后，非凡者得以拥有自己的神性，这让他们的血液中也蕴含同样的力量，当然，根据途径不同，这些不完整的神性聚集的方式也不一样，有些是虫子，有些是鳞片，但大多数都是血液，魔女和猎人也一样……
    “直接用血液绘制符咒可以利用其中的力量，但大多数都会直接逸散，无法起到应有的作用，你可以尝试先将血液收集起来，向自己祈祷，浓缩其中的力量，制成真正的非凡材料，但前提是，你能耐受这种力量的临时流失，否则很可能会造成失控。”
    向自己祈祷……安吉尔眼睛一亮，想到了她在第四纪特里尔时，为了通灵西利欧而把魔镜通灵的祈祷对象由女神改成了自己，以便在和灵界联系微弱的地方借用力量，成功通灵。
    这相当于是我自身力量的一种循环，这种情况下，血液只是媒介，而非力量的载体，能够容纳更多的力量，但也正因如此，过多使用就等于是直接削减了自身的力量，对身为半神、需要随时压制不完整的神话生物形态的我而言，会增大失控的风险……她有所明悟，微微弯腰向洗漱镜行了一礼：
    “感谢您的帮助。”
    至于如何祈祷，如何浓缩血液，身为一名魔女，她能想到很多方法，不需要再麻烦这位“命运之蛇”。
    “这算是对你的冰淇淋的谢礼，”婴儿车中的声音回答道，其中夹杂着断续的吮吸声，不知道是不是正在祂的母亲肚子里享受这份“礼物”，“但和我不同，你最好不要将这份力量当成毫无负担的‘礼物’，所有命运的馈赠，都在暗中标注好了价码，只有到支付的时候，你才会知道有多么昂贵。”
    所以我一直小心翼翼，尽量不使用这份力量，但我总感觉，不是我在追逐这份力量，而是这份力量，这份“恩赐”在追逐着我……
    安吉尔暗叹一声，点了点头，转而换了个话题：
    “关于‘不老’魔女，您知道些什么吗？”
    “你是指魔药的配方、材料，还是其他的？”
    威尔·昂赛汀反问道，似乎意有所指。
    “她们能够‘复活’的秘密。”
    安吉尔坦言道。
    她虽然在克莱恩面前表现出不在乎的模样，但实际上对伦纳德的话十分在意，尤其是自己棺材里发现的镜子碎片，让她有了一些很不好的想法。
    “在神秘学世界，死而复生是一种罕见，但并非无法做到的事，我以新生儿的姿态重现世间，就是一种‘重启’，一种‘复活’，其他的途径在不同阶段，也拥有某些类似的手段，有的利用过去的自己复活，有的利用灵体重生，有的……用自己的替身，在镜中世界复活。”
    “利用替身复活，而非本体藏在镜中世界，外界只是替身？”
    安吉尔追问道。
    “这取决于伱如何看待，‘不老’魔女的复活十分特殊，她们似乎将本体藏在镜中世界，只要本体不被发现，没有死亡，外界的替身将无穷无尽……但我认为这只是一种伪装，真正的魔女应该还是现实世界的那一个，而每次死亡，虽然能在镜中世界复活，却会面临精神、非凡特性的撕裂，甚至造成失控的风险。
    “这说不定，就是高位的魔女会疯疯癫癫的原因吧。”
    说到这里，婴儿车中的威尔·昂赛汀轻笑了一声，不知是在嘲笑谁。
    我担心的正是这一点，如果我只是个不自知的“镜中替身”，本体正在镜中世界偷偷看着我的一举一动，把我当成随时可以抛弃的替身，那可太恐怖了……安吉尔抿了抿嘴，稍微安心了一点。
    但和伦纳德没有完全相信克莱恩的说辞一样，她也并未全信这位“命运之蛇”的解释，这并非担心威尔·昂赛汀会欺骗她，而是这位天使也未必清楚所有途径的隐秘，只能依靠自己的经历和知识做出推断。
    但无论如何，这也提出了一个可能的方向……
    “再次感谢您的帮助。”
    她由衷地表达了谢意。
    “如果真的要谢我，就不要频繁打扰我，嗯，主要是我的母亲，她因为我的原因，嗜吃甜食，已经变胖了。”
    镜面后的婴儿车中传来的回答让安吉尔忍俊不禁，侧过头去避免自己的笑容让对方发现。
    “我会准备些不那么甜的冰淇淋，不过在喜好甜食的鲁恩，这或许比较困难。”
    “那这段时间就少来打扰我，等我出生之后，甜食的‘命运’就可以独自承担了。”
    我懂，你是想吃独食……安吉尔抿着嘴点了点头，随后发现自己面前的洗漱镜恢复了正常，内部的婴儿车无影无踪，只剩自己居中的身影，面无表情看向这边，仿佛在镜子内部观察着外界。
    她心中一颤，再向镜子看去，才发现那只是自己强憋着笑意的脸。
    ————
    “可爱的安妮·古斯塔夫，给你写信，而非通过契约与你联络，是因为我在上周因为一场战斗中将印记中的力量消耗殆尽了。
    “当时你应该也有所感应，否则不会将自己的力量通过契约传递过来，这帮助我战胜了一名‘铁血骑士’兼‘镜中人’，间接帮助了你可能认识的一位故人，博诺瓦·古斯塔夫……
    “……战斗的大致过程就是如此，如果‘神秘女王’贝尔纳黛仍在你的身旁，请替我转达对她的问候，以及疑问：她是否对西利欧·索伦使用的那种力量有所了解，‘镜中人’的首领限制所有手下的‘守秘’力量有没有破解的方式？
    “在第四纪的特里尔中，我获得了新的符咒制作方法，向另一位天使请教后，通过浓缩力量，制作出了更强大的‘灾祸’符咒，我想说的是，你随时可以要求我履行契约中的条款，当然，这取决于你自己的愿望。
    “最后，近期‘五海之王’纳斯特将会举办每年一次的海盗大会，根据我的猜测，暂时拥有你，也就是‘安妮女王复仇号’的我很可能会被邀请，‘神秘女王’同样如此，不管你是否有意参加，请在回信中附上回答。”
    将信纸叠好塞进信封，安吉尔看了一眼放在书桌上的崭新符咒，
    它外观呈紫红色，虽然是铁制的，但却展现出一种半透明的，仿佛宝石般的色泽，和安吉尔的眼眸有些相似。
    这是由她收集了上百毫升血液，经过复杂的仪式浓缩、凝聚了自身力量后绘制的符咒，并非之前的“灾祸”或“背叛”，而是以她自第四纪特里尔发现的新符文制作而成。
    虽然并未测试威力，但根据占卜和灵性的直觉，安吉尔能判断出它大致的作用。
    这是一枚“石化”符咒。
    毫无疑问，从“复活”到“灾祸”，再到“石化”，都是源于魔女途径的高序列力量，在和克莱恩、阿尔杰一同探索的小岛中，我们就遇到了那股能将人化为石像的力量，而它很可能就源于“不老”的力量……
    小心抚摸着这枚符咒，感受着晶莹的紫红色符咒传来的温润触感，安吉尔轻叹一声，简单布置好祭台，召唤了无头信使蕾妮特·缇尼科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