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打听到青云科技手机具体出货量了吗？”
    “还没有，只知道代工厂每天都有源源不断的产品运出去，但市面上几乎看不到任何可售产品。
    拼夕夕团购网每次放货根本抢不到，刷新就是已售完状态……”
    珠江市魅竹厂，黄玉章很疑惑，“很奇怪，如果卖的好，它为什么不趁机宣传出货量，带动销量增长呢？
    每天互联网，报纸传媒电视台各种广告轰炸，仿佛全世界就它一家卖全触摸屏手机，这解释不通。
    如果卖的不好，那東莞和鹏城的代工厂，为什么天天开足马力生产，市面上动辄加价200以上还买不到？”
    这波操作，实在看不懂。
    下面人也很迷茫，“目前市面上基本没看到多少人在使用，但宣传广告一直没停，铺天盖地到处是，它们到底图什么呢？”
    青云旗下电子产品消费用户，现阶段主要集中在城郊村镇，就是回家过年的餐饮店老板，中小商家，以及拼夕夕员工。
    在大城市因为货源不足，显得市占率很低，属于大家都知道有这么个品牌，但没看到几个人用过，这让全国做手机的友商都很懵。
    合着你家几千万上亿的广告宣传费用，投进来打水漂？
    下面人又想起一件事来，“前些天東莞朝旭电子处理了一批人，还追究他们的法律责任，我托人从六扇门内部打听了一下。
    似乎是故意将良品冒充残次品，企图蒙换过关拿出去加价卖。”
    “这种小道消息就别传了，都不知道是真是假。”
    黄玉章感觉头都大了，自从青云旗下产品上市以来，奇奇怪怪的谣言满天飞。
    他桌上电脑屏幕上，赫然出现消费者拉横幅在青云产业园现场抗议，说是被内部工作人员忽悠熊猫买成荣耀，退货无门要求换货呢。
    这事在网上闹出的动静很大，光微博加贴吧就有几十万上百万人讨论，说的和真的一样。
    什么横跨多地耗时半个月最终加价一千块钱，用买熊猫顶配的价格买了个荣耀之类的。
    据说消费者拿到手机那一刻，当场泪洒黄浦江畔，回过头控诉无良扣扣群主货不对板，由此打掉一个隐藏在青云内部的寄生虫……
    黄玉章压根不信，这种营销手段，谁不会啊？
    只要他愿意，分分钟可以炮制一大堆类似范文，关键是货呢？
    市场总不会骗人，生产环节也瞒不住，过年不放假，東莞工厂上千人加班加点赶工生产智能机，货呢？
    被人吃掉了？
    正纳闷呢，办公室大门被人推开，一看来人，乐了，“老俞，新年快乐。”
    “黄总新年快乐，聊什么呢，还没进门大老远就听到你的声音。”
    来人顶着一张笑脸，事实上任何时候你看他，都是这张脸，有人说他虚伪，有人说他待人亲和如沐春风。
    再过十年，十五年，他还是这张脸一直没变过，一位来自鄂省农村的穷家小子，俞化田，曾经是某知名上市软件公司老总。
    现在么，穷的只剩下钱的非著名投资公司老总，打着学习幌子上门谈合作。
    嗯，不做手机，专门做汉化手机操作系统，你要问有没有什么核心技术？
    巧了，我们只做技术的搬运工和翻译工作。
    黄玉章要说对他完全没有防备，是不可能的，能带领一家公司发展到规模破亿，哪一个不是历经魔难，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的？
    但魅竹没钱啊，魅竹m8作为公司首款爆品，比青云旗下熊猫荣耀智能机早了整整一年上市，市场反馈非常优秀。
    唯独苦于资金不够，往往从市场消费者那儿收一笔回款，才能给零部件厂商下单生产，好消息是风险可控不用担心产品滞销。
    坏消息么，周转期太长只能赚到面子没实惠。
    所以黄玉章对俞化田很热情，他图他的钱，他图他的颜（产品），两者一拍即合，当即勾肩搭背凑一块唱哥俩好。
    对俞化田，黄玉章现在是很佩服的，扪心自问兜里有几个亿现金流，是绝对做不到像他这样勤勤恳恳，一门心思扑在工作上的。
