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的午后,小金日内悠闲地坐在花园里喝着下午茶,他在憧憬八日后自己逼宫的美妙场景,正是这时传来叫嚷声击碎了他美妙的幻想。
“我是冤枉的,我要见女王陛下,让我见她!”
烦人的声音令小金日内兴趣盎然地招了招手,“把他给我带过来。”
小伊斯波尔被人按着跪在小金日内膝旁,小金日内来了兴致,他端详着小伊斯波尔只能算得上清秀的脸,“当年,杜普菲就是要为了你休了我啊。”
小伊斯波尔咬着牙恳求:“让我见见女王吧,我有话要对她说。”
“女王累了,而且她对你失望透顶,压根不想见你,你感受不到吗?”小金日内像是逗狗一样,笑着搔了搔小伊斯波尔的下巴。
也就是这时,小伊斯波尔突然暴起,挣脱了架着他的侍从,他从袖中掏出刀子,对着防备不及的小金日内就是一刀。
鲜血迸溅出来,染红了他的脸,也增加了他的杀欲,“去死,去死,凭什么争走女王的宠爱,凭什么冤枉我,去死去死。”
任谁看来,这都是个被情爱冲昏了头的蠢男人,等他被人拉开时,被捅了七八刀的小金日内已经倒在血泊中失去了意识。
风声传到邵霁川耳中时,他只是无奈到笑出来了,“有人没有诚意啊,率先撕破脸了。”
王殊好奇问:“是谁?”
邵霁川看着状态外的助理,笑了笑:“当然是小伊斯波尔背后的人,诶呀可惜了,不能亲眼看到八日后的宫变了。”
王殊敛眉,不发表意见。
“不过,再过段时间,还会有的,王殊,你说说下一任家里特新王会是谁?”
王殊摇头,邵霁川却舔了舔牙尖问他:“要不要,你来做这个新王,我扶持你。”
他冒着冷汗跪下:“总理,我对您别无二心,忠心耿耿。”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邵霁川收了笑,“这个新王谁来做都不重要,这个腐朽黑暗的王室怎么换统治者都不会变。”
“我要的,是动乱,只要乱起来就好。”
从记事起,邵霁川就在服侍各种各样的人。
他的父亲是某位女伯爵的男宠之一,或者更不堪的说法,叫玩物。
来自基威尼的这群奴隶,他们早年从事御马和驾车,随着经济发展,人们的生活更加娱乐化,他们逐渐成了加里特的贵胄用来玩乐的工具。
而他的诞生,说来也曲折。
本来女伯爵以为他是自己同正夫的骨肉,可惜生下来后才知道,是一位低贱的奴隶的骨肉,于是邵霁川也成了奴隶,辗转服侍在形形色色的人身边。
端茶倒水这种轻松的活往往还轮不上他,往往被贵族子弟使唤来使唤去才是他的归宿。
他的人生迎来转折,是他二十岁那一年,女王四十岁寿宴,他生理层面的母亲也受到了邀请,而又恰巧伯爵家中唯一的儿子患了寻麻疹,不能出门。
于是他便很幸运地跟着伯爵进了皇宫。
仿佛是伯爵想要炫耀他和她们这种人之间的差距,所以才施了善心,带他来见世面。
可他最终也没被允许进入富丽堂皇的宴会大厅。
他待在花园里,等着伯爵出来。
突然,一朵花从空中慢悠悠掉下来,正好掉在他的肩头。
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正趴在花园钟楼的窗户旁向下望,对上邵霁川有些锐利的目光,她有些害怕地往回缩了缩脖子,但嘴上的碎碎念却没有收敛:“好凶啊!”
谁凶?他吗?
邵霁川早在这样的生活环境下把自己驯化成没有脾气的工具了,到底哪里凶了。
她白金色的及肩短发完全融进了窗口悬挂的灯光中,圆润的眼睛无辜地眨了眨,看着这个陌生人。
小女孩善意提醒:“这里是皇家公园,侍从不能随便进的。”
见楼下的青年没有回应,段缠枝抿嘴,朝着楼下喊了一句:“那你等我一下。”
她提着裙摆,又隐入了黑暗。
钟楼里传来小皮鞋踩在木质台阶上嘎吱嘎吱的声响,过了半分钟,脚步矫健的小女孩就站在了钟楼的大门口。
“你迷路了吗?我可以带你出去。”
稚嫩的童声让邵霁川在某个瞬间突然有些热泪盈眶。
小女孩踮脚,可依旧够不到那朵花,她干脆招招手,“你蹲下来,蹲下来。”
邵霁川闻言,骨子里顺从的基因让他下意识蹲下。
她轻轻捏掉了他肩膀上的花。
她解释:“这种花,只有女王殿下的花园里有,你要是不小心带出去被人看到,可要有危险了。”
“你怎么会到这里来,你是宴会的来宾吗?”
