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干净的年轻人出现在罗浩面前。
    罗浩有些惊讶，他以为陈勇嘴里的“狗东西”至少五六十岁，毕竟在山里修了几十年的闭口禅。
    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年轻。
    罗浩甚至都不知道闭口禅到底是佛家的还是道家的，或者说是陈勇通俗的说法。
    “罗浩，他叫白帝成。”陈勇介绍道。
    白帝成？起这么个名字？
    罗浩伸出手，年轻人有些错愕，动作比正常人要慢一点。
    他像是犹豫，又像是学习。
    1秒钟后，白帝成也伸出手，和罗浩握了一下。
    罗浩感觉到他的手很软，没有茧子，甚至有一种他的手根本不存在的“错觉”。
    白帝成不愧是修闭口禅的，他硬是一句话都没说。
    只是见了一面，陈勇就带着白帝成离开，临走的时候给罗浩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终于清净了，虽然罗浩整体经过数字化提升，但还是觉得有些疲惫。
    主要是竹子的事儿让罗浩压力很大。
    本来自己主业就不是农林牧渔方面的，却因为要被逼送死的竹子仗义了一把。
    罗浩也知道后果要自己承担，所以最近都纠结于要怎么做才好。
    瞌睡的时候有人送枕头，在不知道要怎么做的时候白帝成适时出现，看来是幸运值的关系。
    陈勇和白帝成就这么走了，罗浩瞥了一眼柳依依。
    “老柳，你去医院还是怎么？”
    “我回家睡一觉。”
    “我送你。”
    柳依依也没客气。
    上车，柳依依笑呵呵的问道，“罗教授，副驾是你家大妮子专属的么？我坐的话会不会不合适。”
    “陈勇坐的最多。”
    柳依依也不矫情，直接坐上副驾，欲言又止。
    “老柳，别当住院总了怎么样。”罗浩先提起这事儿。
    只一刹那，罗浩感觉柳依依的高马尾都竖起来，长枪大戟一般，要把标志307戳个洞。
    “你要是同意，我明天一早就去找冯处长。”罗浩直白、简单的问道。
    “罗教授，我就知道跟你干有好处！”柳依依兴奋的握着拳，肌肉线条分毫毕现，满是力量感。
    “过几天要去趟帝都，给实验室的小白鼠做穿刺。你来麻醉，这几天先研究一下。”
    “小白鼠？”
    “门静脉穿刺，自体培育的胰岛留在肝脏里。要是有效果，家族性糖尿病会得到好转。甚至，治愈糖尿病也不是梦。”
    “！！！”柳依依错愕。
    身为临床住院总的她见过别人搞科研。
    讲真，就没一个正经的科研，都是为了凑数，糊弄人的。
    “罗教授，你来真的？”
    “当然啊。”罗浩自然而然的说道，“科研么。这个项目是我杰青的预备选项之一，很重要的。”
    “我以为所有人的科研都是扯淡呢。”
    “害，我跟陈勇聊过，从前国家补贴新能源车，所有车企都把车放到一个特制的台子上跑公里数来骗补贴。”罗浩道，“当时我记得秦主任吃饭的时候还吐槽来着。”
    “对了，还有风电项目，根本没办法并网，花大价钱修好了就往哪一放。所以我每次看见大风车和太阳能板，都觉得浪费。”
    “为什么不能并网？”柳依依惊讶。
    在她的意识里，发电肯定要用的。
    “两个系统，国家电网那面有说法，具体是什么我没研究过。”罗浩淡淡说道，“你看，最开始看起来都是扯淡的，对吧。”
    “然后呢，现在伱再看新能源车。”
    “这世界就是个巨大的草台班子，90%的人都在混日子，骗补贴。可只要有10%干正事，这事儿就成了，只是时间问题。
    总归有人是干正经事的，比如说我。”
    柳依依心里面叹了口气。
    难怪陈勇总说千万别给罗浩装逼的机会，这个狗东西不管什么破路都能装逼，丝顺柔滑。
    “给小白鼠麻醉需要特殊技巧，我给你找个老师。”罗浩随即把话题收回来，回到正经事儿上。
    “谁？”
    “黄老板。”
    柳依依刚要问黄老板是谁，脑海里马上飘出一个名字。
    “协和麻醉科黄宇光黄主任？”
    “别人我也不太熟，只能麻烦黄老板了。”
    艹！
    罗浩这狗东西装逼还真是无时无刻。
    “加加加！赶紧推给我！”柳依依开始迫不及待起来。
    黄老板，那可是麻醉学科天花板级别的存在，柳依依做梦都没梦到过自己竟然能和黄老板直接联系。
    “你急什么，我开车呢。”