    他过年上班，纯粹被青云集团刺激的，而人家，是出于对工作发自内心底的热爱啊。
    “这不是友商上新，看产量绝对不低，圈内有消息说首批就订购50万台零部件，偏偏市面上没见过几台产品，你说奇怪不奇怪？”
    黄玉章没瞒着他，这番酸溜溜的话语也瞒不住人。
    俞化田想了想，“青云？”
    “除了它还能是哪家？”
    “产品么，我倒是有，还不止一台。”
    俞化田弄国产手机翻译系统，是为积累行业人脉，好以此突破到手机制造，和青云集团有业务交集，后者也在弄，动静比他还大。
    因为李泽华是真在为荣威手机弄自己的操作系统，顺带把安卓系统的翻译工作给做了。
    两者业务撞车，俞化田当然上心，托人托关系抢先弄到几台熊猫和荣耀手机，说起来江城青云形象体验店爆发冲突那天，他在现场正好看到。
    是不是托，一眼就能看出来，不是对产品发自内心的喜爱，是绝对不会钱买个模型机的。
    嗯，那位付款抢到模型机的老哥，最终也没退货，唯独要求补个新机，至于模型被留作纪念了。
    问他怎么知道？
    报纸媒体新闻一大堆，铺天盖地的报道，最直接影响是导致青云体验店模型机被买概率暴增，大家都知道了，买了模型机，青云会主动联系顾客退款。
    就不退，怎么滴。
    最后还不得乖乖送个真机过来？
    不得不佩服这帮真爱粉，为了买到心仪手机，手段五八门，什么招式都使出来了。
    俞化田很羡慕，也很急，因为青云正在走的路，隐隐封死他的未来，尤其听说下半年青云会上线另一个王牌系列荣威手机，主打千元甚至更低档时，他再也坐不住。
    连新年都没过完，直接飞来珠江和黄玉章见面，这一次他不再藏着掖着。
    上来先把青云的产品摆在台前，“4.0屏幕，主流配置，主流价格，最关键是材质和整体流线型极具美感，对消费者吸引力太大……”
    黄玉章早就见过真机，没少拿在手里和魅竹m8做对此（可以理解为苹果3和放大版苹果4的区别），结果是显而易见的，无论哪个方面，魅竹m8都被吊打。
    唯一有优势的就是价格，m8首发价2388，而青云产品最便宜的荣耀m9要2998。
    你说恶心人不，魅竹用m，青云也用m，偏偏还比魅竹大一号。
    他要是知道真相，得气死去，因为李泽华下命名时，根本没考虑过魅竹因素，而是选择古希腊语m意为超越meta。
    后续元宇宙都不用换，无缝对接。
    全称是荣耀meta09系列，代表09年首发款，后续还有10/11系列，而熊猫的z对外解释是中文终结（同时也是英文字母最后一个）。
    具体终结谁，就是个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问题咯。
    终结者10则是第一代版本，后续采用20/30之类的排序，和荣耀又不相同。
    而新的荣威系列，将直接以荣威1/2/3排列，主打一个简洁明了。
    幸亏黄玉章不知道这些，被针对总比被彻底无视好。
    “除了屏幕显示因为工艺不过关略有瑕疵，其它任何地方都比htc同价位产品更具优势，也为魅竹下一代产品指明方向……”
    黄玉章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之词，青云在产品设计和材料工艺上买很舍得钱，他估计就这一项最起码多支出100块钱（实际60）。
    说到最后，他忍不住有感而发，“真有钱啊，用的零部件都是世界一流产品，听说连代工厂都是专门收购一家大厂。”
    俞化田等的就是这句，黄玉章终于舍得松口了，原本他打算把所有情况摸透后，自己回去照猫画虎另起炉灶弄家新公司。
    但现在很明显时间来不及，必须用一家有行业基础的公司快速追赶，不然再等两年，黄菜都凉了。
    想到这，他又隐隐埋怨消息来源，不是说正在组团和东大相关部门谈判，有望在年内谈成整体合作框架吗？
