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可欣手指冰凉，两只眼睛失去了神采，点了点头说。
    “好，好。”
    她低着头。
    “嗯，好的，我这就过来。”
    手机发出“嘀”的一声冰冷的响，然后关闭了。
    王可欣将手机收起来，迟疑了一下，换上了一双黑色的靴子，走了出去。
    来到团委办公室，王可欣一眼就看到那个女人正在和自己的导员聊天。
    导员三十多岁，刚毕业不久，看着也极为年轻。
    王可欣今年暑假也没有回家，那个女人王可欣有快一年没见过了。
    她看起来和想象中有些不一样了。
    面庞苍老了许多，脸上有着许多皱纹，饱经风霜的皱纹。
    王可欣还记得第一次看见这女人的时候，穿着银行柜员的制服，留着单马尾，脸上带着微笑，青春洋溢，风情无限。
    她那个时候牵着自己的手亲切地说。
    “以后我就是你妈妈了。”
    王可欣那时候觉得这个女人还不错，身上没有很浓的香水味，不会像那些阿姨一样，熏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她就像是一阵春风拂过。
    而现在她现在居然变成了这个样子，又老又丑，难看极了。
    她的手指再也不像之前那样光滑柔顺，眼睛也不明亮，原本那风情又动人的乌黑头发也变得干燥，生出了白发。
    好丑，真的丑死了。
    唐雅一下就认出了王可欣，笑着朝王可欣挥了挥手，似乎她们之间的那些矛盾、争吵、她打过王可欣这一事实完全不存在似的。
    王可欣面无表情地走了过去。
    导员问了一嘴。
    “这个是你妈妈对吧？”
    王可欣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嘴唇干涩，不知道是被路上的风吹的，还是因为别的，但是话就是卡在喉咙里面，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唐雅一把就搂住了王可欣。
    “是的，我是她母亲。”
    导员看着也是点了点头说。
    “行，王可欣，带着你妈妈逛逛吧，难得你妈妈也来看你了。”
    王可欣不知道该说什么。
    难道要现在冲出去说，这个女人是我的养母，根本不是我的母亲，我的母亲早就死了！
    虽然不知道那个女人到底死没死，但是在王可欣这里，那个女人和死了差不多。
    然后唐雅就拉着王可欣走了。
    唐雅带着王可欣走在学校的路上。
    她穿得并不精致，大红的羽绒服裹在身上。
    她张嘴说。
    “你在学校过得怎么样啊，怎么我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都说了不要在学校养成坏习惯，睡那么晚，早睡早起。”
    王可欣没说话，对于这个女人亲昵的讲话方式只觉得恶心又烦躁。
    这算什么？
    关心我？
    你要是关心我，你会现在才出现在我面前？
    王可欣踩在干燥冰凉的沥青地面，打量着自己的脚尖，黑色的靴子表面反射着淡淡的光芒，那是她才买的，两千一双的靴子，以前她想都不敢想。
    唐雅又说个不停。
    “你这孩子，怎么读书读傻了，说你话也不知道接一句，你知道我大老远赶过来差点迷路了吗？”
    王可欣揣在衣兜里面的手渐渐握紧了。
    什么叫我读书读傻了？
    你跟我那个生理上的爹结婚就不傻了？
    我读书花过你一分钱，你出过一分力么？
    我就是傻的了？
    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你又是什么？
    王可欣没说这些话，而是低着头问。
    “你来干什么？”
    唐雅说。
    “当然是让你跟我回家啊，过年你不回家，你要去哪？”
    王可欣从喉咙发出冰冷的质问声。
    “家，什么家？我爹早死了，我妈也不知所踪，你又不是我妈，我哪有什么家。”
    唐雅没想到王可欣说话这么直，她的声音都高了几度，她觉得自己的威压受到了挑战。
    “怎么就不是你家了？！我当年和你爹结了婚，你就算我半个孩子。”
    王可欣只觉得荒唐又好笑。
    “你不会还忘不了那个人渣吧，你真是瞎了眼了。”
    她冷冷地看了唐雅一眼。
    “我知道你有时候会看我，因为你觉得我的眼睛像我那个混蛋爹，你被他骗了你还忘不了他？”
    她语气尖锐而刺骨，像是一把刀一样直直地扎进了女人的心里。
    唐雅的脸色一下变得又干又白，一整个人愣了好一会。
    她的想法被戳穿，表情又慢慢变得愤怒和歇斯底里。
    “是又怎么了！谁让你是他的种！我恨死你了，你和你爹都一个样，就是寄生虫！只有在需要别人的时候才会对着别人请求，露出可怜的样子！一旦觉得别人没有价值了就立马抛开！”
    王可欣听着这话，同样有些沉默。
    她开始在思考到底是不是这样，她好像从来都没有和人建立过深层次的联系，觉得说不定真的和那个混蛋老爹一个样，性格冷漠又自私。
    她在这个时候又想到了陈宏。
    陈宏就不会这样。
    她有时候不明白世界上为什么会有陈宏这样的人，好像为别人付出是理所当然的一样。
    陈学长是把自己当做太阳了吗？
    王可欣不明白，在看着陈宏嘴上说着“讨厌，不要啦”的时候，又身体诚实地去帮助别人，觉得简直无法理解。
    唐雅看着沉默的王可欣，像是一只抓狂的母狮子。
    “你爹也是这样，每次每次，都是这样，在床上甚至不会抱我一下，什么话也不说，就和你这个鬼样子一样。”
    王可欣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这个女人没有那么可恨了。
    她看着唐雅，语气冷漠。
    “你真可怜啊，像你这样的疯女人，你真可怜啊。”
    她字字诛心。
    “你还不明白吗？他只是觉得你温柔、性格好，适合当老婆和结婚，但是他从来就没喜欢过你，他喜欢的是那种在夜店里面扭着屁股、热辣又活泼的女人。”
    王可欣看着唐雅颤抖的嘴唇说。
    “你这样的女人居然还会为他难过，为他流眼泪，我觉得你真可怜，你觉得我说的不对？你都说了我是他的种，和他流着一样的血，我从小就看着他领各种女人回家，我说得怎么会不对。”
    唐雅眼眶通红，气得胸口上下起伏，她高高举起了手，接着一巴掌拍到了王可欣的脸上。
    王可欣也没躲，她的脸上就留下了一道清晰的印子。
    唐雅愣了一下，声音颤抖，看着自己的手。
    “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都是你激我。”
    王可欣没说话，只是扶了扶歪掉的眼镜，看着这个已经疯了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