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路与李秀琴都在沉默,梁伟成来回看着他们母子,气得用手掌拍桌子:“为什么要藏这钱,小路你说!”
梁路说不出口。
他知道梁伟成对李秀琴的感情,他不想,让梁伟成对母亲再一次失望。
“儿子拿点零花钱,值得生这么大气吗?”李秀琴色厉内荏地冲梁伟成喊,“你当爹的给儿子用点钱怎么了,咱家就一个儿子不给他用给谁用?”
母亲已经帮梁路承认了,他藏下了钱,并且花了点“零花”。梁路不知道失望的感觉还能不能更残酷一点。
“话不是这样,给小路钱,做爹的是应当的,可是小路现在做的事情,那不是钱多钱少的关系……哎呀,跟你说不清!”
“怎么说不清了,说来说去就是钱的事!”
“……我就是想问问小路为什么这么做,没说舍不得钱啊。”
“你但凡有本事,供得起大别墅大宅子,你会在乎小路拿点零花吗?”
“秀琴啊,怎么扯这些不着边际的了……”
父母到底是争吵了起来,李秀琴把跟着梁伟成的苦楚胡乱倾倒,把她羡慕陈越母亲的陈年老话又翻来覆去重复。狭小的屋子被互相指责的声音所充斥,梁路厌恶李秀琴的贪心,明明她已经拥有了丈夫全心全意的感情,可是她毫不珍惜,在她眼里,金钱更为重要,更闪闪发光,那名为爱的情谊在物质面前,从来不值一提。
“别吵了。”
一道青涩的女声从楼梯上下来。
梁小云阴郁地走到客厅前,手上捏着一张小小的纸片。
“不就想知道钱去哪儿了吗?这是赌场的酒水消费小票。”
她鄙夷地看着梁路与李秀琴。
“在哥房间的纸篓里。”
第21章
梁路的生父是个不折不扣的赌徒,他债台高筑,从梁路记事起就三天两头会有人来家里砸门。寒冬腊月里,那些凶狠的追债佬会把那个男人剥光了上衣吊起来打,梁路的童年,一度被迫陷在这种惊慌恐惧的地狱中。他发誓,这辈子一定要凭借自身的努力同这个男人切割。好在十岁那年,他有了梁伟成这个父亲,梁路不需要等到成年,就得以摆脱了生父的梦魇。
他是崇敬梁伟成的,他喊他爸,想做他真正的儿子。可是梁伟成脸色扭曲地看完了那张赌场的小票,他难以置信地望向梁路,眼里满是痛恨:“这是什么……”
李秀琴脸色煞白,这是她今早随手扔在梁路房间的,梁伟成上班去了,儿子的纸篓也没人会注意,她正好打扫房间的时候可以一起丢掉。只是没想到,梁小云居然搜出了这张不起眼的小票,小到李秀琴都没有想到去特意销毁。
李秀琴知道梁伟成忌恨这个,梁路不是他亲生的,骨子里流的是赌徒的血。她终于忍不住出声:“伟成,小路他……”
“你闭嘴!”
梁伟成怒斥了一声,瞪突着眼,神色极其可怕:“好啊,你学你那个爹……我养了你十二年,你学他倒是快!”
他掀开沙发背后的帘子,拿出那把搁好的拖把,大手抓过了梁路就把他半拖着揪去了院子。
“伟成!”
李秀琴跌跌撞撞地追了出去,梁小云站在客厅里,听到外面传来棍棒狠打皮肉的声音,还有梁路咬紧牙关却依然泄漏的闷哼。她发着抖,脸上似笑非笑,梁小云听着李秀琴的哭喊,心中既有报仇的兴奋,又有胆怯的恐惧。
梁路错过了订好的高铁。
他拖着行李,姿势扭曲地走在村镇的路上,最后因为身上实在太疼,不得不蹲坐在路边。
他父亲,说另一个男人是自己的爹。是不是在梁伟成的内心深处,始终有一根软刺在不断提醒着他们血缘的阻隔。梁路颤抖着,把头埋进手臂里,觉得浑身没有一处地方是不疼的。
一辆跑车招摇地开过乡村小径,周嘉转了个弯拐进这条大路。他戴着墨镜,眉头习惯性皱着,远远看到一个人缩在路边,让他打了方向盘,想提早避开对方。心脏先于意识跳动了一记,周嘉摘下墨镜又看了眼那团人影,视线停了两三秒,他忽然猛地踩了个急刹车。
尘土扬起,一双做工考究的鞋子落在梁路交叠起来的手臂缝隙里。梁路抬起脸,眼前被金色阳光包裹着的,是背光面对他的周嘉。
那个英俊的男人俯视着自己,居高临下的模样仿佛盛气凌人,可是他的声音却柔软着,像一个高傲的救世主,来拯救他虔诚又忠实的信徒。
他说,傻乎乎蹲在这里干什么,上车,我带你回南州。
再没有比此时此刻更让梁路清晰地意识到,他喜欢这个男人,喜欢到,只是这样接触到对方在背光里的模糊眼神,就不争气地忍不住眼眶里积蓄的泪水。
梁路无声地哭着,眼泪一道紧接着一道顺着脸颊往下巴滴落。这小孩每每哭起来都让周嘉心口怪异地紧,他半蹲下身,手捧住梁路的脸,这一手心的泪水让他心脏发酸,周嘉把梁路的脑袋带进了自己的怀里。
“周嘉,我……”鼻腔里溢满周嘉身上熟悉的气息,梁路的声音哽住了,所有他想倾吐的,都被心肺中强烈的情感所淹没。
周嘉在他的头顶叹气。
“哭什么,我又没说不要你了。”
梁路的眼泪就这样无声地,濡湿了周嘉的衣襟。
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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