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不二从橙子的脖子上取下了那个铃铛以后，就得到了坏女人留下的记忆晶片，经过了一晚上的研究以后，有了突破性的进展。
    当然，研究过程并不太顺利。
    她的记忆，她的容貌，她的声音。
    再次感受到她的存在，仿佛她还在身边一样，总觉得当你走在街角的时候她会忽然过来拍一下你的肩膀，然后用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你，然后给你递过来一杯她刚刚喝过一口的奶茶。
    每次想起她的时候，他都会走神很久。
    他抬头望着蔚蓝色的天空，似乎又想起了起始之地落下的宛若玫瑰花瓣的鲜血，平静说道：“陈璟留下的东西叫做圣言，但并非是她独创的，而是她根据陈家留下来的典籍整理出来的东西。我怀疑，那是康斯坦丁当年在临海留下的，关于阿尔法和欧米伽的解读。”
    记忆晶片留下的内容里，所谓的圣言似乎并非是人类的语言，而是远古时代神明传递信息的一种特殊方式。
    那种声音也并非是人类能够发出来的。
    必须要同时具备暗质和神力才可以。
    “只不过所谓的圣言也不完整，我学会了那种语言以后，暂时性的缓解了身体的疼痛。如果说出那种语言的时候，就可以在不付出那么大代价的前提下，尝试使用神术的力量。”
    他解释道：“根据我的研究，生命之树的力量的确就是一种特殊的异鬼术。但修行的方法，却并非是兽性，而是神性。古代宗教中的说法是，人有三性。人性，兽性，神性。我们修行异鬼术的时候，是让人性朝着兽性的方向发展，以此获得天神的本能。”
    梅丹佐听到这句话，深邃的眸子微微眯起来，默默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少年，第一次流露出了惊讶的情绪。
    “神圣大祭司们修行神术的时候，而是让人性朝着神性的方向蜕变。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天神组织那些掌握了神术力量的人，也是一群没有任何感情的人。如果说兽性代表着欲望，而神性则代表着无欲，那么这两种力量就是冲突的，作用于我们的精神。”
    鹿不二继续解释道：“就像是精神分裂一样，但却能作用到我们的身体上。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进化之路的尽头就是让肉体产生灵魂。也就是说在我们进化的那一刻，就是在凝聚灵魂。灵魂是精神的聚合体，一旦我们的精神出现分裂，肉体也会出现排斥现象。”
    梅丹佐沉默片刻，吹了一声口哨。
    “精彩。”
    他评价道：“继续。”
    “我的父母曾经说过，天神也在学习人类世界的事情，这也就是说在人的三性中，人性也是至关重要的。既然我们无法平衡自己的兽性和神性，那就只能借助第三方的力量，让人性占据上风。”
    鹿不二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这是为什么陈璟分明有着欧米伽和阿尔法的力量，却能够承受住那种冲突的原因。而我融合了那力量以后，差一点儿当场暴毙。因为我缺少了人性，缺少了圣言。”
    不得不说，梅丹佐愈发的欣赏他了。
    其实梅丹佐能猜到，坏女人多半掌握着某种能够调和阿尔法和欧米伽的力量，也会用某种方式留给眼前这家伙。
    但没想到，鹿不二只用了一夜就搞明白了其中的原理，甚至已经通过那种方法把体内的力量冲突问题给解决了。
    因为鹿不二已经很久没有咳嗽过了。
    昨天夜里他还像是个病秧子一样。
    “陈璟认为那段圣言只是第一个小节，虽然只是一节的发音但却似乎有千万种变化。而且要做的，并不仅仅是要发出那个声音，还要让暗质和神力同频变化，这考验的是对自我的掌控。”
    鹿不二尝试着发出了一个古怪的音节，分明只是再寻常不过的发音，却仿佛古钟轰鸣一般肃穆，空气都在微微震颤。
    “大概就是这样。”