邵霁川冷厉的眉眼放松了些许,“不是,我是跟着主人来的,有人带我来这里,说要在这里等她,宴会散场她会出来。”
面前的小女孩皱眉:“你被骗了,现在已经快散场了,我带你去宴会厅出口,你到那里等,散场后你家主人见不到你要骂你偷懒了。”
邵霁川心里想,她不会骂自己,只会把自己丢给其他人继续折辱。
惩罚一个不听话奴隶的最好办法就是将他的尊严变为最廉价的东西。
见他还在发呆,她跺脚,干脆拉住他的手,粗粝的茧子磨到了这位小公主稚嫩的皮肤。
可她却没理会这点疼痛,“走啊,还愣着干嘛!”
她带着他跑出花园。
花瓣淅淅沥沥地像水流一样铺了满地,精致的小皮鞋和粗糙的破布鞋踩在上面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声音。
“前面就是出口了,你待会儿在那里等就可以了,我先回去了。”小女孩手指着一处灯火通明的地方,随后她转身就要走。
邵霁川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叫住了她:“你…贵人叫什么名字…”
她转身冲着他笑了:“秘密。”
小女孩又提着裙摆跑进花圃里,像是迷途的公主。
邵霁川一顿,确实有位公主是她这么个年纪,好像叫…
段缠枝。
一个私生女,还是个令人嫉妒的受到女王陛下宠爱的私生女。
施明漾板着脸在钟楼下等着那一抹鲜亮的身影归来。
他全身的戾气在见到段缠枝的那一刻都一扫而空了,他问段缠枝:“去哪里了?”
段缠枝一五一十地告诉他,施明漾往她嘴里塞了一块葡萄味的糖果。
“说实话的奖励。”
段缠枝品尝着糖果里的甜味,眯着眼在施明漾的注视下又爬回钟楼的塔顶。
是的,这位外界以为的深受宠爱的小公主其实被锁在钟楼里,今日守卫都在宴会厅,没人守着她才叫她逃出来了。
邵霁川也在五分钟后见到了伯爵,她觑着跑得一身狼狈的邵霁川,罕见地带着点夸赞的含义:“没想到,你还有点脑子,知道那是陷害。”
她指的是有人带他去女王的花园里的事儿。
邵霁川低着头,不知道如何回答才不会惹恼这位伯爵。
他向来平静的心好像无端被什么东西塞满了,沉甸甸的,回去的路上他小心翼翼地驾驶着车,心止不住跳动。
可在回到伯爵府的那一刻,他小鹿乱撞的心突然静止了。
门口跪着一排奴仆,这些人他都不陌生,他们都与他共事过。
伯爵正夫正板着脸瞪着每一个下人。
他的父亲也跪在里面。
伯爵被这一幕搞得头疼,她一个巴掌就呼到了正夫的脸上,“干什么呢?丢人现眼!”
正夫是个色厉内荏的人,本来教育起这群姿色尚可的下人时心里就没底,现在被伯爵一训斥更是软着腿跪下去了。
他一边哭一边叫冤:“大人,这群贱男人里有人背着您和别的女人眉来眼去啊,我亲眼看到他们互递情书,太败坏风气了吧!”
听到这话,伯爵果然脸色一变,她审视的目光扫过这群奴仆,“谁干的?出来!”
一阵寂静后,伯爵被酒气冲昏了大脑,不愿意继续思考干脆道:“不说,那就所有人都用刑!”
在邵霁川难以置信的目光中,他的父亲颤颤巍巍地起身,他苍老的脸上还能看出昔日的美丽,只待他颤抖着开口:“是奴,是奴干的。”
邵霁川记忆有些模糊了,只记得父亲被扒干净衣服打得血肉直到不堪入目,他身下用来交合的器官早在邵霁川身份大白的时候就被割掉了。
这位凄惨的男人躺在地上,眼角挂着泪水,打手扔掉仗刑用的木条,临走前小声感慨:“这么老,有什么资本出去惹弄?”
