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客厅，奶奶无声的抹着眼泪。老人家心里也不是滋味。
    刘小夏叹了口气，“冉冉，我给你们讲个故事。我七八岁的时候，放暑假，我爹带我回老家。中午在一个亲戚家里吃的饭，喝了些酒，我爹和那个亲戚就开始哭。等哭的差不多了，我拉着我爹走。”
    “走到半路，我爹开始撒酒疯，躺在地上，骂天骂地，撒泼打滚。当时他穿着一件白色的的确良衬衣，路是土路，他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的浑身沾满了土。周围围满了看热闹的人。我只有七八岁，我很无助，这一幕，我两辈子都不会忘记。”
    “我当时羞愧的，恨不能钻到老鼠洞里去。我跑回村，去找我大伯求援。我大伯正在打牌，他说了句，忙着来，滚一边去！我没有办法，去找我大姨。在半路上，我摔了一跤，伤到了膝盖，流了好多血。”
    “我大姨和我大姨夫，死拉硬拽，拖着我爹回了他们家。我也不知道我爹抽了什么风，开始骂我大姨夫，骂的很难听，还想动手凑我大姨。我大姨夫烦了，开始揍我爹。我两个表姐也跟着揍。我站在旁边看着，无动于衷。”
    “冉冉，姝姝，我帮不了我爹，也帮不了我妈。这是他们自己的人生功课，他们需要自己去面对，去反思，去成长。从血缘来讲，我是他们的儿子。但精神层面，我是独立的个体。我和他们是平等的。我不是我父母的附属品，他们没有资格，用亲情来绑架我，控制我。我说完了，你们明白了吗？”
    穆晓冉点点头，“老公，我明白了。你做得对。”
    “晴晴，缘，有缘起，有缘灭。不要动不动就道德绑架，明白不？”刘小夏借机点了裴晴晴一句。
    裴晴晴沉默了几秒，“这辈子，你是我老公，我是你老婆，你不甩了我，我就不恨你。”
    “只要你们都乖乖的，我不会扔了你们。收拾东西，咱们回北都！奶奶，你跟我们回北都吧，以后，我们给你养老。”刘小夏笑着说道。
    陈姝低声问道：“真回去？”
    刘小夏揉了揉她的头，“当然，场面壮观吧？”
    陈姝眼睛里有雾气凝聚，“老公，我会照顾好你的。我很难想象，你小时候得受了多少委屈。”
    刘小夏捏了捏她的脸蛋，满满的胶原蛋白，“你们收拾东西，我去灭了炉子。”
    奶奶说道：“我还得回去收拾几件衣服。”
    穆晓冉安慰道：“奶奶，不用，去北都，我给您买新的。”
    一个多小时，收拾停当。锁好门，扶着奶奶，拿着行李，一行人走出了胡同。
    胡同外，没了刘父、刘母的身影。
    “咦？玻璃怎么裂了？”徐慧的宝马车，左前窗，有一道裂纹。
    “肯定是我爹砸的。这次回来，是我犯贱了。走了，回北都。以后少回来。孰是孰非，孰对孰错，上天自有公断。父亲是角色，儿子也是角色。不能因为父亲这个身份，他就做什么都是对的！有些人，一辈子都活不明白，悲哀！”刘小夏叹了口气。
    “奶奶，您坐我的车。”穆晓冉说道。
    “我心里不爽，坐慧慧的车，路上开慢点。”刘小夏叮嘱了一句。
    穆晓冉点点头，“我跟着慧慧，咱们慢慢走，不着急。”
    临近过年，高速上大车很少，路况也很好。陈姝趴在刘小夏怀里，柔声说道：“艰辛的生活，磨砺了你现在的优秀。老公，你受苦了。”
    刘小夏心里一叹，上一世的自己，才被父母折腾的痛苦不堪。
    “老公，送叔叔阿姨去世界各地旅旅游，开拓一下眼界，会不会好起来？”徐慧说道。
    “我觉着慧慧的主意不错。”陈姝支持。
    刘小夏叹了口气，“我爹不安分。他一直把他的落魄，归咎于时运不济。我不愿意这么做，他眼界宽了，和我妈离婚，我妈怎么办？”
    “对阿姨来说，离婚未必不是一种解脱。”徐慧有感而言。
    “离不离婚，我爹没有选择权，只有我妈有。再说了，即便他们离了婚，我也不会多给我爹一分钱。这辈子，他欠我妈的情分，三辈子都还不完。没有我妈，我早饿死了！”刘小夏说道。
    “老公，叔叔的两个要求，也不过分。你满足他，他或许会慢慢变好。”陈姝说道。
    刘小夏摇摇头，“我太了解他了，他会得寸进尺。必须从源头就斩断。”
    “老公，你对叔叔，或许也存在误解。”陈姝劝说道。
    刘小夏笑了笑，“姝姝，你认为，我父母为什么这么穷？”
    陈姝想了想，说道：“因为没文化，见识少。”
    “呵呵，没文化发大财的人，多的是。这不是主要原因。”
    “那是什么原因？”陈姝问道。
    “精神匮乏。人上之人，要看得起别人。人下之人，要看得起自己。我爹妈卑微了大半辈子，用他们自己的话来说，活的和乞丐差不多。他们看不起自己。自己都看不起自己，不会有希望，也不会有未来。”刘小夏说道。
    “那也不能一直这么下去呀？他们毕竟是你的父母。”陈姝说道。
    “交给时间吧。随着我爹一天天变老，他会逐渐认命的。等他认命了，戾气不这么重了。或许能说上几句话。”
    陈姝叹了口气，“我是担心，哪天你出名了，这些事被媒体翻出来，说你坏话。”
    “呵呵，我有错吗？我给他们买了房子，不让他们工作，一个月给三千五，不够吃喝吗？难道非要锦衣玉食，让我爹为非作歹，让我妈四处显摆，才是孝顺吗？”刘小夏反问。
    陈姝嫣然一笑，“也对，老公，你真智慧。可惜，叔叔不知足。”
    “他不是不知足，是意难平。他们为什么要控制我？是因为我和我弟弟，是他们唯一能控制住的人。他们的内心，有巨大的精神黑洞。我有能力满足他们。但这样做了，对他们而言，未必是好事。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人得敬畏因果。”刘小夏说道。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老公，你是干大事的人。嘻嘻，你真厉害。”陈姝崇拜的说道。
    刘小夏宠溺的刮了刮她的鼻子。
    “老公，明天四万块钱怎么办？”徐慧问道：“汇到阿姨卡里吗？”
    “凉拌。明天，我大伯拿不到钱，肯定会来家里闹。我爹不是能耐吗？让他能！”
    “真不管？”陈姝小心翼翼的问道。
    “真不管！今天中午，我爹喝了酒，肯定又在村里吹牛了。我能想象的出来。给了钱，他会有面子。不给钱，他会没面子。他有了面子，他会主动帮人办事，受罪的是我，我有病啊？”
    “老公，我支持你！”徐慧笑着说道。