    “罗教授，黄老师他收博士生吧！”柳依依问道。
    “我不建议。”罗浩温和微笑，“据我所知，每年都有能留在协和但却不留下的学生，你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柳依依错愕莫名。
    协和，那可是协和！
    “协和住院总的劳累程度不是人类能想象到的。”罗浩淡淡说道，“你在医大一院都受不了，去协和当住院总，直接自闭。emmm，躁郁症也有可能。
    甚至你能精神分裂，自己跟自己对话。”
    “……”
    “别着急，跟着医疗组一路走，过几年就回协和当副教授了，直接跨过住院总。读什么博士，没意义。”
    柳依依感觉罗浩这句话还是在装逼，但又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怎么不管什么好话从罗浩嘴里说出来都会变了味道呢？
    “罗教授，你手头的项目真多啊。”柳依依试图转移话题。
    “嗯。”罗浩点了点头，“竹子的项目是个意外，但没有的话我也准备了3-5个课题，毕竟当选杰青需要拿出真本事的。杰青之后当选院士，总不能找公司赞助，直接买吧。”
    “茅子不是有院士么。”柳依依讥讽道。
    “害，烟草和茅子出个院士都很正常，刚不是跟你说了么，这个世界就是个草台班子，巨大的那种。各种利益需要平衡，复杂的让人头疼。”
    “别那么愤青，最起码现在干正事的院士比僵尸院士要多。再说了，等我评选院士的时候，还得去拜访人家，背后说坏话不好。”
    罗浩每句话都不离评选院士，听的柳依依目瞪口呆。
    平时柳依依接触不到这种人，影响因子在5左右的期刊论文就已经是柳依依的天花板，极限所在。
    而罗浩的极限却高到自己触摸不到。
    “罗教授，以后请多指教。”柳依依收起笑容，认真说道。
    “客气，我在省城，这回竹子在，我更走不开了。”罗浩叹息，“只能两面来回跑，过几天去帝都，给小白鼠做完穿刺就得回来，陈娇也要复查了。”
    “罗教授，您还真准备治疗癌症？”柳依依惊讶。
    “你看，不干正经事你要说，干正经事你还觉得不可能。”罗浩耸耸肩。
    “……”柳依依结语。
    “忙哦。”罗浩想了想未来，光是摆在眼前的事儿就有无数，忙的飞起。
    忙点好，忙点好，罗浩自己安慰着自己。
    柳依依家距离医院不远不近，半夜车少，很快就要到了。
    罗浩犹豫了又犹豫，最后还是说道，“老柳，咱是一个医疗组的人了，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陈勇？罗教授你放心。”柳依依聪明着呢，她直接挑开罗浩的遮掩，“要是别的什么也就算了，你的医疗组，有论文、有科研、有待遇，肉眼可见的未来还能去协和，以后到底什么样，我想都不敢想。”
    “哪怕和陈勇分手，我也不会离开医疗组，要走，他走。”
    说到最后，柳依依一甩头，高马尾甩到面前，她张嘴咬住。
    “老娘我要跟你去协和。”
    罗浩知道了两件事——柳依依和陈勇真的有什么，就是不知道谁把谁拿下。
    另外一件事是，柳依依认为医疗组更重要。
    只要他们不觉得尴尬就行，其他的罗浩并不在意。
    “那行，明天……今天，老柳你在家好好休息，这次出门辛苦了。”
    柳依依下车，看着罗浩，表情古怪。
    辛苦？撸了一周的猫，有个屁辛苦的。
    不过柳依依没说话，抬手告别，转身。
    看着柳依依后背的蝴蝶骨和肌肉线条，罗浩感觉陈勇打不过柳依依。
    温柔的暴力最为致命。
    罗浩看了一眼时间，又看了一眼手机，大妮子给自己留了【晚安】的信息。
    遗憾。
    罗浩真想踹陈勇两脚，要不是这货提出怎么“驯化”竹子的方案的话。
    虽然有些天马行空，但罗浩看着幸运值+5的数据，认为陈勇是可以的。
    回家，洗漱，睡觉。
    罗浩一夜无梦，睡的很香。
    第二天一早起来，没有早餐，没有陈勇，这货一晚上都没回，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跟白帝成去学御兽了。
    罗浩去早餐铺随便吃了一口，也没遇到大黄，是一个无聊的早晨。
    来到医院，罗浩见陈勇还没到，便给他打了个电话。
    “小帅，你等一下，罗浩的电话。”陈勇那面传来声音，“啥事儿？”
    “你干嘛呢？”
    “跟小帅学习搏击。”