    他顿了顿：“陈璟认为，天人组织或者阿卡夏圣教的内部，也藏有这样的圣言。但或许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这东西多么珍贵。”
    梅丹佐眼眸里闪过一丝异色，在此之前他只是知道世界上有种方法能够调和阿尔法和欧米伽的冲突，但却不知道居然是这种古怪的方式，即便是以他的天赋理解起来都有点困难。
    而这家伙一夜之间就完成了。
    如果给梅丹佐一夜时间，他也不确定能否做到。
    最关键的是，这一晚上鹿不二不是无时无刻都在研究圣言，自始至终供他学习的时间可能只有在他小情人家里的几个小时。
    “你用了多久掌握了这圣言？”
    梅丹佐沉默片刻，询问道。
    “四个小时。”
    鹿不二瞥了他一眼：“怎么了？”
    梅丹佐清了清嗓子：“勉强说得过去。”
    他扭过头去，不想让人看到自己的表情。
    恰好此刻，从公共厕所回来的殷霾顿住了脚步，因为他看到当今公认的最强进化者趴在车窗上，怀里抱着一个枕头，微微蜷缩着。
    有点柔弱，有点无助。
    还有碎碎念。
    没想到鹿不二语出惊人，接着抛出了一个炸弹：“当然，我还找到了另一种方式缓解力量冲突带来的痛苦。如果搭配上圣言的话，暂时能够把神术带来的副作用降到最低。那就是让我的暗质体来施展神术，这样一来虽然我也会受到影响，但伤害却是递减的。”
    梅丹佐转过身来，面无表情说道：“差不多得了啊，俗话说光说不练假把式，有本事拉出来溜溜啊。”
    鹿不二转身望向窗外。
    此刻商业街的全息投影屏幕上，祭祀殿的发言人还在滔滔不绝：“目前我们的人造结界有五个核心，将会在五大天神站点同步建造。我们将其称之为守望者灯塔，而临海市建立灯塔的位置则位于原恒星生物科技有限公司，接下来我们将给到镜头。”
    随着镜头的切换，原先在战斗中被毁了大半的恒星生物科技大厦已经完成了重建的工作，而在九十九层的天台上则建立起了一座倒三角般的金字塔建筑，刻有金色纹路的能量板折射阳光。
    目前这座科技大厦已经被军部给封锁了，镜头里拍摄到了原烈和夏言正在指挥部队进行工作，还要面对记者的采访。
    镜头还拍摄到了一辆驶入街区的劳斯莱斯，这辆车最大的特点就是没有车牌，一群记者见状蜂拥而上。
    因为他们知道这是谁的车。
    目前公认最强大的神圣大祭司。
    莲华。
    自从谈了恋爱以后，莲华就基本再也没穿过阿卡夏圣教的教袍，她戴着漆黑的礼帽，一袭黑色蕾丝边的连衣长裙仿佛黑天鹅般曼妙优雅，长裙下露出修长纤细的小腿，踩着一双雍容的高跟鞋。
    手里还握着一个棕色的手提包，包里夹着手机。
    后车座上的她面对记者的围堵和追拍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抬起头看了一眼恒星科技大厦上建立起来的灯塔，眼神冷漠。
    很显然，此刻的莲华神力充盈。
    人性被压制得微乎其微。 鹿不二再次见到她，总觉得千疮百孔的内心被治愈了，与此同时还有一种挥之不去的愧疚，因为他之前答应过把事情处理好就回家。
    然而如今他已经下定决心短时间内不回去了，哪怕被定义为异端分子，他也把自己该做的事情做完。
    当然，现在就算想回去也回不去了。
    起始之地的事件过后，他一旦回去必然会遭到软禁，无论背后有多么大的能量都保不住他。尤其是他现在藏着太多的秘密，单是体内的力量冲突就很麻烦，如果不能得到妥善的解决，很容易被人看出端倪。
    鹿不二摸出自己的手机。
    这两天莲华给他发了很多消息。
    但最后一条最为瞩目。
    “不要回复，去做你认为对的事情。”
    昨夜过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了，显然她是在一夜之间恢复了神力，再次变成了没有感情的机器人，但依然对他保留着情感。
    这也是鹿不二要对教会下手的原因。
    神他妈谈个恋爱还要看你教会的脸色。