    怎么提前泄露出来，导致国内有同行提前抢跑？
    它们不知道具体内幕，都像黄玉章这样小打小闹，在黑雾中摸索前进，各种测试产品做市场调研，连手机操作系统都是五八门的。殊不知人家大洋彼岸，早就这一问题达成几个规模相当大的产业联盟，就好比谷歌收购安卓，是谷歌需要一个手机操作系统平台，来搭载自家标准的产品。
    简单点说，谷歌收购谁，加上背后协调利益一致的三四十家行业标准制定者，以及谷歌地图，导航之类的必备内置产品，就决定哪家操作系统一定能够做成功。
    其他人做产品创业想要成功，除了独到眼光，果断决策，时机际遇之类的，还要跟随行业大势发展避免掉队。
    而安卓，每一步都走在最正确的发展道路上，别看最开始这几年市场上群魔乱舞，什么黑莓，塞班，还有脚盆鸡和美洲一大堆操作系统竞争。
    实际上能对它造成影响的一个没有，开源只是表象，实际上使用安卓有哪一家不缴专利费？
    东大可能稍微还有点抵抗力，因为谷歌退出，没办法强制绑定。
    而在海外，安卓绑定谷歌全家桶，包含移动互联网最基础应用程序，和最基础应用功能，比如青云出售给东南亚的每一台都要缴税。
    再者就是基于开源的核心专利费用，虽然不多，每一部手机就几美元，但这个也是必须要付的。
    最后一个就是基于安卓系统衍生的附加值，如游戏充值，文化创作之类的收益，这部分将高达30-50%，和苹果应用商店差不多。
    好在谷歌没有苹果那么强势，不敢禁止第三方下载，可以规避一部分收费项目。
    青云一方面将安卓系统运用到中高端产品上，又坚持独立研发国产操作系统，用于荣威系列产品。
    为的就是彻底绕开这一限制，将来完全使用国产系统，国产芯片，几乎百分百全国产化的荣威，也不担心被任何第三方制裁针对。
    等到国产光刻机和芯片技术成熟，熊猫和荣耀能在第一时间转成国产系统，因为荣威已经在亚非拉建立起一个庞大的软件应用帝国。
    这些都是黄玉章和俞化田不知情的，他们现在只看到青云电子迫在眉睫的威胁，无论这家公司产品有没有在市场上大卖。
    都不能让它彻底站稳脚跟，否则对后来者来说都是巨大的灾难。
    可一谈股份，黄玉章犹豫了，因为他没想要太多钱，最多就是融一点点度过眼前难关，哪像俞化田这样，一上来就要30%股份。
    话里话外意思，还准备后期拉其它风投进场，虽然都是国内外最顶级大公司，但搞好了，公司控制权也跟着没了。
    俞化田只能一点点劝他，“黄总，1亿的百分百，做到极致也就这么一点，而你和我合作，将来做到百亿规模也不成问题。
    届时哪怕只剩下10%股份，也价值10亿，而且珠江这地方周边没有配套产业链，我建议最好把工厂迁移到燕京或鹏城去……”
    黄玉章脑子乱糟糟的，“什么，要搬公司总部？”
    “也不是不行。”
    “想都别想，公司是我的，也只能是我的！”
    俞化田懵了，他甚至还有好多条件没提，就被黄玉章砰一声关上谈判大门。
    说彻底拒绝为时过早，但抗拒交出控股权是肯定的，黄玉章不是不明白想要做大，就必须拥抱资本，但他现在连画饼实现的可能性都没看到。
    上来就要交出30%股份，尤其还在魅竹m8畅销赚钱的时候，这让他打心底不能接受。
    经过讨价还价，黄玉章开出自己能接受的初步底线，“10%行不行，我做董事长，你来做总经理。”
    俞化田怔住，表面应付道：“10%股份融资数额是不是太小了点，恐怕不够用于前期竞争。
    不过既然你坚持，那我考虑考虑吧。”
    实际上不用考虑了。
    离开珠江后，他先去了趟東莞想要参观朝旭电子，但何理就没那么好忽悠，朝旭电子目前根本不缺订单。
    除了之前家电行业拉过来的代工订单，剩下的算是青云母公司给的内部单，李泽华再三强调，手机生产数据和生产线情况是绝密。
