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丽丝看不下去了。
    尽管不认识伊思兰特，对‘心理炼金会’也没多熟悉，但在她看来，伊思兰特对这个尊名心生警惕不算奇怪——“真实造物主”嘛，挺正常的。
    爱丽丝认为任何一个对“真实造物主”和“极光会”有所了解的正常人，听到这个名字都会心生警惕。
    但这是件不能细究的事情，爱丽丝能看出来，艾伦已经快要把真相说出来了——面对一位“心理医生”，即使伊思兰特的手段温和，艾伦也抵抗不了多久。
    我或许应该帮帮他……
    爱丽丝心念一动，艾伦立刻清醒过来，回想起那些被自己忽略的不对劲来。
    她想打探什么？她听起来好像知道些什么……一时半会，艾伦想不到太多内容，他只是升起了警惕心来，尽可能显得高兴地说道：
    “你能帮忙翻译那段尊名的内容？那实在是太好了！这困难吗？需要多长时间？我愿意付给你酬劳，学费也会正常给……”
    伊思兰特逐渐皱起了眉。
    她当然看得出来艾伦的改变，事实上，先前她就觉得有点奇怪了——艾伦心志坚定的程度和他的表现出来的样子严重不符。
    当然，这不算太奇怪，伊思兰特稍微有点在意，但这有太多可能了，她最终的决定是继续试探，一方面是出于对朋友的关心，另一方面……
    如果有发现，她会上报组织，获取奖励。
    现在看来，她认为自己没有试探下去的必要了，因为艾伦显然改变了态度，她却对背后的原因毫无察觉。
    伊思兰特并不是初出茅庐的新人，她也没有好运到能在家里的宝库找到晋升所需的魔药，眼前的情况明显已经超出了她能力的范畴，而关键的信息也露了个头，作为试探而言，这已经足够了。
    “不，这没什么，”伊思兰特笑着说道，“但我似乎在哪里见过这段尊名……我本来想回去查查资料。”
    艾伦理解地点了点头，复又追问道：“所以，它用赫密斯语怎么说？”
    伊思兰特的表情没有变化，她看了眼时间，笑着说道：
    “唔，看来时间还早……
    “这并不困难，赫密斯语的语法和鲁恩语的差距不大，我们先把对应的词列出来……”
    艾伦开始专心听讲。
    伊思兰特没有直接用赫密斯语念出这个尊名，她像是在教学一样，逐个单词写给了艾伦，并且一一教会艾伦这些单词的读音，随后又告诉艾伦这些单词的组合顺序，领着艾伦读了一遍，当然，中间插了很多没意义的词汇。
    在教会了艾伦这段尊名的读音后，伊思兰特起身告辞，爱丽丝却没有顺着收回注视，而是相当冒犯地转移了“视线”的方向——她去看维尔玛了。
    威尔·昂赛汀能不能察觉到爱丽丝的注视呢？当然能，起码爱丽丝是这么觉得的，但这会的威尔，恐怕不一定有心情关心爱丽丝的挑衅。
    当爱丽丝找到威尔的病房时，维尔玛正痛苦的蜷缩在床上，赛琳娜焦急地起身，摇动床边的铃铛。
    ——这个时期的医院并没有爱丽丝记忆中那样方便的传呼，他们通过挂在床边的铃铛呼叫护士和护工，这也就意味着，当隔音效果太好或者走廊太吵的时候，可能会听不见铃声。
    比如说现在。
    赛琳娜的双腿还没办法自如的行动，起码她自己下不了床，因此她只能用力地晃动铃铛，希望有人能听见，至于维尔玛……
    她看起来已经失去了行动能力。
    威尔·昂赛汀应当是察觉道理自己的，爱丽丝感觉祂瞪了自己一眼——大概是这样的感觉，类似警告吧，不痛不痒的那种，接下来就没空理会爱丽丝了。
    爱丽丝不确定威尔在干什么，她看着维尔玛，模糊地有了种预感，她一心二用地给艾伦传了条消息：
    “你妻子好像要生了。”
    突然的声音吓了艾伦一跳，但他很快就镇静下来，随后又再次慌乱起来，爱丽丝看见他急匆匆地往医院赶去。
    事情的进程比爱丽丝想象中的要慢，一直到晚上，克莱恩询问爱丽丝要不要去宴会上吃冰淇淋时，威尔·昂赛汀也没能成功出生。