    “苏什现在在距离这里五公里的电视台，此刻正在演播室里接受采访。而那个阿卡夏圣教的发言人，需要警惕一下。这家伙是五百年前欧洛拉科技的高管之一，也是教皇最信任的下属。”
    殷霾作为内部人员，一眼就看出了电视上的那家伙是谁：“此人的名字叫埃尔德，大概在六年前破茧，很明显故意等到这个时代的。我基本可以确信，这是阿卡夏圣教想要推翻前几代神圣君主的压制，重新制定秩序的信号。神圣号角的功能，就是由他来改善的。”
    他顿了顿：“而在新纪元之前，欧洛拉科技曾经俘虏过一批天人组织的成员。恰恰就是埃尔德对那群人进行了审问，他虽然不是神圣大祭司，但对神术非常的了解。当年欧洛拉科技跟天人组织战斗的时候，埃尔德就被称之为人形神力抑制器。”
    梅丹佐扭头问道：“几阶？”
    殷霾倚着车门，面无表情地回答道：“五百年前是第四完美界，如今刚刚破茧重修，达到了第六慈悲界。”
    鹿不二如今的位阶是第四完美界。
    但他的武神，已经是第五阶的霸主了。
    “既然这样的话，那就先下手为强好了。起源之神目前的状态不好，创生之力几乎处在亏空的状态，而巴别塔只顾着逃亡，暂时无法为她补充力量。我急需一批创生族裔，来为起源之神补蓝。”
    鹿不二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要给仇人补充力量，语气颇为不爽：“人类守望军经过这一战，必然俘虏了大量巴别塔的成员。梅丹佐，这件事就交给你了，要快。”
    他提醒道：“别被发现了。”
    梅丹佐耸了耸肩。
    起始之地一战以后，他的状态也有点差。
    而这座城市里有周著和彭献之。
    尤其是军部总将原融极有可能也在附近。
    如果被发现的话，梅丹佐自保无碍，但想继续做事就很麻烦了，因此这一趟必须小心谨慎，不被任何人发现。
    “殷教授负责吸引高阶战力的注意力。”
    鹿不二平静说道：“对他们进行精神干扰，但不要造成脑损伤。这都是我们自己人，我不想伤害他们。”
    殷霾沉默片刻，微微颔首。
    “至于我，先去看看那个人工结界到底是什么。”
    鹿不二抬起手，准备唤出武神。
    忽然间，梅丹佐抓住了他的手腕。
    “干什么？”
    鹿不二皱着眉。
    “隐秘之血还戴在身上吧？”
    梅丹佐瞥了他一眼，接着从口袋里取出了一根古朴的黄金手链，系在了他的手腕上：“出门在外，做坏事不能用自己的身份。天人组织里也有好几个雷属性进化者，如今伱掌握了神术，只要稍微对你的力量做出一些修改，他们就不会发现你的真实身份。”
    他微笑说道：“所以，你现在是天人组织的成员了。”
    鹿不二眯起眼睛：“打着天人组织的旗号？”
    梅丹佐摊开手：“只有这样，才能让阿卡夏圣教感受到恐惧啊。反正天人组织都是一群神经病，甩锅给他们也没什么心理负担。”
    鹿不二微微颔首，转身眺望着阳光下的恒星科技大厦，这还是跟坏女人第一次相遇的地方，如今回想起来还有点怀念。
    他抬起手，双手结印。
    只见在万里晴空中隐有电闪雷鸣，尊贵霸道的黄金武神凭空具现，浑身淋漓着酷烈的电浆，骤然抬起了高贵的头颅。
    祂的额头上赫然闪灭着一枚灼热的黄金瞳！
    “吾命在天……”
    伴随着鹿不二祈祷声，他的身体再次承受了来自阿尔法和欧米伽的力量冲突，还是忍不住闷哼了一声，唇边溢出了鲜血。
    但相比于起始之地那次，这次要轻松得多。
    啪的一声。
    鹿不二双手合十。
    街道上空的黄金武神也双手合十，就当街边路人为这村凭空出现的武神而感到惊讶并准备拍照发朋友圈的时候。
    轰隆一声巨响。
    闷雷滚滚。
    狂暴的电磁场轰然扩张，以这条街区为中心方圆一公里以内的电路元件被骤然摧毁，仿佛被恐怖的脉冲所冲击一般。
    惊呼和尖叫起此彼伏。
    嘈杂的混乱里，鹿不二推门下车，穿过尖叫的人流戴上了墨镜和口罩，默默拉上了外套的拉链，径直走向恒星科技大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