    第三方厂家准备合作谈判，也不能暴露这一块信息，刚刚经历一次管理层清洗的朝旭电子，不敢顶风作案。
    何理客客气气接待俞化田，唯独对参观产线，甚至入股的事情不接茬。
    俞化田无奈，只能托他给李泽华传话，想要见面聊聊……
    “俞化田？找我干什么？你先探探底，问我就说暂时没时间，拖着他。”
    接到电话时，正按下电梯上楼的李泽华很纳闷，对于这位历史上鼎鼎大名的粗粮厂创始人。
    他是发自内心底的不感冒，成年人不论个人喜好，而是眼看他身体力行，有没有利，利国利民太遥远。
    说大道理太空泛，毕竟像瓣厂，京东方这种坚持自研的，也不会额外给李泽华半毛钱好处，但起码它们的存在，让西方没那么容易开启镰刀收割模式。
    命脉产业全部被拿捏的结局？
    看看脚盆鸡棒子结局，看看欧萌，实在不行看老墨，它吃不吃鱼，都是狂风暴雨价。
    （题外话，棒子有超1900万减肥患者，真正实现“精神”自由，把药当饭吃。）
    俞化田说一千道一万，就没有拿得出手的技术，从来没有一项划时代意义的创新，堪称硬件行业的腾达，主打买地收租交保护费。
    腾达坐拥时代最多的用户数量，被短视频后来居上，在核心算法方面吊起来打，营收净利润超70%来自游戏增值服务和金融。
    严格算起来是一家披着互联网外皮的游戏，加金融放d公司。
    而俞化田没赶上好时代，想弯道超车，在移动互联网即时通讯领域抢夺腾达气运，结果被各方面吊起来抽打，根本没坚持到西方资本介入就落败。
    这一世更巧，青云集团抢先布局，直接堵死他两条核心发展战略，收编是绝对不可能的。
    俞化田能走到今天，说一句心智坚毅聪明绝顶都不算恭维他，在一众早期互联网强人中，属于和千度，搜狐老板差不多的精英派。
    奈何出身低了点，能力绝对没话说，早就走出属于自己的道路，他更偏向于搞纯粹的资本运作。
    请他回来主持青云科技，先不说能不能行，关键是和高通谷歌这些企业玩利益勾兑，李泽华自己也可以啊，还省去中间商赚差价。
    双方骨子里就不是一类人，俞化田对于成功的定义是我活的有滋有味就行，至于这个原有体系，产业链是否能活下来，全靠缘分。
    拿来主义发挥的淋漓尽致，面对可能遭遇不利影响的自研，坚决不碰。
    去白象投资，去海外设厂，试图打包旗下配套产业链搬迁海外的事情，他一样没拒绝。
    就这一点，李泽华就敬谢不敏，可不想到时候被上面反复敲打，天地良心，他可没打算跑路，最多就是弄点自保措施而已。
    挂断电话，正好电梯也到了。
    “咚咚咚~”
    “谁呀？”
    林婉刚从香江回来，她过年陪着傅玉洁一块，但某人一个电话，她只能乖乖回到魔都。
    待到确认外面是他，打开门瞬间，感觉整个身子被坚实的胸膛抵住……
    “所以，玉洁可以回来继续主持朝旭电子？”
    处在云端飘飘然的林婉仿佛不敢置信，她还以为这辈子都只能呆在香江呢。
    思索间，丝毫没察觉回头转身时，天生媚态对男人的灵魂暴击。
    “当然，思来想去只有她最适合。”
    李泽华眼珠子一转，俯在她耳边，“你现在就可以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她。”
    林婉迷迷糊糊间，竟鬼使神差去拿手机，待到放置在眼前时，突然看清此时环境，怔住。
    李泽华从不掩饰自己的内心想法，如果到他这个层次，还要带上面具时时刻刻演戏，那重生一回岂不是白来了？
    “这么好的消息，你也不想她久等吧？说不定过一会，就会发生其它变化呢？”
    林婉死死咬住嘴唇望着他，可最终还是认命般妥协，只是在按下拨出键时，哀求着道：
    “可以给我一些温柔吗？”
    “那要看你表现咯~”(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