    “！！！”罗浩怔了一下，“你来真的？”
    “我艹！为了竹子，你放嘴炮，我可得做实事！要不然竹子放出去三两天就挂掉怎么办！罗浩，这几天我请假了啊。”
    “行。”罗浩认真说道，“你忙你的，小帅怎么样？”
    “我看应该没问题，他给我看了他当雇佣兵的照片。能活着回来，身上还没什么大伤，应该没问题吧。”
    罗浩挂断了电话，仔细想了想。
    不行就找周老板在军区找个大佬过来教陈勇几天。但罗浩依旧觉得王小帅是最好的选择。
    毕竟找周老板的话还要解释，而且那种军旅生活罗浩担心陈勇受不了。
    王小帅就好多了，佣兵可不像军人，他们还是要情商的，甚至情商、为人处世更重要。
    主要是罗浩不想解释什么御兽。
    这事儿罗浩自己都不太信。
    不管了，罗浩换了衣服，看时间还早，直接来到医务处门口。
    很快，冯子轩便出现在眼前。
    “呦，小罗，你回来了。”冯子轩笑呵呵说道，“竹子还好么。”
    唉。
    看样子冯子轩也在觊觎着竹子。
    这世界上大熊猫果然是顶流的存在，罗浩甚至可以肯定换其他生物的话，绝对不会引起如此大的关注。
    “还好，正在琢磨相应的办法。这次凑巧，也是赶鸭子上架，准备用大熊猫野生培训申请青长。”罗浩一五一十的回答道。
    “青长？！”
    冯子轩看了一眼手机，确定距离评选还有不到1个月的时间，他认真的看了看罗浩。
    “上次临时换课题是我的想法，但这次……是夏老板的意思。”罗浩叹了口气，“夏老板已经和教育部说了下，通过应该不成问题。”
    冯子轩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打开指纹锁。
    罗浩一步一步都是在自己面前走的，可这也太快了一些，连冯子轩如此看好罗浩的人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小罗，坐。”
    “冯处长，我来跟您销假，顺便有件事想和您汇报。”罗浩坐下，开门见山。
    冯子轩很是受用。
    罗浩找自己有事儿是最好的。
    “说吧，什么事儿。”
    “上学的时候，王校长有一个项目，撮合油总、朝阳两家医院进行糖尿病的研究。”
    “我知道这个项目，很有名，在糖尿病领域里可以说是世界第一。”冯子轩道，“你在里面担任什么角色？”
    一边和罗浩说着，冯子轩一边琢磨罗浩找自己要干嘛。
    “我就是负责联系，再有是培育有家族遗传糖尿病倾向的小白鼠。”罗浩道，“现在糖尿病小白鼠已经培育出来了，干细胞3d打印的胰岛也做好了，接下来是穿刺把胰岛送到小白鼠身体里。”
    “！！！”冯子轩瞠目。
    3d打印的胰岛？干细胞培育胰岛难道不需要碰运气么？
    “冯处长，您？”
    “前些年，大概是10年左右，有公司来找我说是要做干细胞的项目。”冯子轩笑眯眯的说道，“那时候我还是副处长，老大已经要退休了，就把这事儿甩给我做。”
    “后来呢？”
    “找科教科和负责科教的周院长完成了这个项目，结果呢……”
    罗浩洗耳恭听。
    “科教处长就因为这个项目里拿的好处没洗干净，被人实名举报，现在被判了3年。”冯子轩笑眯眯的说道。
    “害。”
    “说起来好笑，被举报的人是一个吃空饷的，从前一位老书记的女儿。她37、8岁后就吃空饷，平时住在三亚。那些年不是处理类似的岗位么，就死了活了把她给抓回来。”
    “然后，那位就怒了，直接实名举报。”
    “谁都没想到会牵扯出来这么多烂事儿。”
    罗浩无语。
    这些烂事儿真多，世界果然就是个草台班子。
    “话说回来，干细胞的项目最后涉及伦理学方面的问题被喊停了，现在又可以了？”冯子轩问道。
    “嗯，伦理学的问题已经解决。”
    “那就好。”冯子轩笑道，“你的试验……”
    说着，冯子轩顿了一下。
    “需要做手术，把干细胞培育的胰岛送到小白鼠体内。”
    “胰腺？可以么？”
    “不是，初步准备把胰岛送到肝脏内。您知道，肝脏内血运丰富。穿刺门静脉，类似于tips手术。”
    冯子轩本来是想听个乐呵，但一听说类似于tips手术，他傻了眼。
    tips手术难度极高，医大一院正常开展也不到10年时间，到现在为止还经常手术失败接到投诉。
    就这，不算什么，要知道沈自在做的是人的tips手术。
    而罗浩要做的是小白鼠的tips手术！