他蹲在父亲身前,没有伯爵的命令他也不敢擅自将父亲抬回房。
父亲垂着手看了他一眼,又于心不忍别过头去,他解释道:“是管家,我替他担下,往后他会看在这件事的面子上,照拂我们点。”
邵霁川不知晓自己奴隶的身份,只在年纪很小的时候被在侧腰烙印下了一个“r”字的疤痕,她们说这个疤痕是不齿的象征。
接下来几天,父亲运气很好地被伯爵赦免了劳动,可以在仆人房里休息。
这日邵霁川也领了一份悠闲的活计,静静擦拭着伯爵府上名贵的器物。
他也在这时才感受到,父亲说的照拂原来是这般。
和他一起的是个很健谈的侍从,他又想起那日活泼开朗的小女孩,于是假装不经意地问起:“你,认不认识皇宫里的公主?”
那人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我要是认识还会在这里干活?”
邵霁川憋红了脸,“我是说,你了不了解…”
那人被戏称为下人里的顺风耳,听到这话来了兴致:“那当然,我有什么不知道的。如今女王膝下就两位公主,一位是薇尔洁,一位是段缠枝。”
他问:“段缠枝?这是丰藤名字?”
“对,因为她父亲其实是丰藤人,女王宠爱他们父女,这才破例让二公主随父姓。”
邵霁川听了这话,若有所思。
“那还有呢?”
那人听这话突然停了,他就是个爱听八卦凑热闹的下人,也就听一听表面,更多的哪里知道,可秉持着在同行面前不能露怯的原则,他添油加醋说了些莫须有的事情。
邵霁川明显能感觉到他在吹牛皮了,于是无视他开始神游天外,他又想起了那个小女孩的那句“好凶啊。”
他突然打断那个人,面无表情地问:“我很凶吗?”
方才还侃侃而谈的人看到他堪称凶神恶煞的脸,顿时止住了话头,他咽了口吐沫,颤颤巍巍回答:“我就说了两句假话,没必要威胁我吧…”
邵霁川嘴角更往下垂了,这话就表明自己已经凶得像威胁人了。
于是后面几天,伯爵府里经常能听见下人八卦,那个经常被欺负的奴隶在镜子面前诡异地微笑,疑似鬼上身,他们有一段时间不敢随意指使他了。
段缠枝过完六岁生日后,要开始上学了,女王陛下打算为她找一个陪读。
知道女王想法的施明漾极力劝阻:“母皇,我可以教导她。”
“佐伊,你也很忙的,我会另外找人陪她,你不用管了。”
在选陪读前,首先经历了一场震惊全国的屠杀事件。
段缠枝的生父段昂被一个奴隶杀了,不是失手为之,是蓄意谋杀。
那个奴隶也是基威尼人,他在被处刑前放肆威胁:“基威尼迟早有天会回来的,把你们这些罪恶的殖民者都杀死的。”
女王并没有将这段话放在心上,毕竟全部的基威尼人都在加里特当奴隶能有什么未来,可她却意识到可以借此除掉这个没用的民族。
于是那段日子人们都在传,女王为了心爱的男妃,灭掉了一群奴隶。
左右他们只是群奴隶,加里特没有任何人反对。
在这个消息传到伯爵府的前夜,邵霁川的父亲就像是知道了什么,慌乱收拾着东西,他将打包好的行李塞到邵霁川手中。
“快离开,快离开这里,跑,跑到哪里去都行。”
一阵慢慢悠悠的脚步声从仆人房门口传来。
“跑?你们想跑到哪里去?”
来人目测不超过二十,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他把玩着袖口的袖扣,慢慢悠悠道:“怕屠杀基威尼人的法令明天传到伯爵府,你们跑不掉了是吗?”
此人正是前段日子患了寻麻疹的伯爵府唯一的公子。
他上下打量着这个无论是力量还是外貌都高出他一截的男人,有时候伯爵也会看在邵霁川是从她肚子里生出来的份上,在她的儿子面前提起他。
不过基本是——“你连那个奴隶还不如。”这样的话。
“你到底哪里好了,让母亲总念叨你。”
“这样吧,你在我的胯下爬过去,我今夜就放你们二人走。”
邵霁川阴冷的眸子望着他,伯爵之子很难从这双全黑的眼睛中探视到什么情绪。
他的父亲跪地,“大人,求您了,我来吧,我从您胯下钻过去,您放我们父子二人走吧。”
伯爵之子气恼地一脚踹到身子本就虚弱的人,“你当初就是这么跪在地上求我母亲要了你的吗?”
邵霁川沉稳出声:“我爬。”
伯爵之子刚嘲讽完地上跪着的男人,一脸好笑地望着邵霁川,“你说什么,我没听清,再说一遍。”
“我说,我爬。”
“哈哈哈哈哈,看看啊,平时最要尊严的男的,现在为了活命也是脸都不要了。”他极其羞辱性地拍拍邵霁川的脸,“行啊,来吧。”
战犯(邵霁川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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