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恪这件信物,其实根本就不是拿给王妃看的。
他知道李愔看了肯定能认得出来,为了尽可能行事低调,他也不直言说要见蜀王,而是拿蜀王妃来掩饰真实目的。
此时李愔的脸色阴沉下来,朝局薄云诡谲,暗流涌动,他对各方势力的动向还是有所了解的。
所以,他知道李恪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长安城。
为了进一步证实自己的猜测,李愔问守卫道:“门外的人长什么模样?”
“一个白白净净,长得气宇不凡,另一个身形魁梧,面目凶悍。”
李愔的眉头更加紧凑地聚拢起来,听描述果然还真是李恪来了,他隐隐觉得麻烦也会随之而来。
“王爷,这玉佩有什么名堂吗?”
王妃一脸不解地看着李愔,后者刚才那一瞬间极其反常的反应,显然预示着此物必然来历不凡。
“唔,这玉佩……倒也是值不少钱,门外的人你不打算见见?”
王妃道:“王爷说笑了,臣妾的家人亲戚都在长安,根本没有什么远亲,即便有那么些个远房亲戚我也不认,还是让他们打发走吧。”
平日里李愔最烦这种凑上来攀亲戚的,可今天他却一反常态,表现出对这件事格外关心。
李愔思索片刻后说道:“不妨带进来见见,人家或许有什么难处,帮一帮也是应该的,就当做善事了。”
王爷亲自发话,守卫不敢怠慢,直接一路小跑着出了府门,将李恪和典韦迎了进来。
李恪脸上挂着笑意,跟李愔的表情形成了鲜明对比。
两个人面对面站到一起时,恍惚间感觉李恪才是这座王府的主人,而李愔却显得坐立难安,心情十分忐忑。
“皇兄,你不是在扬州吗?怎么突然跑回来了?”
李愔尽可能表现出客道的模样,但心里却巴望着这个瘟神赶紧从这里离开。
“我们先说正事再闲话家常,你把人都撤了,有些事我才好方便跟你说。”
果然,李恪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李愔心中那不好的预感变得越来越强烈。
但他还是屏退左右,将李恪迎入院内,典韦很自然地守在了院门口,一副闲人勿近的凶悍模样,俨然有反客为主的架势。
“那你们兄弟叙叙旧,我去准备些酒水过来。”
李恪对正要离开的蜀王妃道:“不必麻烦,弟妹也请坐下来吧,接下来我要说的事情跟你也有关联。”
李愔和王妃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这李恪到底想要干什么。
往日里两兄弟的关系其实一般,李愔是个不靠谱的逍遥王爷,热衷于三教九流不学无术,而李恪自然也跟他没有太多共同话题。
更重要的是,李愔总喜欢惹是生非,常常受到李世民的责罚,而李恪近半年以来始终都是李世民眼中的模范儿子。
两者之间的区别可想而知。
李恪见四下无人,终于将自己的处境和计划和盘托出,他告诉李愔和王妃明日房遗玉将会到府上探访,届时他要趁机带走房遗玉。
当然整个过程必须蜀王府上下的配合,否则他也不可能做到躲避东宫的耳目。
李愔得知这个大胆的计划,顿时紧张起来,“皇兄,不是我不帮你,但你也知道现在太子势大,要是被他发现的话,我们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依我看你就尽早赶去安州,等平定了那里的水匪之后回来,只要不给太子落下什么把柄,相信他也没机会整治你。”
李愔一副明哲保身的嘴脸,就差把“蜀王府不欢迎你”这句话说出来了。
对此李恪早有所料,他对自己这个亲弟弟的秉性了如指掌,这家伙要是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那才有鬼。
“二弟,我这样跟你说吧,太子迟早都会收拾我们这些已成年的皇子,因为在他看来我们都对他继承大统造成了威胁,如果我们听之任之一点也不反抗,他就能放过我们了吗?”
李恪深刻地劝诫李愔道:“答案是不可能的,你虽然平日里表现出对政事漠不关心的样子,但我知道这只是你自保的手段而已,其实你对朝廷上下发生的事非常关注。”
“现在太子要针对我,我是不会乖乖就范的,你帮了我就等于帮了你自己,否则有朝一日东宫那把刀落到你头上,你以为你能怎样招架?”
蜀王妃听了李恪的这番话,不免感到心惊肉跳。
关于太子性情越来越暴戾的传言,她不是没有听说过,所以寄希望于太子放过蜀王府一马,倒不如相信骨肉兄弟能在危急时刻出手拉一把。
于是蜀王妃劝说李愔道:“王爷,我觉得兄长说得对,现如今朝中内外有几人还靠得住,以后若是我们蒙难,能救我们于水火的不就是兄长吗?”
见李愔的态度有所动摇,李恪马上趁热打铁说:“还是弟妹看得通透,就是这个道理。”
“你放心,这件事不需要你做什么,我只是借蜀王府打个掩护,你们大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绝对牵连不到你们头上。”
李愔缓缓叹了口气,头一回在李恪的面前吐露真情。
他饱含深意地说:“皇兄,自打我们兄弟两人记事起,就知道我们是不可能染指那个宝座的,无论是李承乾也好,李泰也罢,他们天生就有巨大的优势。”
“父皇的眼中,我们只是两个并不起眼的儿子,因此我从一开始就只想做个逍遥王爷,尽可能跟朝堂之上的纷争保持距离。”
说到这里,李愔看了李恪一眼,竟似不胜唏嘘。
“所以,纵然皇兄你现在处处想要争功,事事都想博取父皇的器重,但这么下去你也仅仅只是为自己树立了强大的敌人而已。”
“我们都是一家人,我得劝你不要做不切实际的梦,免得引火烧身。”
李恪能感受到这是李愔的肺腑之言,他心中不禁感到既意外又欣喜。
意外的是他发现李愔要比自己想象中更加有城府,对很多事情也看得很透彻。
欣喜则是李愔终于跟自己敞开心扉,说明两兄弟之间的关系更近了一步。
第二百零九章 都是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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