    小白鼠多大，门脉有多粗？解剖结构和人类有多大差异？
    这都是问题，而且还是极大的问题。
    给人做手术都不能说百分百成功，小鼠的难度再次提升一个几何数级，罗浩怎么说的这么淡定。
    冯子轩怔怔的看着罗浩，“小罗，你要给小白鼠做tips手术？”
    “冯处长，您说笑话了，不是tips手术，是类似的术式，比较简单。穿刺对我来讲没难度，问题在于麻醉。”
    麻醉！
    冯子轩是聪明人，一下子明白了罗浩的意思。
    “哦，是这样，没问题。”
    和聪明人说话是真省心，罗浩坐在冯子轩对面的沙发上，微微躬身，表达对冯子轩的谢意。
    “柳依依，她的水平可以么？”冯子轩问道。
    “没问题，我给她联系了黄老板。”
    “黄老板是谁？”
    “协和麻醉科主任黄宇光黄老板，当年黄老板给小白鼠做麻醉是一绝。”
    “！！！”
    “行，我今天把手续办完，柳依依……让她提交申请，准备带组。”
    “谢谢冯处长。”罗浩认认真真的道谢。
    “自己人，不说这个。”冯子轩笑道，“什么时候让我看看你的大熊猫？”
    我的？
    罗浩心里有些堵。
    很明显竹子要是没意外的话，只能是陈勇的。
    妈的！
    罗浩骂了一句。
    见罗浩极少的表情变化，冯子轩一愣。
    不至于吧，罗浩怎么会这么小气？他平时不这样。又或是自己哪句话说错了？
    冯子轩心念电闪。
    “很快。”罗浩给了冯子轩一个笑脸，“柴老板和周老板一起来，到时候大家一起聚下。”
    原来老人家们早就预约了，冯子轩心里恍然，不光是自己喜欢大熊猫。
    “行，没别的事儿你去忙吧，我去找金院长汇报一下。毕竟还要上会，走个程序。但今天办完，等程序的时候柳依依就可以不当住院总了。”
    冯子轩办事儿简直太利索，罗浩还没提怎么弄，要弄到什么程度，冯子轩直接把事情办妥。
    虽然只是口头上的，但罗浩相信冯子轩的水平以及承诺。
    这点屁事对于冯子轩来讲只是举手之劳，只是不知道要辛苦哪位麻醉医生。
    ……
    几天后。
    罗浩给学生上完课，回到办公室里，一个小哥敲门。
    “罗浩，快递。”
    快递是谁买的罗浩不知道，估计是陈勇。
    打开快递，罗浩看见了一堆零件。
    这是毛线？
    拿起说明书，罗浩看了一眼，是大疆的无人机。
    陈勇买这东西干嘛？
    罗浩按照说明书把无人机组装上，这小东西放在手心里，看起来就像是一只超级大的蜜蜂似的。
    有太阳能充电的部分，还有蓄电池，看样子如果不是碰倒连续阴雨天气的话，它可以一直在天上飞。
    罗浩试了试，无人机采用类似蜻蜓的“往复式振翼“飞行方式，可以自由悬停，后飞，以及滑翔。
    除了飞行之外，它还能像爬虫一样在地上爬。
    雷达比较弱，但罗浩上网搜了一下，2000块钱的小玩意，雷达要是能强才见了鬼。
    “陈勇，无人机到了，你买它干嘛？”罗浩打电话给陈勇。
    电话对面的陈勇有气无力，就像是刚刚做了一次祈福似的。
    “给竹子准备的。”
    “啥？不能干预大熊猫的野生……”
    “你闭嘴，它以后是老子的召唤兽，我说了算。”陈勇嚣张跋扈的回答道。
    淦！
    “竹子受伤，我也会受伤，神识受损严重，不是开玩笑。影响老子飞升！”陈勇随后解释道，“我要用无人机辅助野外生存。”
    “神识？你的神识覆盖不了？”
    “大哥，这是现代都市，不是我师父写的玄幻。没那么多灵气好不好！我倒是想。”
    陈勇抱怨道。
    罗浩越来越觉相信陈勇的专业。
    他估计要走工业克苏鲁的路线，机械飞升，要不然不会还没做什么就已经开始订制无人机。
    “罗浩，这已经是我找到的最好的民用机型，你帮我看看，能不能像你那台破车似的改装一下。”
    “改装啊，我想想。”罗浩沉吟。
    “别小气，花多少钱你说，我最不缺的就是钱。八位数以下，你随便。”
    “不是钱的事儿，无人机涉及很多东西，秦岭那面还有各种军事基地。大熊猫能去，你飞无人机的话……是要判刑的。不对，无人机在那面根本飞不起来，都是禁区。”
    “……”陈勇没想到这一点。
    “没事，这个走科研经费，我和上面申请权限。不过，陈勇，你千万别掉链子。”
    “罗浩，我跟你讲，我现在强的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