    倒是维尔玛看起来确实很疼。
    总觉得事情还要拖很久的爱丽丝没再看下去，她从克莱恩那里顺了张请帖，随后在晚上七点多进了克莱恩家。
    富翁道恩·唐泰斯正和自己的管家瓦尔特、贴身男仆理查德森一起在门厅迎接宾客，爱丽丝进去时，明显看到了瓦尔特和理查德森脸上的疑惑。
    他们的心理素质很好，爱丽丝看过去时，那点疑惑已经消失殆尽，克莱恩微笑着和她打了个招呼：
    “晚上好，爱丽丝。”
    “晚上好。”爱丽丝迈过门坎，朝克莱恩招了招手，随后自然地朝里走去。
    瓦尔特皱了下眉，但他什么也没说，只看向他的主人，克莱恩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朝瓦尔特说道：
    “你带这位小姐去甜点区。”
    瓦尔特这次露出了肉眼可见的惊讶，爱丽丝以为他会问点什么，结果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鞠躬同时伸手示意爱丽丝跟着他走。
    爱丽丝跟了上去，惊叹地感慨道：“怪不得他那样夸你。”
    这不算是客套话，他们闲聊的时候，爱丽丝问过几句克莱恩家里的仆人，管家瓦尔特是少数几个被克莱恩提起的人，克莱恩对他的评价是“一位会让主人很省心的管家”。
    克莱恩还认真和爱丽丝推荐过瓦尔特，假如她将来有一天需要一位管家的话，毕竟克莱恩很担心道恩·唐泰斯在未来的某一天成为通缉犯，从而让管家先生失业。
    想来给一位通缉犯当过管家并不是什么光荣的履历，克莱恩思考片刻，认为推荐给爱丽丝或许是一份不错的职业。
    他还认真考虑过瓦尔特的心理健康问题，但仔细思考过后，克莱恩觉得爱丽丝应该不至于像玩弄其他人那样玩弄管家，因为管家是一种可靠的工具，而不是玩具。
    显而易见，工具还是用惯了的会比较顺手。
    瓦尔特又皱了下眉，他像是在回忆他们有什么自己不曾在现场的交流，嘴上却将满腹狐疑憋在了心里，只是说道：
    “这是我的荣幸。”爱丽丝顿了一下，意识到这是一句让人完全没有接话空间的回答，她张了张口却没找出新的话题，只能沉默地跟在瓦尔特的身后。
    瓦尔特把她带到了甜点区，随后又返回门厅，爱丽丝郁闷地坐在位置上，环顾四周，寻找冰淇淋。
    她忽然听到一声刺耳的破碎声，困惑地扭过头去，正看见那个温弗列德·格里戈里招手喊来一名女佣，推出一个碟子说道：
    “不小心弄碎了，抱歉。”
    爱丽丝看了看碟子上的餐刀，又看了看裂成两半的碟子，莫名地感觉脊背有些发冷。
    她不再看下去，移开视线望向门厅那边，一个又一个客人走进来，大部分是爱丽丝没什么印象的，少数几个爱丽丝有点眼熟，比如说埃莱克特拉主教。
    “主教先生！”她的屁股略微离开座椅，高举起手喊道。
    一时间，大厅内不少客人都朝这边看来，埃莱克特拉主教顿了一下，也看向这边。
    爱丽丝看到他含笑点了点头，随后自如地带着旁边另一名年纪不大的女子走了过来。
    这是个脸上还残留点婴儿肥的女孩，也就是二十刚出头的样子，正新奇地打量周围，似乎充满了活力，但身上又有一股独特的风韵。
    爱丽丝好奇地视线落在她身上，于是她也朝爱丽丝善意地笑了笑，爱丽丝眨了下眼睛，视线回到埃莱克特拉主教身上，想起了阿罗德斯的话。
    “这是您的妻子吗？”她朝已经走到近前的埃莱克特拉主教问道。
    “没错，”埃莱克特拉主教点点头，为他们两个做介绍，“这是我的妻子，肖娜·约翰逊，这是我一位上司家的孩子，爱丽丝·金斯利小姐。”
    肖娜·约翰逊像是立刻想起来了什么一样，朝爱丽丝笑道：
    “就是你啊……你大概不知道，艾尔和我提过你。”注1
    这么说着，肖娜·约翰逊在旁边坐下，埃莱克特拉主教看起来像是没有办法一样，也在这里坐下了。
    这句话让爱丽丝有些惊讶，她好奇的看向肖娜，朝她问道：
    “怎么提到的？”
    肖娜像是调笑般看了埃莱克特拉一眼，笑着朝爱丽丝说道：
    “他希望我们的孩子将来不要像你一样。”
    爱丽丝转头面无表情地看向了埃莱克特拉主教。
    主教先生看起来心情颇为复杂，他呵呵笑了一声，尴尬地回答道：
    “我希望我们的孩子不要像你那么活泼，那样我就要同时带两个孩子了。”
    爱丽丝忽然觉得嗓子眼里有股甜的发腻的味道，她看了眼周围的甜点，站起身道：
    “我去拿点冰淇淋。”
    肖娜和埃莱克特拉主教同她告别，随后爱丽丝到稍远的地方取了点冰淇淋，咬了一口后，又吐了回去。
    她环顾一圈，眼尖地看到瓦尔特领着马赫特议员一家三口走进来，于是她立刻走上前去，无视了一下子不安起来的海柔尔，朝瓦尔特递出了那杯冰淇淋。
    瓦尔特的神情困惑不已，他顿了一下，下意识接了过来，略显迟疑地问道：
    “……您这是？”
    “太甜了。”她皱着眉对瓦尔特说道。
    瓦尔特看起来既费解又欲言又止，海柔尔对此没什么感觉，倒是马赫特议员和莉亚娜着实惊讶了一次，最后马赫特议员对瓦尔特说道：
    “看起来你有些事情要处理，快去吧。”
    瓦尔特感激地看向马赫特议员，想说点什么，但海柔尔这会儿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拉着马赫特议员执意要离开。
    于是马赫特议员抱歉地笑了一下，就被拉走了，留下瓦尔特和爱丽丝站在原地。
    瓦尔特开始犹豫自己是应该出声告辞还是直接走，他们对视几秒钟之后，爱丽丝指着稍微靠中间一点的位置说道：
    “你如果想挡路的话，站在那里可能更合适。”
    这真心实意的建议让瓦尔特属实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低头看向手里那杯冰淇淋，忽然无比庆幸，他抬起头说道：
    “谢谢，不过我认为我应该先去处理一下冰淇淋的事情。”
    爱丽丝点了点头。
    于是瓦尔特拿着那杯冰淇淋离开了，他回到门厅时，克莱恩也看到了那杯冰淇淋，他困惑的视线落了上去。
    于是，在理查德森引着下一位客人入内的间隙，瓦尔特上前两步，附耳对克莱恩说道：
    “那位金斯利小姐认为冰淇淋太甜了，并且把冰淇淋交给了我。”
    克莱恩了点时间才反应过来金斯利小姐指的是爱丽丝，他嘴角抽搐了两下，看了看那略有融化迹象但形状仍然清晰的冰淇淋，在瓦尔特错愕的眼神中拿起勺子尝了一下。
    不对啊，她以前吃的也是这个甜度啊，差不了多少的吧……几秒之后，他皱着眉朝瓦尔特摇了摇头道：
    “不用管这件事。”
    她应该不是真的觉得太甜了，否则她会自己来和我说……哦等等，好像也不一定，但总之不应该是这样……
    克莱恩看了一眼看起来身体和心理都非常健康的瓦尔特。
    瓦尔特还想说点什么，这时，一个金发盘起、颇有风情的女士走来，于是他只能闭上嘴，看着克莱恩和人寒暄几句，随后那名女士看着瓦尔特笑道：
    “看来你家的管家福利待遇不错啊。”
    这位女士名叫奥洛莉，是个寡妇，同时也是上流社会有名的交际，和贝克兰德好几位上流社会人士有着相当不错的交情，与之相反的是，她非常不受女性们待见，但凡本身有点地位的，都瞧不起她。
    这是瓦尔特为道恩·唐泰斯选定的第一支舞的对象。
    瓦尔特看了眼手里的冰淇淋，沉默地解释道：
    “不，这是刚才一位客人给我的……”(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